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翻阅旧报，看到了发自《东南早报》连续五个版面的“深度关注”，关注的就是老人被某些保健品销售人员过度“消费”了。2014年3月3日《东南早报》报道：“2014年2月3日，位于泉州大洋百货的广州爱选装饰材料有限公司泉州分公司（下称“爱选公司”）人去楼空，至少72名在爱选公司“投资”的老人几百万元钱款不翼而飞。”
　　 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勾起了人们的深思。这些年来，生产上的暴利商品盯上了爱美的女性，盯上王子公主般的儿童，又盯上了口袋有闲钱的老人们了，现在的老年人已经成为了保健品的最大消费人群了！据相关部门统计，老年人保健品市场已经成为当前我国最大的保健品供需两旺市场。市场上保健品营销对象99%是老年人。《中国新闻周刊》与腾讯网最新一项调查显示：“全国1928个接受调查家庭中有近六成老人买过保健品，其中三分之一以上老人消费额在1000元至5000元之间，有五分之一老人消费数额达5000元以上。”中国医药保健品商会的另一项最新数据也显示出：“我国中老年保健品总销售额（含保健食品及保健型医疗器械在内）已达3000亿元人民币，到2020年我国老年人达到1.5—1.6亿人时，产品市场总销售额可达到2万亿元人民币，前景可观。”
　　 老人的保健养生保健本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应在全民（特别是老年人）中大力提倡和推广，然而，给老人们的保健却越来越变了味，特别是近几年来老年人“被保健”骗钱伤身的事件屡屡曝光，让越来越多的人们对保健品开始“望而生畏”了。在家里时，我自己就时常接到一些这样的电话，一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我们家电话的保健品公司销售人员，经常打来电话邀请我年迈的父母亲去他们的保健品销售公司“免费听讲座”，电话里这些保健品公司的销售人员说得非常好听，不禁是“免费试用产品”，参加会议的还可以获赠“小礼物”。天下岂有免费的午餐！他们的这一些所谓的“优费”，目的无非就是引老人们去掏出口袋的里的钞票。他们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或打亲情牌、或用恐吓招、或以利诱等等招式来从老人的身上渔利。特别是在近几年来，无论从方式、规模、复杂的程度等方面，比起以往都有过而无不及。比如认亲，一下保健品公司的销售人员为了追求销售业绩，不惜跟老人们套近乎，甚至认作“干爹”、“干妈”。据《东南早报》的记者暗访了解到，有一位叫李韦天（化名）的老人，在他身上发现的一组数据是非常惊人的。在他接触了保健品公司的3年多来，一共购买了30多万元的保健产品，在他买来的各种保健品中，每天要吃9种保健品，外加两种保健口服液。而在他的这三年多来已经走过51家保健品公司，在这些保健品行业里他竟然认了90多名女业务员做干女儿。但是，接触之后，记者们才发现，他并不是家财万贯到可以肆意挥霍，他的家庭也不是平常人家的生活；他也不是年老人糊涂，他对金钱非常敏感，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包括保健品公司的利润范围。但是尽管这样，可他却仍甘之如饴……在2月份的28天里面，李韦天老人竟然有21天安排到各个保健品公司开会泡茶。李韦天是2010年8月通过朋友介绍进入保健品市场的。一入市场，他就买了一台饮用水过滤机，花了7000多元。之后有一次，一支100多元的牙膏，李韦天一次就买了20多支。这让他在保健品市场开始小有名气，被其他老人作为有潜力的优质客户推荐给各保健品公司。李韦天一发不可收拾，买了核酸、螺旋藻、蜂胶、养肝茶、智能炒菜锅、养生按摩机、按摩床等各种各样的保健产品。
　　 从2010年到现在，李韦天总共买了30多万元产品。“还有至少七万多的产品寄放在公司，东西太多没地方放了。”李韦天说，三年多来，他走过泉州51家保健品公司，但现在已经倒了大约三分之一了。关系最好的一家保健品公司，他买了十几万元产品，至今还有9箱半核酸寄放在那家公司，够他吃八年以上。在这个市场里面，他也参与“投资”，但他没有选择爱选公司。“投资一万元实际上只要给9500元，临近元旦，听说可以暗箱操作，投资1万元只要给8000元。这样你已经赚了2000元了，每个月还有利息200元，一年2400元。这样算来，投资8000元，一年就能赚4400元，这么好赚，你敢赚吗？”他说自己对比了泉州市面上10家“投资公司”，最终在一家“投资养牛”的公司投了2万元，每月利息400元。
　　 “养牛的不一样，人家有实实在在的农场，属于农业又有国家补贴，而且牛肉很有市场，不会亏。”李韦天对此深信不疑。
