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选择(选择征文·小说)
一
何家村的人没有想到,何三突然发了。花店的人也没有想到,何三的两个儿子也没有想到。何三在师宗城里的花店因城市扩建需要,政府拆迁给了他一大笔补偿费计六十万元。
得到这一消息时,何三正在老家何家村打整棕巴掌树。村里就数他家棕巴掌树多,他家院子前后全是棕巴掌树,绿莹莹的。远看,这些棕巴掌树,就像数不清的巨人的巴掌向上伸展着,似乎在期盼着什么;近看,一棵棵亭亭玉立的棕巴掌树,仿佛如春天的邻居小妹,婀娜多姿,靓装待嫁。
何三正在院子里剥棕毛。只见他把一张张棕毛在手里揉搓,棕色皮屑纷纷飘落,堆积在地上。从祖辈起,何家就爱种植棕巴掌树。何三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剥取棕巴掌树的棕毛,然后揉软,加工成棕丝后,做成扫把、座垫、床垫、棕绳滤网、蓑衣以及刷具等各种日常用具或家具。每每拿到师宗县城农贸市场上卖,最受人们欢迎。后来,随着海绵的引进和普及,很多人家选择海绵做床垫、沙发垫,棕毛用具很不赚钱了,卖不动。何三家没有再制作这些东西。尽管如此,何三还是一有空就教两个儿子做这些,他不愿意自己手里的这门技艺失传。然后,老板刘琼凤和小儿子不配合他。刘琼凤说,选择这种技能让儿子学习,没出息。每当这时,他也很无奈。倒是他大儿子,有心继承他家的祖传绝活,越发感兴趣起来,主动问这问那,学得认真。
待补偿费消息确实以后,正往棕巴掌树剥棕毛的何三对刘琼凤眼睛一瞪,觉得自己财大气粗了,底气也足了,声音大了,不无得意地说:“我都没有想到,更何况你?”
刘琼凤兴奋地缠住他,揪住他的耳朵。何三连忙把刚剥下来的棕毛递给刘琼凤,说:“别揪了,不见得是好事。花店才是我的聚宝盆。”
刘琼凤嘟着嘴说:“你苦到死也挣不到这些钱。把何流、何游两兄弟叫来,商量一下。趁我们老两个还健在,要有一个安排。免得我们老了走后,他们吵架。”
何三听了,不满地盯了老伴刘琼凤一眼,有些不高兴了:“我都没有死,你就要商量分财产,你这不是催死鬼吗?”
“人都会往那条路子上去的,你我也如此。更何况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刘琼凤固执地说。
“分,分!看你说了几次了!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们何家村的土地一分为二,老屋四间一分为二,他们两弟兄一人一份。花店补偿费一分为三,两个儿子各一份,我们老两个一份。我们在城里买给儿子住的那套房子归咱老俩个居住,当我们老了做不动时,谁养我们老两个,这房子就归谁。就这么简单。”何三说完,离开棕巴掌树,抱着一摞棕毛,放在院子里,然后进入老屋,坐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筒,头也不抬地说。
刘琼凤立马说道:“不妥!”
何三一脸惊愕:“为啥不妥?”
何三哪里知道刘琼凤的心思。
一阵大风吹过,院子里的棕巴掌树“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那摇曳着的棕巴掌树叶子,漂亮极了,大片大片叶子向外舒展着,就像动物园里那些孔雀在开屏似的。棕巴掌树叶很大,每一张大扇形叶片中间还有分开的一片片纤长形小叶片,像神了“千手观音”张开手臂的样子,让人不知道那只只“手”要抓什么。
吸了一阵烟,何三不理老伴,独自去院子里揉棕毛去了。
二
刘琼凤嫁给何三时,何三已经有一个两岁的男孩,叫何流。
何三二十六岁那年,结发妻子患癌症不幸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留下何三领着一岁半的儿子何流。由于双方的老人都不在人世了,何三只得自己一人带着孩子,艰难度日。何三住在城郊何家村,离师宗去罗平的公路很近,离县城并不远,半小时的路程。他常常背着孩子,蹬着三轮车,去城里打工。他主要在市区花鸟市场给人送花,拿点运费。每趟获得二十到三十元不等。
他经常在百花园花店给人送花,一来二往,与花店里的人都混熟了。花店里有一个女的,乖巧玲珑,五官清秀,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刚好二十一岁,叫刘琼凤。她来自于乡下。十五岁那年,父母先后病亡,后随兄嫂过,打小生活艰辛,过着一毛钱都巴不得撕成两半用的日子。十八岁那年,刘琼凤觉得不能再由兄嫂供养着了,于是就出来打工。先在饭店,吃不了苦,跑了,几经转折,换了好多工作,最后落脚在花鸟市场里一家叫“百花香”的花店打工。在这些蹬三轮车的送花工中,何三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很纳闷,怎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经常带着一个小男孩给人送花。看到他经常从地上捡起废弃的花朵,递给坐在三轮车上的小男孩玩。送货时,骑着装满了一盆盆鲜花和儿子的三轮车,随着买花的主人,消失在人群里。
