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成真（外一篇）（小说）
　　
　　 1
　　
　　 那本来只是个梦想啊，遥远的，只在心里闪动一瞬的向往。细想起来，这个梦想应该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是表姐刚把我带到这千岛之城的。千岛之城真是个好地方，蓝天白云。碧海绿山，海鲜馋人。虽然是人生地不熟，我却在对大海别样的向往中，有一种归属感。似乎我是属于这里的，这里的海景让我心情美好，这里的生活给我自然的吸引。
　　 表姐在“天下景”歌舞厅上班，她也带我到那里上班。这是一家比较上等次的歌舞厅，装潢高雅，客人也似乎很有档次的。带着羞涩，在惊惊惶惶中，喝喝酒，唱唱歌，挣脱几次搂抱，马马虎虎总算过去了几天，那收拾倒也可观啊。这样轻轻松松的赚钱，倒还自在。表姐也总说趁年青多赚钱，那种想法便开始悄悄爬上我的心。
　　 那天晚上，应该是我到这千岛之城半个月的那个晚上，我又进入了KTV牡丹厅里，陪伴客人唱歌。我们七八个服务的女子各自都有陪乐的客人。有时陪客人唱，有时陪客人喝，有陪玩色子，也有跟着歌声乐声跳舞的。而我陪的是位中年的客人，看得出这样的活动他参加比较少，不是很熟悉。在他的朋友们的再三劝说下，才跟我唱了首《祈祷》，虽然唱得带点情感，却是发音不准，可那些客人们都举着杯为他叫好，还叫我跟他碰杯。看得起他们对他都很尊敬。他们称他为“贺大哥”。唱好歌，他对我说，我不会唱。我说，不错，你多唱唱应该会很好啊。他就问我家乡问我的名。我说，安徽人名晓慧。他说，好名字啊，通晓天下聪明智慧啊；安徽人来这里打工是最早的，只可惜留下了不好的名声，现在一出现有什么失窃等等，就马上说这是安徽人干得，成为了外来人员的代名词。呵呵，你这个安徽人可要给你的家乡争点脸啊。他看着我，我有点脸红。他拿起我的手在昏黄的灯下看了好一会。说：你应该有点理想啊，以后起码可做半个老板。我说我有作老板的命吗。他说，有命也不一定作老板，还要自己奋斗啊。过了好久，他对我很严肃地说，你在这里可只是消磨青春，作不了老板啊。这里越待久，越会影响你以后的发展。当时这些话我是理解不了的。至今想来，那个梦想也许就从那个时候悄悄潜伏在心头了吧。
　　 也许我的模样还周正，也许有表姐的帮助，我基本上每天都能上到班。生活就这样的浑浑噩噩过着。那天晚上，我比较晚上到班。那是一班酒喝得有点过了的客人。我分配陪一个三四十岁的戴眼睛的男子，听他们说起来，好像是一个外地来的老总。他唱歌，声音好大，吼似的，却自认为很好，他唱好，那些人就跟他喝酒，喝好酒，他就紧紧搂住我，把发着酒气的嘴向我凑过来，我赶忙挣脱，装作去点歌。我唱好歌，那些人起哄，叫他跟我喝什么交杯酒，几个人抓住我，没法，喝就喝，我小心地防范着去交杯，他却用手臂把我拉过去，我一让，酒就洒出来，他的衣服有点溅到。这下可出事了。要我赔礼道歉还是不行，那些男人一定要我把他带到包厢里的一个小房间去说悄悄话。那小房间他一进就关上门，也不开灯，就把我抱住要亲嘴，我挣扎着。他把我压在那沙发上，在我身上乱摸。我拼命挣扎，他竟然要剥我的裤子，我恨死了，用力一挣，他没注意，我一用力，就跌倒在地上。我趁机冲出小房间，跑出KTV包厢，急急蹩出“天下景”大门……
　　
　　 2
　　
　　 我昏昏沉地走着，走出“天下景”时，脑海一片空白，毫无知觉地走着，街上路灯照着人影幢幢，摩肩接踵，汽车奔驰，川流不息。这一切在身边我却毫无感觉，毫无目的地穿过人民北路，在文化广场上转了一圈，出来，抬头见不远处有个钟楼，高高地楼顶的大钟在夜里依然十分分明，指针正指示着当时是晚上十点，而朦胧中我似乎依稀听到那大钟敲响的钟声。这钟声似乎在我的心中回荡，我忽然产生时间感，想到了岁月，想到了我生命，想到了青春。于是那个叫做贺大哥的客人的话竟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在这里可只是消磨青春。我不甘心啊。我向着那个钟楼走去，看看那钟楼那边是什么。走近了，看看门口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那条十字路口的水果摊很是兴隆。我抬头看着那楼，原来那是一家工商银行。现在关了门，门前的台阶一级级上去。我看着那楼，抬起头向看那大钟，忽然身子撞在一个人身上。我一转身，正想说几句，见到这人似曾相识，忽然想起那个人竟是“贺大哥”，我印象还是有的。我便叫出声来。贺大哥似乎也认出了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看见他，我不知怎么有点像在茫茫的大海里扎住了一块木板，竟然劈头就问：“贺大哥，你说我真的有当老板的命啊。”
　　 那贺大哥见问，沉默了一下，说：“我们去茶室个坐下里说说”。
　　 在“一休”茶室，我知道了他原来是工商银行的下属县区支行的一个职员，这几天又来分行学习。他又仔细看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说：“有啊，你有半个老板命，可是你现在……”
