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晓燕同居的日子
深夜两点多钟,车子终于到达莲花池车站。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掏出手机象是求救一般,一次次地拔打着。关机,还是关机,这小子是不是要让我在马路上过夜呀!我把包放在路边的广告牌下,向道路两头不停地张望,希望阿明能出现在我的眼前。同时,也恨起自已来,真他妈的楞头青一个,他的一个电话就跑来了北京,来干啥,能把北京放在包里装回去呀?还不是他妈的玩心作祟。
正在胡思乱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他,这个混球阿明来电话了,在电话的那头象是狗一样地嚎叫,你在哪儿?
我他妈的在地狱。心里感到不平,北京的秋天有点冷,深夜里就更冷。我狠狠地嘣了一句:我在这儿没动,你在哪儿?
好好,你别乱走呀!我就到。阿明说这话,好像是怕我在这个城市丢失了。
一辆出租在我的面前停下,阿明打开车门。快进来,别冻着。
我看着阿明,心里咕噜着,真他妈关心似的,早做什么去了。
出租车在一扇大铁门前停下,阿明拎下我的包,付了钱一直向里走,我就尾随在他的身后。到达一座大楼前,与他进了门内,一直向下走。
阿明,这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地狱吧!
让你说准了,它不是地狱,而是地下室。阿明嘿嘿一笑,继续前进着。
到地下室向右,在第六个门前他停下了脚步,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开了,是个女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睡意未醒,开门后打了个哈欠又爬上了床,继续做她的梦去了。
饿不?饿了这儿有吃的。阿明说完朝我扔过来一个方便袋。
我打开一看,是北京人爱吃的那种饼。我又把袋子扔了回去,在家时,再怎么饿我也不吃面食。
阿明说他要加班了,让我先睡觉,等他下班后再说。我望着这室内最多十四平米左右,唯一的一张床让这个女人占去了三分之二。
睡哪儿?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阿明这时板起了脸,这有什么,心正就是了。他推了推这个女人,晓燕,朝里边挪挪。
晓燕紧裹着毯子,像是一件整体包装,她朝床里挪了挪,从毯子里翘起头转过脸来,说,没事的,出门在外人能将就就将就吧。
我也实在太困了,从床里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就呼呼地睡着了,阿明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地下室这鬼地方,不看钟是不知道天亮的。阿明回来了,看到我坐在床上,就问我,你没睡呀!
睡了,刚醒。你这么早就下班啦!
今天杀的少,所以回来就早了。他边说边脱掉鞋子,挤进了晓燕的毯子里。
他妈的,这是睡觉吗,像是种山芋一个挨着一个那么紧,快能挤死人了。我心里又谩骂一通,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拥挤,我说我不睡了,阿明一把扯住我说,才八点多,不睡觉你去哪儿,与我睡会儿,等吃过早饭我带你去出逛逛。
晓燕被我们吵醒了,她起身坐在床角上,用手揉了揉朦胧的眼晴。你们睡吧,我买早点去。
晓燕走了。我问阿明上的是什么班,他说是在一家屠宰场工作,半夜上班宰杀,要赶上第二天猪肉上市场。我像是妇人一般地唠叨着,问晓燕是不是他老婆,他摇了摇头,告诉我不是。晓燕是我们邻县的,来时在车子上认识的,之间相处不到三个月就同居在一起了。
阿明原是我家的房客,那时候,他在县城里读书,租住在我的家里,与我相处得比较要好。高一辍学后就到北京来打工了,平时常与我有电话联系,我也会与他开玩笑地说他是“北漂一族”。这次就是他的蛊惑下我才来北京的。
晓燕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袋子,从墙边拖过那张陈旧的活动桌子,把袋里的早点拿出来。豆浆,油条,饼。我只喝了一杯豆浆,别的什么也吃不下。坐在床边上,看着他俩个吃得津津有味。这时候,我才认真地注意晓燕,晓燕长得好俊,大大的一双眼晴,笑起来嘴角微翘,甜甜的那一种,身材也很迷人。
吃完了,晓燕端着盛放榨菜的碗与筷子去了对面,对面是个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个长长的水池,这水池是地下室里所有人洗涮的共用场所。
阿明与晓燕带着我,说是到处逛逛。我就随着他俩,刚出来弯了个道,就上了德胜门。晓燕说,听说这德胜门,是从前迎接出征的将士们凯旋而归的地方。我站在德胜门上,远远望去,看着密密麻麻的车辆与人群,自已好像高大了许多。中午回来时,阿明从德外桥那边的市场上,买来了许多菜还提着一桶酒,就是那北京地道的“二锅头”。晓燕的动作很快,菜一会儿就好了,阿明跟真的似的,说是为我接风洗尘,晓燕也斟了小半杯子。我们三人忘乎所已,好象有一股暖流,在我们之间流淌着。
