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国在司马惠预考辉煌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后悔，把司马惠翅膀硬了，远走高飞的话，自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某种意义上讲，她考的大学越好，离自己越远，成为自己老婆的希望越渺茫。许海国曾经一个人卑鄙地想，如果司马惠考的太好，今年暑假一定找机会把她拿下，至于以后能不能结婚，是另一回事，总不能鱼吃不到，腥味都闻不到吧。
　　 司马惠高考再次失利后，许海国的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了，他认为自己只要表现得当，不懈努力，虽说不是三个指头捏泥螺——稳拿嘛，但确信最终一定会有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的。
　　 许海国这次请了三天假，专门赶到司马惠的家，跟司马惠的母亲、哥哥嫂子见了面。母亲觉得小许还不错，怕人家城市户口，不真心，玩玩扔了。以前他们双港镇来过几个下放知青，跟镇里的几个漂亮姑娘谈恋爱，姑娘的肚子搞大了，知青却溜回城里去了。最后，那些好端端的大姑娘，挺着大肚子跟本地的一字人、二愣子（不太聪明的人）结婚，一辈子被人家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走那些苦命的姑娘的老路，农村老实本分的小伙子很多，城里的小伙子好是好，但同人不同命，咱高攀不起，躲得起，千万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嫂子比较活跃，不仅仅是许海国给哥哥嫂子带来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还有结婚快1年半的嫂子孟秀娥终于怀孕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对未来的城里姑爷，也是笑脸相迎！
　　
　　 许欧早就知道情况，司马惠的分数，是许欧在第一时间查到的，后来还反复查核了几次，准确无误。许海国追求司马惠的行为，许欧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心知肚明，没有点破而已。许欧想，他正当地追女朋友总比胡作非为强，追司马惠总比追那些城里的不三不四的小太妹、小女阿飞强，所以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提供了不少便利。原本想司马惠上了大学，两人有了差距，许海国自然就会知难而退，鸣金收兵。不料司马惠大学没有考上，眼看许海国追司马惠的计划有成功的希望，他打心眼里还是高兴的。但许欧的老婆、许海国的母亲李主任看问题目光要高远，角度要刁钻，跟他们爷俩截然不一样。司马惠是农村户口，将来孙子户口要跟母亲，在城里读书嘛问题不大，因为爷爷在教育局，但吃饭，粮油补贴，以及将来的就业、娶妻等问题，都是一系列的难题。
　　 最后，李主任扔下一句话：“你找一只母蛤蟆，只要是城市户口的，我李主任都认这个儿媳妇。农村户口的，你就是找来个七仙女下凡，那也没门。”
　　 李主任是以制服那些刁钻婆媳闻名的，她的思维方式和行事方法自然不同于常人。也就是说李主任是治人的人，现在谁想制服她，必须要技高一筹，不然要想让她心服口服，真的没门。许欧、许海国无能为力，只得相视苦笑而已。
　　 司马惠尽管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该发育的都发育了。但思想还是很单纯的，对男朋友什么的没有明显的兴趣。摆在司马惠面前的难题是自食其力，不能让母亲养着自己。想哥哥嫂子养着，那更是天方夜谭，想都不用想。
　　 自古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在司马惠焦虑不安、心神不宁的日子里，一个来自内部的半公开的好消息令司马惠激动不已。
　　 海州市海滨县将来要撤县设区，只要交9000元，就可以在城郊村实行户口农转非，一跃成了城市户口，享受城里人待遇，可以招工进厂，优先招干等。
　　 司马惠做代课老师不到10个月，蒋校长看着镇教办主任的面子上，按全年10个月结算了700元工资。司马惠母亲身边去年就说了，有6000多元，再加上一年来母亲卖棉花的钱，凑起来大约有7000多元。
　　 还差不到2000元，母亲就跟司马智商量，能不能借点。等今年的棉花卖了，再还给他。司马智没有说不借，也没有说借。母亲就说：“你跟秀娥商量一下吧，你们这年把时间也没有办什么大事情，手头应该有点余钱。”母亲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就是父亲司马长庚出事的时候，村里补贴的几千元，还有人家吊唁的钱，全部在他们那里，他们于情于理都应该支持点。