　　 前面说了，李韦天认了90多个干女儿，他自称：“我是她们的祖宗啊”，“我叫她们干吗，她们不敢说一个不字！我是她们的祖宗啊！”提起他的干女儿们，李韦天不无得意。对于自己和干女儿们之间的关系，他一边受用，一边其实心知肚明。记者来到李韦天的家里，他住的是不算新的单位房，三室一厅，儿子儿媳和念小学的孙女挤一间，李韦天住一间，还有一间被用来放电脑和杂物。他住的房间令人惊叹，1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除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到处堆满了几年来他购买的保健产品、赠品以及“开会”带回的礼品。床顶与天花板之间，也全没了空间。就连床上，也只留有仅够一人蜷缩着栖身的位置。他原本买了一张上万元的按摩床，但不到一年，东西就堆到了按摩床上，按摩床也用不了了。他的电脑桌，抽屉一打开，多数是他寄放保健品的存货单，还有接触过的保健品公司的各种记录。还有一份表格写满了五页纸，是平时“开会”时，老人们互留的联系方式。另外两份是他的个人行程表和平时的未接来电记录，“有时候开会不能接电话，我就会把电话记下来，找时间再回过去”。
　　 李韦天是某国有企业退休，每月有数千元退休金，加上退休前赚的一笔钱，如今大多用来买保健品。他的妻子早逝，儿子儿媳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早出晚归，平时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家人也不太清楚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事情。
　　 像李韦天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老人也不是个案，他们并非被人诱骗而去的，在他们的心目中都有各自的一本小帐本，所以类似于李韦天的这种老人不能算是被骗，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各取所需吧！比如李韦天他自己就有一本非常明确的账：“我这三十几万元花出去，有礼品，可以旅游，有时还做活动买一送一。而且他们（保健品公司）有跟我们说，之前上海一家公司董事长得癌症去世，留下的资产让老婆儿子都带给了自己的司机。原来不是司机给老板打工，是老板给司机打工啊！我就想啊，钱这种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呢，我买保健品还可以延长我的生命，就算我的保健品堆得满屋都是我也要买。”旅游是李韦天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他有一个移动硬盘专门存放旅游的照片，文件夹编号已经到了35。他兴奋地打开照片介绍，一定要让我们看，他去年去了台湾、韩国和泰国，是分别买了6000多元、8000多元和2万多元保健品赠送的。我们看到，除了这三个地方，保健品公司组织旅游的其他地方是湖北三国赤壁、庐山、莆田湄洲岛、漳州、崇武、永春等地。
　　 让老人“开会”买东西这一“营销方式”很多人都听说过，但当记者耗时一个月层层深入调查之后，其中的内幕仍让他们倍感震惊。
　　 当我们在责怪老人上乱花钱买保健品时，我们有没有想过，老人们真的傻吗？
　　 不，老人们并不傻。相反的，老人们对于这种保健品推销，他们也反感和排斥。但是，究竟是什么情况导致老人们从最初的反感，到投入到这个保健品消费者人群中，成为自觉或者半自觉被骗的老人呢？通过记者的暗访和对当中一些老人的访谈，发现老人中还是很多人很有经济头脑，他们在保健品公司中同样认真地比较过各家公司，考虑过可能的风险才最终作出了决定。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便将怒火全部发泄向保健品公司了。
　　 这里，我们暂时不去说这些保健品公司怎么样。俗语说，各种市场的存在自有它存在的合理性，毕竟有市场才有这样的营销方式！从这些场合中看到老人在参与相关活动时的热情，和看到他们那些所谓的“干儿子”、“干女儿”的高兴劲，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什么时候让父母们有过这样的表情和心情？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孤独了”。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有的老人保健品吃都吃不完了，依旧在购买；为什么有的老人明知有些“干儿子”、“干女儿”的行为并不那么真心实意，他仍心甘情愿掏出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让老人如此孤独，正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过错。诚然，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中，子女背负着太多压力，有太多事情可忙，以至于很少有时间真正停下来陪一陪老人——别说“常回家看看”很难，就连逢年过节的看望，也常常流于形式。很多子女并非不孝，他们每月都给老人生活费，也不吝为老人买各种高档营养品。但他们忽略了，老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钱，也不是各种高档营养品，而是真真切切的关怀和亲情。他们需要子女们更多的陪伴和交流，需要子女们的尊重和关怀，渴望享受一家人团圆和美的天伦之乐。当这些成为奢望的时候，“干儿子”“干女儿”乘虚而入的关怀便成为一种现实的替代品。