晓燕要去上班了,在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前打扮着,像是演员上台前化装那么认真。打扮后的晓燕让我感到十分的性感,她提着包走了。不知是高兴还是陌生给我的压力,我多喝了几杯有了一些醉意,爬上床就睡。阿明离开时,对我大声地说,醒了要去玩,就去玩,但不要走远了,晕向时就打的,或是打我的手机。
在床上,我从迷迷糊糊中嗯了一声。
下午四点多,我醒了。一种寂寞不停地向我袭来,在这个潮湿的小屋让人闷得难受。我出去通过德外桥下边的那条大路,在不远的弯口处有个报亭,在此落住了脚。买了份晚报,又让老板递给我一本小说选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书读报可能是最好的消遣方法,我不爱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报刊,因为封面上有美女,美女勾人的眼神,还有那挑逗性的相片,我不想为此把身子搞得膨胀起来,而去想入非非。
睡在床上,晚报让我翻了个遍,又翻开小说选刊,不知看到那一页了,就抱着它呼呼地睡着了。当阿明做好晚饭叫我时,我才知道天已黑了。我看到床的对面铺了一张小床,是那种折叠式的钢丝床,这床一定是阿明刚买的。我坐在小床上,拿起桌上的筷子,阿明嬉笑地说,去洗手吧,和书中的颜如玉睡到现在了。
晚饭后,我倒在了属于我的小床上,继续看我的书。阿明拿起那份晚报,边看边念叨着,我没有答理他,他还是象念经一样说着。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入耳,只是说他过几天消闲了,就带我到故宫,八达岭长城去玩,我才嗯了一声。
我有了倦意,放下手里的书,对阿明说我过几天就回去了。阿明说,你在家就像公子哥,什么也指不上你,你不如在这儿与我作个伴,我为你去找份工作,到年底我们一起回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上班去的,醒来时只看到晓燕一个人睡在床上,睡得死死的,好像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下午,阿明匆匆地跑回来,满脸喜悦地告诉我,说是为我找到了工作。我问做什么的,他说是在一家酒吧做服务生,月薪一千二。我在心里暗骂,操你妈的,就这鸡巴差事还美死你呀。老子在家还从没侍候过人呢。阿明看到我的眼神说,怎地,不愿意啊?磨砺一下你独立生活的能力吧。
好了,就随你他妈的意吧。我心里嘟噜着。
一晃半个月下来了,从未离过家离开过父母,我开始想家了,想得我竟然流下泪来。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从电话中听到爸爸的呵斥,你小子是野马转胎,没安稳的时候。也听到妈妈为我打着圆场,妈妈说,让孩子在外练练也好。我告诉妈妈在这里很好,到年底就回去。
晓燕醒了,她看到我脸上的泪水,竟然呵呵地笑起来,想家了吧!你就是一大孩子,快别哭了,让阿明看到了一定说你没出息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好象我妈妈一样。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向她笑了笑。
晓燕看了看时间,自语地说,阿明怎么还不回来。我也看了一下手机,已是八点了。晓燕和我吃完早饭后,她打电话给阿明,说阿明关机了。
我现在下班的时间几乎与晓燕同步,我晚上十点左右下班,她晚上十二点才下班。
我回来后做好晚饭,草草地吃了一些就陪着那本选刊睡着了。晓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只是第二天醒来时,我看到晓燕的眼晴红红的,腮边还流着泪水,像是一夜没睡。
晓燕,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她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没有答理我,我再一次问她。
我不要你问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大声地叫喊,还狠狠的样子,喊完后又大声地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说话呀!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看我急得大喊起来,抬起了头,用被角擦去脸上的眼泪说,他不是人,他拿走了我的卡钱全取走了。
原来,阿明在场里与当地人闹矛盾,产生了冲突动手打了人,他怕人家来报复,便匆匆地跑了。晓燕上午去了屠宰场才知道的,她到了银行去挂失才知道钱已被提空。晓燕说完用眼晴看着我,好像是我把她的钱提走似的,目光中带有一股杀气。
他是你的好朋友,你有本事把他找回来呀!说完她又哭了。从她的呜咽中我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说她聚这些钱是为还弟弟结婚时纳下的债。