　　 孟秀娥一改前几天装出来的友好态度，对司马惠的母亲破口大骂。“炮灰不能泥墙，姑娘不能养娘。你这个死老奶奶，明个老了要不要儿子养呀，把爹爹留下的钱全部拿出来，一分钱不许给这个死丫头，考什么大学，考两年就考这个样子。命上只有八斛米，行走天下不满身。穷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我看她根本没有心思考大学？明明是只知道谈恋爱，找汉子……你这个死老奶奶，如果把钱给这个死丫头，明个老了，你自己爬进东海里去找爹爹去，没得人操办你的后事……”
　　 司马惠母亲一分钱没有借到，反而落得一顿臭骂，气得浑身直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晚饭没有吃，就躺在铺上悄无声息地流泪！
　　 司马惠铁了心要买户口的，她必须抓住这次机遇，不然孟秀娥的今天，就是她司马惠的明天。司马惠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在亲戚中排了排，能借到钱的一个没有排出来。
　　 2000元，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辛辛苦苦做一年代课老师，工资才700元，还要不吃不喝的。2000元的确是个不小的数字。变卖家里的东西？别说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即使有，你司马惠卖一根筷子试试，孟秀娥不给你把皮扒下看能不能善罢甘休！
　　 母亲有一只戒指，是姥姥给母亲的陪嫁嫁妆，母亲听人说，戒指戴手上，干家务时会蚀掉金子，一天要蚀一块豆腐呢！因此，司马惠的母亲一直舍不得戴，藏在箱子里。只有过年过节或者出客时才戴在手上。母亲把装戒指盒拿出来，摩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咬咬牙，交给了司马惠，让司马惠到城里去卖了，并一再叮嘱，少于300元坚决不卖。
　　 司马惠第二天一大早，就怀揣着母亲的金戒指，来到海州市中心。来到这个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客观上很小，但又让司马惠六神无主，东西莫辨。司马惠在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始终不敢拿出来，生怕被别人骗了、抢了、蒙了。
　　 万般无奈，司马惠只好找许海国帮忙。她依稀记得光华机械厂的位置，一路打听，一路寻觅。找到光华机械厂门口时，已到中午11:30，刚好工厂下班。
　　 光华机械厂是一个以男工为主的工厂，一趟趟年轻的小伙子，看到工厂门口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一个个眼睛都直了，眼睛珠子差点掉地上。许海国推着自行车，跟大家一路说笑着，打闹着，走出工厂的大门。看到司马惠站着厂门口，十分意外。连忙走上前去：“今天什么风呀，把您给吹来了？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找你找谁呀？这个厂里，除了你，我连一只蚂蚁都不认识。”司马惠柔柔地回应道。
　　 “真找我呀，走走走，咱找地方先吃点东西。”
　　 “吃什么东西呀，我已急死了，找你帮忙呢!”
　　 “帮什么忙？我帮得了么？”
　　 “帮得了帮不了，试试再说吧。”
　　 司马惠摸摸口袋，向四周看了一眼，把许海国带到路边的树林里，指了指口袋说：“我这里有一枚金戒指，是我外婆留给我妈妈的，是老金子，你能不呢帮我给卖了？”
　　 “卖金子？为什么卖呀？你家金子很多么？”
　　 “你帮还是不帮？少于300元不卖！”
　　 “你总得给点理由吧！”
　　 司马惠没办法，只好讲了准备买户口的事情。现在还差2000元钱，逼死人了，走投无路才想这办法。而且就算卖了这金戒指，还差1700元呢。
　　 许海国头脑中不是2000元的事情，而是他母亲李主任的难题，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解决办法。因为他们家在城里工作，都是城市户口，对城郊村卖户口的事情也有耳闻，只是没有往心里去。现在经司马惠一说，许海国的内心立即活络起来。
　　 他抓起司马惠的手，说道：“别急别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我们还是先吃点什么，然后再想办法……”
　　
　　 李主任尽管在户口问题上难以沟通，但对钱财问题，并不吝啬。作为许欧夫妇，说起来是城里人，每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令人羡慕，但吃喝拉撒都要钱，家里基本存不下余钱。许海国尽管上班也一年多了，一分钱没有往家里交，每月许欧还有倒贴好几十块。
　　 李主任把家底盘了盘，老大许海燕自食其力，手头略有盈余。结婚时有个三两千贴补一下足矣。最关键的是，许海燕目前还在挑挑拣拣，没有选好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还是个未知数。
