【杨柳】追灯 (外一篇)
1:追灯
我的家乡在白鹿原南原,过年时节,村里依旧有着好多习俗。正月十五前,娘家给先年出嫁的女儿追灯就是必不可少的大事。
一九八六年正月初六一大早,三爷,我,还有他的小女儿去给他的二女儿追灯。我那里追灯是有讲究的,必须是三辈人去。我爷弟兄三个,我能被选上,连父母都高兴,孙子辈的孩子不少,足足有二十多个,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他的小女儿还是同学呢,虽然我把人家还叫姑姑呢。这也是选我的一大原因。刚好三辈人。
追灯那可是有讲究的。大年初四,三爷就去小留村灯笼会上买好了追灯所需的东西。一对刚挖出土的竹树,好高好高,竹树的叶子还是绿的,其象征意义就不言而喻了;一对旧时宫廷用的大宫灯,每个灯都是由四块方玻璃和木框架组成,玻璃上有风景画,都是些吉利和喜庆的画面,灯架上用金色的链子拉着,灯中央底处有插蜡烛的固定小孔;还有一对莲花灯,是用纸做的,当然有灯架了,我都知道其象征着早生贵子的意思;再就是有二十个礼馍,还有一捆上等的麻花。
初六是个好日子,农村人是特别讲究的,我三爷那年五十九岁,他当过兵,也受过旧风俗的影响,肯定很计较了。我的姑姑是腊月十三结的婚,离我所在的村子有八里的路程。所以一大早,我们一行三人就早早动身了。我用一棵竹树挑着那对宫灯,三爷的小女儿则用另一棵竹树挑着那对莲花灯,三爷提着礼馍。穿着新衣自然就不用说了,那时候还比较贫困,我穿新衣的感觉到现在还能记起,那也是一种难忘的幸福。
这天,路上碰到追灯的人自然很多,也少不了比比看看,三爷给姑姑买的灯可是不便宜的,常常引来路人羡慕的眼光。八里路,走着走着,说着话就显得快多了。八点半前,我们就到了村口。这时候,三爷吩咐给灯点上蜡烛,必须让蜡燃着进村。当时我们还特别小心,就怕蜡烛被风吹灭,不过还好,我们的灯一直燃着,真是幸运而吉祥,一切都那么顺利。还不到姑姑家门口,姑父和他的侄子已经来迎接我们了。
这天,要在姑父·姑姑家吃两顿饭,那招待自然讲究了,农村人过年待客一个字就是实在,“丰盛”的饭菜自然没得说。竹树当天就栽到了院子的前面,一对竹树就像我的姑父和姑姑,那是多么般配的一对新人呀!
时至今日,那对竹树还依然健在,我的姑父和姑姑生活得也特别幸福。这些年来,我常常忆起那年我们三人追灯的情景,那是一种幸福,那是一种亲情,那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哟!
2:补天补地
正月二十,在我的老家白鹿原南原,这一天早晨家家户户都要烙锅盔。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叫补天补地。
小时候,只知道正月二十这天是个节日,至于由来母亲也说的不是很清楚,我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后来我长大了,听老师说补天补地是这样传说的:这个节日源自神话女娲的传说,典籍和口传中都有女娲撮土造人和炼石补天的传说。女娲被奉为人类的始祖。女娲“不彰其功,不扬其声,隐真人之道”,备受民间敬仰。
我自小生在农村,自然受到农村风俗的影响,其中母亲给我讲的也不少。在我老家,过年前二三天,家家户户都会蒸过年期间吃萝卜粉条包子·地软包子·肉包子·还有那小豆包子·豆沙包子等,走亲戚蒸的也是肉包子还有那大枣包子,甚至给亲戚回的枣花等,所有这些为过年准备的都是用锅蒸出来的。没有一样是烙的锅盔。年前还可以干烧锅,也就是说能烙锅盔,能炒炒面,能焙辣椒。到了正月初一过年,直到正月二十前是不能烧干锅的。正月二十这天早晨才能烧干锅。家家户户肯定要烙锅盔的。
我最难忘的就是在这一天看着母亲烙锅盔,吃锅盔的情景。母亲总是起得大早,先天晚上已经体好了面,到这天一大清早刚好面就体了,母亲就能动手了。母亲把在案上擀好的锅盔面双手轻轻地捧起来,接着小心翼翼地平摊在大铁锅里;这时候锅头锅洞里里火苗燃烧着,母亲烧的是麦草。那时候,母亲总是一手拉着风箱,另一手往锅洞里添麦草,母亲烧锅的火候掌握得总是恰到好处,烙出的锅盔看着都好看,两个面上的角花总是那么均匀,就像刺绣的花朵那样美丽而耐人观看。母亲烙出的锅盔干干的,吃到嘴里脆脆的,那麦面的阵阵清香和香甜简直就是挡也挡不住。我一口气都能吃上四五小块锅盔,二十几天没吃锅盔了,那嘴馋劲一时真难以控制。
离开了家乡,回去的机会就少了。母亲还是年年在这天烙着锅盔只是我回家的时候才能吃上母亲烙的锅盔;在都市久了,还真鲜有烙锅盔的机会;去街道买来的锅盔在我心中永远也比不上母亲烙的锅盔来。不知不觉,我又迎来了补天补地这天,写下这篇文章来表示对逝去母亲的思念和缅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