她通过别人的议论,得知了何三的一切,对他更加关切了起来。
从此,每当何三与客户打交道时,她都留心观察。发觉何三善于控制自己,行为检点。很多运花工,看到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目不接暇。有的经常拿眼睛瞟女人的胸脯。有的更甚,在女人弯下腰去选花时,双乳在领口处暴露,就走到旁边,有意无意地盯住女人那儿看看。与何三在一起的那个胖胖的运花工老胖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当看到女人弯腰瞧花时,他故意走过去,装作看花,其实那对贼眼,早已落在面前蹲着的那个女人胸前那对雪白的乳房上。而何三,却不屑于此。他总是站在旁边逗着儿子玩,待客人选好花时,他才过来询问要不要用三轮车送花。有时候碰上花白头发的老人,给出的运价,他从不讨价还价。刘琼凤打那儿起,就开始佩服何三了,她常给客人介绍何三,说他吃得苦,运花小心,要价低。她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何三是一个好男人令她敬佩与欣赏。
她主动对何三说:“你送花的时候,儿子就放在我这儿,我替你招呼着。你送完花再来接他,免得你拉来拉去的,很辛苦,再说了,也不安全。”何三听了很感动。就这样,何三在他去送花的时候,儿子就让刘琼凤领着。
百花园花店超市,位于师宗县城北边,超市很大,有各种花,花苗、盆景、树苗,要有尽有。这些年,师宗发展很快,城区不断向外延伸。口袋里有钱了,人们讲究生活质量,喜欢在房前屋后阳台养些花花草草。花店的生意一直不错。店里有好几个工作人员,还是挺忙的。空闲时,都开刘琼凤的玩笑。特别是老胖子,嬉皮笑脸地说:“要不,你就做他的妈妈?白捡一个儿子,多划算啊!”每当这时,刘琼凤就要起身去追打说话的人,嘴里骂道:“看你还敢胡说!”可心里却异常甜蜜。花工们也开小孩子的玩笑,常逗他:“叫妈妈!”
一次,何流拉着刘琼凤的手说:“妈妈,我口渴,想吃冰棒!”惹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刘琼凤红着脸说:“莫理他们,走,我给你买冰棒去。”
何三回来后,看到儿子正在吃冰棒,忙问:“儿子,哪里来的冰棒?”
“妈妈买的。”何流很自然地回答。
何三吓了一跳:“妈妈,在哪?”
儿子指着早已通红着脸的刘琼凤说:“妈妈在那儿!”
这一下,轮到何三脸红了!
四周的人,早已忍不住,笑开了。
何三见到刘琼凤有些不好意思了。反倒是刘琼凤,却很大方,继续帮他看孩子。渐渐地,二人之间越来越有了感觉,把彼此装入心窝。
这天晚上,何三来告别值班的刘琼凤,要领儿子回家。
刘琼凤笑笑,摸了摸何流的头,说:“拜拜!乖孩子!”说完返身就要去关卷帘门。正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说要买几盆花。这时已经很晚了,来人叫住了正要走的何三,说帮他送送花。
何三说:“很晚了,我领着小孩,得早些回去,不然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那人说我加钱。何三说不是加钱的问题,是太晚了。那人说:“师傅,你看,只有你一辆车在这儿了,你不帮我送,我今晚就买不成花了。我只有这个时候有时间的。”何三看看周围,除了他,花工们已经全走了。他正想答应他,刘琼凤却先说了起来:“你就帮他送吧,我招呼儿子。”
那人笑了,说:“你媳妇不错啊!”
何三脸一红,正要说话,刘琼凤又先说道:“师傅要选什么花?”
三
当何三送完花回来,天已经黑了。
何三的儿子何流在花店里间大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看到何三穿着雨衣,刘琼风问道:“下雨了啊?”
何三抖着雨衣说:“是啊,糟糕了,雨越来越大。”
刘琼凤伸出头看了看,说:“哎呀,还真是的。我倒没有发觉,怕开着门会冷着何流的。要不,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儿子睡着了,又下着大雨,会冷着他的,冻病就麻烦了。沙发旁边一张地铺,你可以睡在那儿。平时太晚时,花工也会在这儿睡的。”
何三想了一下问道:“那你呢?”
“我啊,回住处啊,我们几个花工的住处。”刘琼凤回答。
“不好,太晚了,你回去会把她们吵醒的。再说了,下着雨,天黑,不安全。”何三担心地说。
见何三关心自己,刘琼凤心里泛起阵阵温暖,脸上微红。
何三心神一动,把卷帘门拉了下来,再把玻璃门关起来,走到刘琼凤身边。
“凤!”
“三!”