　　 但这种替代品却充斥着不纯的动机和功利的想法。因此，记者花费时日做这样一组报道，就是想让更多的人明白，我们该怎么对待老人，对待我们的父母。有些机会失去了不会再来，“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这是因为亲情的缺失导致保健品公司的销售人员乘虚而入的原因。但是，更多的人却实实在在是被各种五花八门的所谓保健骗去开会，然后诱骗老人们掏出上千或上万元来买保健产品、或者以高于银行的利息被保健品公司“借”去投资。相比较李韦天而言，同样认了一个“干儿子”的叶阿婆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距爱选公司人去楼空的半个多月后，《东南早报》的记者来到泉州某单位寻找叶阿婆。阿婆是单位一建筑的看楼人员。那天下午2点多，天气仍然阴冷，空中飘着蒙蒙细雨，阿婆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取暖。狭小昏暗的房间不足8平方米，刚好放下一张床和两张小桌子，一张桌子堆满生活用品，另一张放着厨具和碗筷。透过窗户，能看见阿婆掀开一层层棉被，从床底掏出几个档案袋，那就是她和爱选公司签订的9份借款协议书。
　　 “三天两头买鸡蛋水果来，还一口一声干妈”业务员小罗的殷勤终于让叶阿婆开始向爱选公司投资，最初她投了5万元。而让她下定决心投资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人云亦云。“大家都说很好，1万元每个月利息200元，利息比银行高，而且老板很阔气，经常请大家吃饭，又有得吃又有得拿。”阿婆口中的大家是她的老伙伴们，爱选公司的借款消息就是从老伙伴们的口里传到阿婆耳中的。在投了5万元之后，专门负责阿婆的业务员小罗上门服务得更勤了。尽管阿婆住在市郊，但小罗仍三天两头往她家跑，每次到阿婆家，还不忘给她带点肉、水果、蔬菜、鸡蛋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像喂小猫，一丁点。”现在，阿婆这样形容，“他还告诉我，这是特地买给我家生病的老头吃的，其他人没有，让我不要告诉别人。”顺理成章地，小罗开始喊阿婆干妈。小罗经常会给阿婆带来好消息：公司又组织吃饭或外出旅游了。吃饭的地点最经常设在六井孔的一家餐厅和市区泉秀街某酒店，有时也会带他们到惠安崇武等地游玩。
　　 说是到酒店吃饭，其实吃的也是炒菜，多半是鱼、排骨、醋肉、青菜再加一个汤，还有米饭，有时一请能请十几桌。每次老人们吃饭的时候，业务员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拿着纸和笔，找到自己的客户，询问“这次要投资多少钱”。
　　 “吃饭的时候很多人投，我就也跟着投了。”阿婆说，其实还容易有一种心理：“吃了人家的饭，没投钱也觉得不好意思。”
　　 业务员会登记下老人要投的金额，并要老人交100元押金。过后，业务员到老人家中取钱时，再将100元押金退回。“如果不投了，那100元就退不回来，那不是很浪费？”
　　 “基金亏本想搏一把，投了25万，只领过1000元利息”100元对叶阿婆来说，不算小数目，够得上老两口两三天的买菜钱。阿婆丈夫是高校退休教师，卧病在床，唯一的孩子在泉州市区打工，晚上才回家。平时老两口就吃打折的菜。老两口的退休金、加上孩子打工交给父母的工资，几年下来，攒了25万元。之前，这笔钱大部分被阿婆用于购买基金。在爱选公司投资5万元后，叶阿婆确实领过一次1000元的利息。之后，每到领利息的时间，干儿子小罗就会说服她，不如再凑点钱和利息投进去。阿婆还真就签下一张又一张借款半年的协议。不久前，阿婆的基金亏了五六万元，她一次性取出了10万元，希望借助爱选的高额利息博回来。她的投资金额达到25万元。
　　 “我以为半年很快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跑了。哎，就是贪心！你们千万不能让我孩子知道，不然我一定会被骂死。”阿婆一再央求，因为她的孩子见过小罗，曾警告过她：“那就是个骗子。”可阿婆仍当小罗是干儿子。小罗说自己34岁了还没成家，让阿婆帮忙介绍女朋友。叶阿婆真的帮他问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