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征文】十年(小说) ——诗意简版的小小说
一
你在十字路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天,我渐渐听不见了。
我穿着一身素衣躺在白色的床铺上,嘴里边含着的温度计嘟嘟作响,我害怕它真的会炸裂开,医生和护士都围着我打转,我告诉他们我只想安静的睡一觉,可他们却说我可能永远也醒不来。
许多天以后我还是醒过来了。面对那位一脸不可思议的医生,我看见他张口说了许多话,可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见,难道他在表演默剧吗?
——在我的世界里,天空布满铅灰色的云朵,太阳不再亲吻我的脸庞,鸟儿也不再为我歌唱。
二
十年之前。
你和我都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同住在一座宁静的庄园里。
每一个春季,你穿着白色的衬衣,拉起裤脚和衣袖,在水汪汪的田里插秧,我坐在田垄上分理秧苗,风儿就轻轻的吹过耳畔。
每一个夏天,你喜欢在稻田里抓蜻蜓,我喜欢坐在小溪边让两只小脚丫泡冰凉的水里面,鱼儿就悄悄的游过踝间。
每一个秋季,你拿着如新月般的镰刀,在金色的大地里收割稻谷,我背着轻巧的竹篓捡拾遗落的稻穗,布谷鸟就忙碌在田间。
每一个冬天,你在火炉旁看一本新书,我坐在垫子上一遍又一遍的念诵诗词,火儿就摇曳在昏暗的白天。
你和我同坐在村里边唯一的学堂里,讲台上的那位先生满腮帮都是胡渣子。每一个阳光葱茏的日子里,他沉醉于美如梦境的诗篇,我与你都在静静倾听。每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他沉溺于幽怨哀婉的诗词之间,我与你都被渐渐感染。
我多希望这样快乐充实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风云总是变幻莫测,人生总是变化无常,无数华美动人的文章无数离别伤感的诗词都在告诉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的那条雪白的连衣裙再也穿不下了,我的那双可爱的鞋子再也穿不下了,我的那份尘封的情书再也念不出来了,我的那份纯真的情愫再也无处可去了???我可以一直这样“再也”下去,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我该如何是好??
这一天终于来临。那个学堂关闭了,我们两人也离开了,你去了一个陌生的城镇,而我去了另外一个。
三
十年之后。
我穿上了新买的鞋子,换上了漂亮的裙子,一个人搭上了火车又坐上了地铁,去往有你的小镇。火车里都是陌生人,地铁里无风无雨,却无比冷漠阴暗。
在记忆中始终有你青涩的笑容,静静的回想,我从一个站转车到另一个站。车水马龙,人潮四起。
我从挎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纸条,上边是你留给我的电话。我毫不犹豫的将它拨通,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我一遍又一遍的打,直到提示说用户已关机。
在这个热气摇曳的夏季,我的心都凉透了。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愿意一直寻找你,直到我再也走不动,直到我再也没有钱回到自己的城镇,到那时候,我就在这座陌生的城镇里找一份工作,然后一边挣钱一边找你。
当我终于遇见了你,你穿着了光鲜亮丽的西服配上了蓝黑条纹的领带,身边跟着一位漂亮动人的女生。你装作不认我,我惊慌失措,低下头也装作不认识你。
我约你在咖啡店谈天,你终于肯来,最后却不欢而散。在十字路口,你往前踱步一直不愿回头,最后却转身挥了挥手。
这座冷漠的城镇让你变成了陌生人。
我醒来后悄悄的离开,对你的事情不再过问。
许多天以后,你跑来我在的小镇,跟我说,你会来找我却没想到我会先去找你。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笨拙的解释,你一直很忙,那天你是请客户出去吃饭。
可我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继续解释,我不敢来找你是怕你还在生气。
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你开始忐忑不安,开始热泪盈眶。
我转身离开,你伸开手想要挽留,却怎么也抓不住我的手腕。
四
在许多个阴晴不定的日子里,你总是给我打电话,可我一个也不接。在每一个星光漂淡的黑夜里,你一遍又一遍的给我发短信,可我一条可不落的删掉。我恨透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搅我?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他会在下班的时候准时的来接我,他会为我用“唇语”一遍又一遍的唱一首歌,他会为我在这座城市里边寻找一个能治愈我的人。他对我是如此的好,但我总觉得自己不快乐,反而很忧伤,很内疚。
人们总是对无法达成的心愿念念不忘,我也不过如此。一遍又一遍,我这样的安慰自己,可为什么脑海中全部的映像全部的片段都是你。
心灰意冷。我跟他说,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不忍心让你一直等我。他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他有什么地方不好,他全部都能改掉。在安静如黑夜的地铁里,我一句话也没有听见,最后,静静的转身离开。
他冲上来抱住我,我拼命的挣扎。他把我带到了停车站,一遍又一遍的质问我,他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还要离他而去。我一直在摇头,还不断地哭泣。
碰……他倒在了地上,我看见他在张口呻吟,然后就看见了喘着粗气的你。
原来,你一直在跟着我,从上班的地方到回家的地下铁,你偷偷的跟着我。
他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跟你打了一架,然后拾起掉落的外套,愤懑的离开。
我深深的蹲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却一直在哭泣,好像内心有无数的刺猬的相互碰撞,相互争斗。
你一直站在我的身旁,一脸忧伤的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我一直哭,哭到歇斯底里,哭到泪如雨下,可我只感觉到微热的液体从我眼眶奔涌而出,再很快的从脸颊淌下。
最后。
我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我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你拿过手机在下边也打上了一行字:那我以后再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