他轻轻地抱住她,她没有回避,任他抱住自己。男人厚实的怀抱,给了她温暖。她心里涌起阵阵异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何三。看着自己怀里软软的身体,久违了的那种女人体香味迅速传了过来,让他全身酥麻,使他情不自禁。他深情地去吻她……
外面,雨“哗啦哗啦”地下着,有节奏地打在地上,打在屋顶上,打在花店顶棚的彩钢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柔和着店里何三粗重的喘气声,刘琼凤娇柔的呻吟声,合成了一首天人合一的奏鸣曲。
何三与刘琼凤要结婚了,花工们都祝福他俩,笑着说:“何三,你要感谢你的儿子何流,是他把刘琼凤喊成了真妈妈!”
善良的花店女老板,挺善解人意的,对他俩说,以后你们就帮我夜里看着花吧,这花店后间是空着的,还有窗子,适当打整一下,可以做你们的新房,我也不收你们的租金,也不给你们夜里照顾我花店的工钱。
老板的话,把他俩高兴得了不得。于是,他们就在城里住了下来。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何三给儿子取名为何游。由于他俩和气待人诚恳,很多时候,花工们懒得做吃的,就跑到他们那里吃。他们在这儿一住,就是几年。期间,花店换了多少花工,走了来了,不断地更新。惟有何三与刘琼凤,一直扎根在花店里工作。这也是女老板的高明,也只有她这家花店,一直坚持开了下来。很多花店,几易主人,风雨飘摇。
这天,何三刚把儿子送到学校,回来正要出去送花,女老板叫住了他,又把刘琼凤喊了进来,说:“我老家有急事,我无法再在这儿做生意。我想把这花店盘出去。想到你们夫妻两个,跟我这么多年,你们也这么好,尽心尽力地扶持我,这个花店才一直坚持到今天。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就盘下来自己做。如果不愿意,我就对外盘出去。价格与其他花店盘法一样,按平方面积算。如果你们盘,就不算你们住的那一间房子。对外,我就要算。你们想一想,决定了,我就盘给你们。这个花店的土地证手续齐全,也许将来升值很大。我是迫不得已,要回去,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
何三与妻子刘琼凤合计了,决定盘下来,拼一拼,何三说:“就算是为了咱们的两个儿子,值得!”
女老板听了,舒展地笑了,说:“你们这样决定,算能干的人,非常值得。其实我还是舍不得盘给其他人,你们两个跟我这么多年,算是一种缘分吧。既然选择了,就盘给你们。按我与你们说的,价格算得十一万零八千。我再给你们优惠八千,你们只要给我十一万这个整数就行了,但是要一次性给清,我恐怕难得再回来,也许去很远的地方,咱们后会无期。”
于是,何三倾其所有,又把老家何家村父亲留下来的几棵优质整木,变卖。刘琼凤也给娘家兄弟借了两万。他们终于凑足了钱,给了女老板。花店主人的名字,换成了何三。饭后,女老板抹抹眼泪,独自坐客车走了。原来,女老板搞运输的丈夫瞒着她养起了小三,还生了一个儿子。女老板痛不欲生,无法忍受,变卖了她的所有东西,处理了她的所有生意,与那男人办完离婚手续,给她在北方读大学的女儿打了一个电话,汇去一笔钱。之后,她回老家宝鸡去了。
四
人们都说,熟门熟道,生意走俏。由于何三与刘琼凤本来就是花店里的人,对这个行道十分熟悉。花店盘下来后,直顺风顺水地做了起来。他们把花店的后间、里间改造成住房,供他们一家居住。至此,夫妻二人专心地经营花店,抚养两个儿子读书,直到两个儿子从市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回到花店帮忙。周围的人们逐渐发现,虽然两个儿子都长得魁梧,耐看,但是两个儿子性格大不相同。何流有些憨直、实在、精明,轮到他在花店值班时,兢兢业业,老老实实地忙着。何游虽然在他哥哥后两年来到花店,却不安分,轮到他值班时,在周围东窜西游,有时有人来买花,也找不着他,害得在家里休息的何流跑出来招呼客人。
谢谢三哥的精准编按,辛苦了。
得到你的夸奖,很是高兴。
谢谢秀子的夸奖!
愿意与你共勉!
分家即分家产。作者在描写分家产时,
把一个人内在的东西表现得淋漓尽致,描写得很细致很到位。
家产分得少的何流,通过自己脚踏地努力奋进的精神,生活给他带来的是光明一片。
而家产分得多的何游,好吃懒做,不负责任,生活给他带来的是漆黑一片。
这篇文字,与现实生活所发生的事很贴近,
在我们日常生活当中,兄弟姐妹为了分割父母的遗产、拆迁费等等,反目成仇的事例有的是。
人的本质,往往体现在事物发生时对于得与失的角度中。
有时候,得,即是失。失,即是得。
是这回事,这就是人生的选择!
在流年,愿意与妹子共勉!
祝福你快乐,健康!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看到飞扬最近编辑进步大,与你一样开心!
其实,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