　　 我说：“我不想再干那个了，大哥你说怎么办啊？”
　　 他说：“在那个地方呆得时间越长越会消磨你的意志。但是，不干这个，别的活计会很苦的，也没有这样能赚钱。可是现在这样赚钱毕竟是青春有限，岁月匆匆，等你忽然容颜不再，就会赚不到钱了。那时只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了。可是要走另一条路，一个女子是很难的啊，劳累不说，还会有很多的委屈和屈辱，你要经受，体力上、精神上需要在磨难中经受考验，你会受得住吗？”
　　 “是啊。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而且我连前面有没有路可供我走，都不知道啊。”
　　 “路是从没有人走过的地方走出来的。这好像是鲁迅先生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你不干那个陪乐了，那商店里的营业员，酒店服务员，还有很多地方还是需要人的，那只是一种锻炼，你在这样的锻炼中慢慢会走出自己的路来的。”
　　 我有点领悟到其中的意思，我说：“我会的，我一定要会，我想我要做那半个老板，我想做做那个梦。”
　　 “心中有梦才有劲啊。”他笑了笑，说，“梦是需要在踏踏实实的努力中，一步步实现的，不是可以一步登天的，”
　　 我点点头。我明确了我的梦，那一个遥远而美好的梦，那一个虚幻却激动的梦。
　　 “你喜欢看书吗？”他喝了口茶问。
　　 其实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看书。我学生的时候做过大学梦。可是家里太穷，没有钱给哥哥娶老婆，就把我嫁出去，用那钱给哥哥娶老婆。我没有逃避，为了哥哥我没有反对。只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孩子生下两岁后，丈夫驾着拖拉机，在运石的路上翻下悬崖死了。家里生活困难，就把孩子交给公婆，跟着表姐过来这里打工。人生地不熟，就跟着表姐在KTV上班，可是心里一直不安分啊……已经有这久没有好好看书了，也没有人跟我提到读书啊。现在这个仅一面之交的岛城朋友提出来，一种学生时代的美好，和一种深切的亲密感，就涌上心头。我嗫嚅地说：“我好久没看书了，中学时很想读啊。”
　　 “你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问问书本啊。”
　　 时间过得很快，跟他离开时，他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3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那家歌舞厅。表姐没有能劝住我，小姐妹们也没有能劝住我。我心中有梦。我要去做自己的梦。我到了一家餐厅当服务员，开始了我的梦程。
　　 如今，我真的是半个老板阿。我去了好多个地方打工。去寻找各种可能的机会，我忍受着一切苦难和艰辛，忍受着那些轻蔑与侮辱。在这中间我也后悔过，但是我终于在书本中，在成才人的业绩中找到了力量。这中间经历的艰难我不想说。后来，我到了“欣欣山庄”。这是一家集餐饮、垂钓、休闲、游览农家景观于一体的农家乐场所。我们忙碌的工作给游客们带来安逸欢欣美好的享受，我感到有一种快乐，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工作与他人的生活有了一种新的感觉。于是我的工作更加认真。有一天晚上，一桌游客吃得很晚才散场，别的工作人员都走了，我坚持着，等游客走了，我一个人把桌子上的乘羹冷菜杯盆碗碟收拾好，然后整理着桌子，把新的杯碟安放好。正干着，老板进来，他了解了游客的情况，说“那你不是明天可以整理吗？”我说：“明天有明天的工作，按照规定这是今天必须完成的，没事，老板。”老板帮着我把东西整理好，要送我回去，我谢绝了。不久，这里的餐饮经理自己去开拓事业。老板就叫我当经理。这让我欣喜也让我有点忧虑，怕作不好。于是我到书店买了关于餐饮经营的书，有空就翻几页。后来我对老板说应该去外地一些渔家乐、农家乐这样的场所参观学习，可以扩展眼界，把生意做得更好。老板居然也采纳了我的意见，参观回来后增加了项目，吸引了更多游客前来。
　　 是的，我被老板请进过他的房间。老板抱着我亲我的脸时，我有点激动。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梦。我一动不动任老板在脸颊上亲吻。当他踹气松手之时，我就轻轻脱离他的怀抱。我对老板说：“老板，我感谢你。如果你要怎么样，我是应该听从的。只是如果我们有了这样的关系，对公司是否会带来副作用呢？我希望你好，希望我们的公司好。何况，你有妻子，还有林芬对你很有感情的，这样会闹出事来……”老板坐在房间的茶几前，沉默了，我低声说：“如果我们有了这关系，我是不会再留在这儿的。”老板沉默着看了我好久，我有点担心。后来他站起来，一把把我拉进他怀中紧紧的抱了一会，就松开了，握着我的手说：“晓慧，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我谢你的提醒，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他把我送出了他的房间……
