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桥”这一汉字有特殊的情感。十五六岁的时候读过一则关于桥的笑话：江南有个书生踏上一座石拱桥时，看见桥下有个俊俏标致的村姑，正在河边淘米。书生一时兴起，站在桥上呼道：“有木也是桥，无木也是桥，去掉桥边木，加女便是娇，娇女谁不爱，谁不爱女娇，我的娇娇快来！”。村姑头不抬，目不扬，一边低头淘米，一边张口就对答：“有米也是粮，无米也是粮，去掉粮边米，加女便是娘，谁娘不爱子，谁子不爱娘，不肖子快滚！”——直到今天，我还清晰地记得这则笑话。不是因为故事饱含艺术性，而是因为里面有句“有木也是桥，无木也是桥”。在那如苹果青涩的雨季里，曾经一个名叫“桥”的美丽少女，清纯如水的气质不知迷醉多少个青春年少的梦，其中就有我一个。故而看到徐风社长小说作品《桥》，我惊得一双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徐风社长是文缘社团一把锋利的笔刀。其刃的光辉，耀眼而夺目。一万一千多字的短篇小说《桥》闪亮登场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挤前欣赏。
　　 读完这篇佳作，内心不由一阵痉挛。这人物，这事件，这山山水水，怎么就像在自己的身边呢？
　　 一、质朴的小说风格
　　 徐风社长的小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无论是前期作品绝品中篇小说《兔女》，还是后期作品精品短篇小说《青石岭的鞭炮声》，包括这篇新作《桥》，作者的笔刀都深入触接乡土文学，清晰地显露出乡土文学题材的乡土风格。而在小说文本叙事风格上，作者秉承一贯的传统质朴路线。
　　 自鲁迅大师开创中国现代小说后，新中国的作家都继承质朴风格的优良传统。80年代后，小说的结构、文本叙事受不同文化的影响，出现了精彩纷呈的革新。在小说愈渐成熟的今天，质朴的叙事风格依然立于不败的地位。这种风格有其优越性，更有独特的魅力。
　　 换句话说，意识流、诗意化、散文化、魔幻化、扩散式、意味式等等这些先锋小说，无论在小说文本表现手法上技巧层出不穷，语言修辞手法华丽绽放，以小说三要素拉动情节的质朴风格，却令读者有种返璞归真之感。这种叙事风格既有章回小说的抖包袱，又有传奇小说的曲折离奇，既有状景的环境描写，又有细腻的心理刻画。尽管小说文本表现手法不多，语言表现手法朴实，但极强的故事性情节令人荡气回肠，其作品的概括性、形象性更是令人回味无穷。我在年少的时候，所阅读的小说大多都是这种风格。当读徐社长的作品，我真正地感触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篇小说以凤菊和俊生之间的爱情为线索，贯穿全文。小说文本叙事以场景描写纵深全文：凤菊担水浇苗、月夜下俊生“猫叫”、葫芦湾幽会、南村北村两村械斗、断桥、两情人思念成殇、见面商量私奔、二壮上门定亲凤菊不从、二壮奸污凤菊、凤菊喝农药、凤菊变傻俊生河边追思。这些拉动情节的场景，很多场景可谓是古色古香：1、月夜下，俊生学“猫叫”。这声响亮的“猫叫”，恐怕响彻几千年的历史，这在古典小说里也不止一次地出现。“猫叫”，富有诗意，搔首顿足之情倾泻得淋漓尽致。2、葫芦湾幽会。爱情是永恒的主题。“幽会”与“约会”还是有点小区别，前者有些含蓄地偷偷摸摸，后者光明正大。“幽会”是爱情过程中盈满刺激和浪漫色彩，如《诗经》中“俟我于城隅（《静女》）”、“期我乎桑中（《桑中》）”等等。3、俊生和凤菊见面后商量私奔。私奔，对某一种势力的反抗。私奔，司马相如在历史上首开先河。
　　 这些场景描写，既有传统的古典韵味，也有现代社会气息。从审美角度出发，这就是质朴风格的艺术魅力。
　　 这篇小说开篇写景，交代故事的地点、时间、人物，由景入情入理，这是传统风格的鲜明特点。而很多场景包括场景的转换和衔接，作者还借用美丽的景致、细腻的心理进行烘托和渲染。最动人处，葫芦湾幽会的情景交融。
　　 至于细节描写，如动作、肖像、心理等等，作者笔刀飞扬，刻画得尤为生动传神。这让我想起那天社团几个编辑聊天玩笑，雨文编辑冒出一句“质朴的性感”，这句话着实充满深刻的内涵和浓厚的情趣韵味。“质朴的性感”，我觉得形容小说作者的细节刻画，最为贴切。
　　 二、浓郁的乡土风情