这狗日的,不做人事,你也不好,把卡上的密码也告诉他。
晓燕听到我说这话时,她不哭了,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指着我,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也给我滚。
操他妈,阿明骗了她的钱向我发什么火呀。我心里暗暗地骂着。你让我去哪儿?现在我身上不足三百块,又对这儿不熟悉。
我不问,你上天我也不问你!她实在难平心中这份怨气,把对阿明的怨恨全抛在我身上了。她使劲地将我推出门外。
完了,完了,看来我要流落街头了。可我又怕晓燕出什么意外,坐在门口静静地待着。坐了一会儿,我还是上班去了。
到了十点多钟,我下班了,不知道去哪儿,可又不敢漂在街头上,我知道在北京街头漂着的危险性,遇到巡警可就惨了,一定会送到昌河遣送站遣送回乡,那样就丢死人了。我心里念叨着,待着也要到地下室去,就是进不了室内,也比街头好。
我在地下室的门口,见到了晓燕。她蹲在地下没精打彩的样子,后背倚在墙上,看到我回来了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只是在我的前面走,打开门后就上床了。她倚在床头,目光里没有半点的光彩,死死地盯着墙角。我看到了桌上的饭菜,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我心中冒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谢谢,谢谢你呀!我不知道是谢谢她收留了我,还是谢谢她为我做的饭菜,总之我为之感激.
我怕你冻死在街头,没人给你收尸呀!她说这话时,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其实现在的天气还不至于能冻死人。
我吃了几口饭,便把筷子放下来,不对呀!她怎么比我先回来了,还做好饭菜呢?
晓燕,你没上班?
我请假了。
为什么?
我不想你恨我呀!说完她把身子钻进毯子里,把头蒙上,只留着长长的秀发在外面。
收拾完碗筷,我也上床了,心里也为她难受着,没有看那本选刊也把头用被子蒙起来就睡。
突然,晓燕很神经质地下床,不停地推晃起我来。
怎么了你?我对晓燕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的神态像是发现了千年地宫的秘密一般。
我不知道她想起什么了。她告诉我说,阿明对她说过,在水屯桥的批发市场有个他的老乡,在那儿做生意。她问我,阿明会不会躲藏在他那儿。我问她想做什么,是不是让我与她去那里看一看。晓燕不住地点着头,我感到她对此抱着很大的希望。
我心里有一种预感,阿明不会在那儿,因为他提取了卡上的钱,就不会躲藏到水屯桥去的。可我还是请假陪晓燕去了一趟。我与晓燕寻遍了整个批发市场,也不见阿明的身影,更没有与我们相同乡音的人。出了市场晓燕一屁股坐在地下,像是瘫痪了似的,满眼尽是失望。
走吧!我知道晓燕心里一定很难受,我说话把声音放得很低。
她好像听不到我在叫她,死死地坐在地下,两只手抱着双膝,把头抵在膝盖上,肩膀慢慢地抽动起来。
走啦!我又叫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地将她拉起来,她的脸上已被泪水包围着。她像是没有骨架支撑的肉体,倒在我的怀中大声地痛哭。
我在回来的路上问她,卡上有多少钱。她望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卡上有八千多元。说真的,到现在我还不知晓燕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想问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晓燕睡着了,先是头枕在我的肩上,慢慢地倒入我的怀中,我看着她的脸,感觉她好累好累,她是带着伤心与失望入睡的。
下午四点多钟,我们才赶回来。车停下来我才叫醒了她,她下车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从包内拿出钥匙交给我,让我先回去,她一个人去了市场。回来时,我见她买了好多的卤菜。她拿出盘子将卤菜倒下来,还把那桶“二锅头”提过来斟了两碗,象是女主人招待客人一般。晓燕现在的举动,让我看到了她弱不禁风中显示出的那分刚强。
来,我陪你喝一碗,我想通了,咱不找他了就让他去吧!这点钱发不了他,也穷不了我。她说这些话时,我感到她是在自我安慰。
不知道是颠簸疲劳还是饿了,晓燕喝了点酒,先是流了点儿泪水然后就趴在桌边睡着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醉了,我倒是有了几分醉意。我叫喊着,晓燕,晓燕,到床上睡去。她没有理睬我,我便抱起她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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