　　 也许别的女人，看到老板喜欢就会投怀送抱，其实那也是在葬送自己的前途啊。我不愿意。我喜欢我的工作。我就更加尽心忙碌于工作。
　　 两年后，老板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说他要到宁波去开拓事业，问我这里转让好，还是继续好。我说最好是继续阿，虽然现在这样的农家乐多起来，只要我们能够有自己的特色，有吸引有游客的东西，不会没生意啊。
　　 老板说，那我把它交给你，你来接。
　　 我一惊，我有点怕阿，我说我不知能否但得起。老板说，你是能的，但是我有个条件，这农家乐算我们两个人共同经营，你要出20万的钱作为合资费。
　　 我说，我哪有这么多的钱啊。
　　 老板说，我不管。你把钱办来了，我们就订合同。你办不到钱，那我只有转让了。
　　 这是个机会啊。可是我哪里去办钱呢？几个晚上，我没有睡好。我忽然想起了贺大哥，我第一次拨通了他的手机。他知道是我打给他电话，他有点意外。我把这个事跟他说了。向他请教。他说，可以贷款啊，可是你是外地人，没有保证的资产看来很难。听说有贷款这样的事，我就说，那我这样真的就毫无办法吗？他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我去问问。
　　 第二天他告诉我，工行正在改革、创新，提出更多有利于小企业的发展的服务，为了支持相关的服务业的发展，如果你有一个本地的人为你作保，就有可能贷款。谁能够为我作保呢？贺大哥说他是银行的员工，是不能作保的。
　　 我到处碰壁，最后只得向老板说，我没有办法。老板听说我居然可以代到款，只要有人作保。他一算即使我出事，他也没损失，就同意他来作保。于是我来到了那个钟楼下。远远看见那大钟，就让我记起了那一个晚上，想起我的梦想，我感谢钟楼，还有那天晚上贺大哥的话。我抬起头登上那座大楼的台阶……
　　 为把半个老板的梦做得更加完美，我又开始了新的努力……
　　
　　
　　 我这样的男人
　　
　　 疲惫地从他乡回到小城，我寂寥的心思无法抑制对蓉的思念，连连挂了三个电话，却没有蓉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竟又踱到这小城幽辟的山林口。
　　 五年前，因为评不上职称，我就在这林口面对小河苦恼，徘徊在河边煎熬。在苦恼和煎熬中空虚。天下起雨来，我却似毫然无知，依然彷徨。忽然头上一片红光，抬眼见一顶红伞，身旁站着蓉，她的眼睛里有一片热情。她笑眯眯调侃说：下雨天对着河找鱼儿还是想成为鱼儿。我知道蓉以为我有什么不祥的念头。我感激地对他低低头，就转身走了。她却赶上来，把一半的红伞遮在我的头上谈起贝多芬及其《命运交响曲》。之后，我们就天南地北地谈起来，我的情绪也开始慢慢好转。而她羞涩地接受了我的初吻。
　　 我总是被动总是起伏的思想，使我的事业总是不振。而蓉的鼓励，我却渐渐感到是一种唠叨一种指责。其实她说得对，说的是实情，是为我好，而我竟愤愤地说，我听厌了，我不要听，我烦。就在这林间的小河边，我转身跑开了，把她一个人搁在那儿。
　　 第二天，我离开了小城，想在外面干一番事业，没有与蓉告别。外面的世界虽精彩，外面的世界却无奈，寂寥中我写了一封封信，可我却没有寄出一封。对蓉，我竟会如此的心硬，我说不出为什么。
　　 如今，我又回来了，我却只想见“”。只想听听蓉的声音，听蓉劝我重新塑造自己。我需要蓉的指点，更需要蓉的温情啊。我在河边徘徊，“我的脚步相邀去流浪/我的心却想靠航/我的影子想要去飞翔/我的人还在地上/我的笑容想要去伪装/我的泪却想投降/我的眼光想要去躲藏/我的嘴还在逞强/我这样的男人/没有你想象中坚硬/我这样的男人/在人世间飘荡/如果你宽容的胸膛是我停泊的海港/让我在梦和现实之间找到依靠的地方.”歌声从心底飘出口来，我要对着蓉唱出这首歌。
　　 歌声催快了时间，太阳躲藏到林中。还没有蓉的身影。记得我五年前离开小城那天，我的手机里跳出信息：只要有你的呼唤，我一定会在那河边见你。踏上故土的小城，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一句承诺。可是这么晚了还没有人行进的步声。那茫然的低沉又压上心头。五年的时间会有多少变迁。也许她早已忘了那一个承诺，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实现那一个承诺。
　　 落日拉长了树影，模糊了小河的水影，也模糊了我的眼神，搅乱了我的心神。我知道了走过的时光不再回来。我这样的男人哪里可有停泊的港湾。这是这初吻的感觉让迷离我心。
　　 不会再有蓉的到来。我摸了摸我们曾经双双依靠的那株里小河最近的树，转身就迈开了脚步。
　　 却见路的那边有一个人急急奔来，手里挥动着黄色的手帕。
　　 啊！那是蓉，是蓉！
　　 向我挥动着幸福的黄手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