　　 许海国今年21周岁，按照规定，城里户口的工人，要实行晚婚晚育，必须等到25周岁，也就是说，结婚还要等几年时间，他们还有机会从容转身。
　　 其实，这都是许家一厢情愿。司马惠从来没有正式承认她跟许海国男女朋友关系。通过与许海国几年时间的接触，司马惠发现许海国并无太大的毛病，只是小时候娇生惯养，加之当时的社会风气，使他染上了一些不良习气，本质上讲，并不是不可救药的不良青年。司马惠对许海国的印象是随着接触的频繁、了解的加深而潜移默化地改变的。而事实上，当时的城市户口，提升了许海国的身价；司马惠两次高考的失利，降低了身段，暂时抛弃了自命不凡的清高。
　　 司马惠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解决了国家户口，就有招工招干的机会，她学习好的优点已经不敢再表露出来了，但相貌出众，有点小才气的司马惠，骨子里仍保留一点没有来由的小清高。甚至就是到目前为了2000元钱机会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没有希望许海国帮助支持的念头。穷要穷得有骨气、有志气，人穷不能志短。在中学读书时，司马惠曾经把徐悲鸿的“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作为座右铭。
　　 许海国把自己家人的想法，跟司马惠简单说了，司马惠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司马惠沉默了大约有5分钟，突然对许海国说：“许海国，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不可能把自己卖了的，我是无价的，谁也出不起这个价。我只能免费的、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赠送出去，而不是卖出去。”
　　 许海国一下子急了，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帮助你一下。我们结婚的事情略微往后放一放，一切就ok了。”
　　 “谁说要跟你结婚了，你自我感觉很好嘛！”
　　 “难道我们还不算男女朋友关系吗？”
　　 “谁跟你是男女朋友了？”
　　 “好、好、好，什么都不是，行了吧？我们就是同学关系，我可以帮助你吗？”
　　 许海国从来没有看到过司马惠发过火，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述，有欠妥的地方，让司马惠误解了，好心办了坏事，自己也有责任。
　　 为避免越说越乱，越描越黑，许海国索性什么说都不说，任由司马惠泪眼汪汪的，连珠炮般地责问。既然说不清、道不明，说来说去于事无补，那沉默其实是最简便、最明智的选择。
　　 两人不欢而散。各人回家后不约而同地选择闷头大睡。
　　 许欧到底是知识分子，心思细密，从许海国进门的一霎那开始，他就猜到儿子今天出师不利。再看看许海国蒙头大睡的样子，也不惊扰他，和爱人递了眼色，到厨房吃饭去了。
　　 其实许欧和爱人李梅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许欧终于从基础教育科副科长升为成教科科长。随着社会的发展，成人教育逐步引起国家的重视，大力发展成人教育成为一种潮流，而且这种潮流来势汹涌。随着文凭热的一轮又一轮的升温，成教事业不断发展，成为炙手可热的朝阳事业、阳光事业。
　　 成教科也是从基教科职能中剥离出来的一部分业务，这一块业务，以前基本是许欧负责，比较熟悉，也没有多少油水，更没有多大的权力和势力，在社会上并不为人们重视。这次让许欧出任新成立的成教科科长，领导主要考虑许欧为人比较本分，在局长脑海中没有什么坏影响，年龄也快50岁了，赶快解决个正科职，将来能不能解决副处，完全看许欧个人的造化了。
　　 许欧夫妇还是比较高兴的，不管热门不热门，总归解决了中层职级，成为正经八百的科长，也是市教育局名正言顺的中层干部，最主要的是可以搬进局长宿舍楼了。
　　 许欧和爱人李梅吃完晚饭后，许欧让李梅收拾一下碗筷，自己走进许海国的房间。自从许海燕在工厂要到集体宿舍后，许海国就搬进姐姐的房间了。许欧叫了叫许海国，看许海国没有反应，就说：“儿子，多大的事呀，明天把钱送去就是了，小惠不肯要钱，是应该的。但是你能不顾忌嫌疑，理直气壮雪中送炭，她也会感动的。你明天一早送2500元给司马惠，不然来不及了，这个机会对司马惠来说、对你来说都非常重要，千万不要错过。你就说借给她，随便什么时候还，给不给利息都可以！”
　　 “这样行不行呀？”许海国从被单里伸出头，半信半疑地问。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你现在只要想好到底要不要帮司马惠，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将来你们的关系能不能成，这钱要不要还，都不用想，一切看机缘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