　　 1、风貌。小说的开篇：“费劲地钻出逶迤的金牛山，金牛河便没了束缚，似是在长舒一口气，“哗”的四下里散了开来。又被金牛山奇巧的余势一环，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水库”，而后慢慢收拢乖乖蜿蜒西去。高处望，天然的“小水库”像极了一个倒放的大葫芦，因此便没随了金牛山的姓氏，而被生活在此的乡人冠之一个贴切的美名——葫芦湾”，这段环境描写虽然具备交代地点的意义，也是为营造出一个世外桃源的世界，体现作者赞美乡村自然静谧之美的情怀。“葫芦湾畔。明月当空，蛙鸣阵阵，湾畔绿草如茵，野花似繁星”这段幽会场景环境描写，渲染幽会的气氛，同时也是刻画乡村夜景的特点，安宁，淡泊，静柔，抒发出作者对乡村自然和谐之美的礼赞。
　　 2、风情。“北村人终于又吃上了刘二寡妇的嫩豆腐，南村人终于又喝到了杨大顺筋道依旧的面条。”这段描写体现出乡村的朴素、和谐的人际关系，散发民风淳朴之美。“凤菊吭哧吭哧地挑着两桶泥水艰难的从湾底爬上来，汗水早已湿透了薄薄的衫子，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这段挑水浇苗的场景描写，是农耕文明的典型，体现出农民的勤劳质朴的精神。
　　 3、风俗。文中“械斗”场景描写，刻画得惊心动魄。中国农耕文明繁衍几千年，给后世传承了很多宝贵的财富。当然，也有一些是值得令人反思的。“械斗”事件，很多作家有过细致的描写和揭示，我印象深刻的是张恨水《北雁南飞》里两个家族的“械斗”。“械斗”是野蛮行为，不是文明的表现，但它切合当地风俗和小农意识。作者抓住这一思考的层面，为凤菊和俊生之间爱情“断桥”，埋下悲剧的伏笔。
　　 4、语言。小说语言通篇生动形象，简洁明快，情趣相融，饱含浓郁的乡土特色。如“早点回来，别疯个没头”、““待会再走吧，衣服都湿了，回家该让叔婶问了。”、“凤菊，不跟你绕弯子了，咱俩快些离开这儿吧！”等等。
　　 三、鲜活的人物形象。
　　 乡村人物的生活极其平凡，但从平凡中我们能真切地看到崇高和美丽。平凡的乡村小人物，其实是最质朴最高贵的人。尽管乡土人物的生命很卑微，但神圣而庄严，因为存在坚韧、勇敢、勤劳、忠诚、愚良、忍耐、宽容这些特点。这些乡村小人物更近人性，更有人情味，更为真实可信，并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广泛的意义。
　　 凤菊，这个美丽的村姑，憧憬美好的爱情，向往幸福的生活。但一次“械斗”中，死了父亲，扼杀了爱情。在无限绝望中，凤菊遭到二壮的奸污，摧毁了所有的幸福梦想，以致最后变成傻子。从凤菊的形象中，我们看到她的善良和勤劳，也看到她的愚忠（对母亲和死去父亲的愚忠），看到她绝望的挣扎。站在现实的角度，这个悲剧人物既有淳朴的本质，也有一丝愚昧。
　　 俊生，这个年青后生，向往爱情、向往幸福。与凤菊相比，他的反抗就是“私奔”的念头。这只是逃避，不是抗争，体现出小农意识中的懦弱。尽管两个人抗争也许冲不破民俗的浪潮。这种懦弱的表现，使俊生失去美丽的姑娘，落得在昔日的河畔作心灵的忏悔。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双全法，凤菊没有，俊生更没有。俊生最后是“一走硬是几年没回一次家，爹妈天天盼，日日思，每每在村口望眼欲穿”，他以逃避形式舍去爱情，成全了二壮。也从某中情感上，成全凤菊不再轻生。这种“舍”，又体现出乡土人物的“愚良”和自我牺牲的精神。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和作者一样，对浓郁的乡土风情和乡土人物有深切的体会，对乡土生活本质也尤为熟悉。故而读到凤菊和俊生，仿佛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小说题目的《桥》，有突出意象的味道。桥可断，爱不可断。现实中的桥连接成道路，而心灵的桥再也不能复合。事有反复，月有圆缺，也许自古如斯吧。
　　 这篇小说应“平行线小说”征文而作，纵观全文，尤为切题。理想与现实，爱情与生活，凤菊和俊生，都是两条无限延伸的平行线。作者别出心裁，以“桥”连接两条线的交织，但随着“桥”断“桥”合，两条线终究不能交织。
　　 小说在立意上揭示乡土生活本质，使我们深信不疑现代农村发展的步伐，促进农耕文明的进步。随着新农村的建设下的农村城镇化，舍去愚昧无知和野蛮行径，洋溢天真、质朴、充满生命活力的乡土世界。也许，这就是作者留给读者的双全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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