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荞子花开(小说)
荞花说,她看到哑巴时,他昏倒在苦荞地边;荞花还说,她看到他时,苦荞花开得正欢,漫山一片。
人们问他家住哪里?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总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荞花对乡亲们说:咱就别再为难他了,他是个哑巴。于是,寨子里的人都叫他哑巴。
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很聪明,而且特别勤快,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很快搭起了一间临时住的小屋。勤劳的哑巴在这里常常帮村民们做农活,很受凹子地人喜欢,特别是荞花,只要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往哑巴的小屋里端。
荞花是凹子地的一个小寡妇,凹子地是贫瘠的高寒山区,这里交通闭塞,多年来只生长地盘松和苦荞麦。
苦荞成熟后,收到晒场上,哑巴就和荞花一起打荞,两人用一种叫做粱杆的工具来击打。望着大汗淋淋的哑巴,荞花总会心疼地问:累了吧?哑巴总是摇摇头,乐呵呵地笑。两人的粱杆一起一落,苦荞籽便欢快地飞起又落下。
那天,荞花粱杆落下时突然说了句:哑巴,你和俺可是结在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啊!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搬过来住?哑巴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举起的粱杆便停在了半空中!
看到哑巴一个劲的摇头,荞花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你嫌弃俺,那就算了吧! 哑巴使劲地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低下头拼命击打着地上的荞杆。哑巴不吱声,荞花也不说话,俩人的粱杆一上一下,忽快忽慢,把地上的荞杆打得梆梆响。
从那天开始,荞花总爱叹息,也是从那天开始,哑巴经常会从睡梦中惊醒,没事的时候,他总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苦荞地边。
凹子地的苦荞花又开了,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山坡上远远传来放牛娃娃的歌声:
苦荞花开一片白
有愁有苦你说不得
花开只是三两天哎
苦荞花开为什么……
哑巴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埂子上,闻着青涩的苦荞花香,泪水轻轻滴落在这片温暖而贫瘠的土地上。
以后的日子里,哑巴开始走出家门到小镇赶集,哑巴最爱去的是小镇的邮局,有时取回些书,有时又带回些村民们看不懂的资料,没事的时候,哑巴就坐在小屋里认真地研究他那些资料。
后来,他又取回了一包东西,荞花说那是一种叫小米荞的籽种,这种小米荞和苦荞麦是一个类的,也适合生长在高寒山区。但它口味极佳,又有很好的保健功效,在外面的销路很好。
第二年,哑巴帮助荞花在自家的地上试种了小米荞,想不到这小米荞在凹子地长势特别的好,丰收的季节,那白里透红的米荞籽在太阳光下晶亮晶亮的,特别让人眼馋。
第三年,凹子地家家户户都跟着种上了小米荞。米荞花开放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雪白,在徐徐的秋风里摇出一份让人心醉的景致。
看着漫山遍野的米荞,荞花禁不住轻轻地哼起了自己喜爱的彝家歌曲:
荞花白,荞花红,
荞花开满山坡坡;
白似雪,红似火,
荞子花开结果果……
听着荞花的歌声,哑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激动地一把搂住荞花。荞花幸福地仰起脸,深情地望着哑巴说:咱俩结婚吧!哑巴急忙放开手,呆呆地望着远方,眼里也有米荞籽一样晶莹的东西在闪。
在哑巴和乡亲们的努力下,“凹子米荞”成了当地绿色品牌。五年后,哑巴和荞花成立了集生产、加工、销售一体化的生态米荞公司,这一回,哑巴可出名了!
就在公司举行开业典礼那天,一辆警车突然驶进了凹子地。在人们惊奇的目光中,铮亮的手铐戴在了哑巴的手上。
村民们把警车团团围住:这是咋回事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荞花也哭喊着追过来,大声喊着:“哑巴!”
“对不起!”哑巴向荞花和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是一个罪恶的逃犯,我一直害怕这一天到来,我又一直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到!”然后,他转过头深情地望着荞花,哽咽着说:荞花,我爱你!……没和你结婚是因为我不敢连累你啊!
哑巴被警察押上了警车,人们有的叹息,有的流泪,都在诉说着哑巴和那些与哑巴有关的故事,荞花追着远去的警车,大声地呼喊着:我等着你——哑巴——哑巴——
警车呼啸着离开了凹子地,山坡上,小米荞花开得正欢,一坡的雪白一凹的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