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1)
那支经年相识的桃枝,在暖风中开出了红嫩嫩的花朵。枝叶在光与影的交错间摇曳出春天的气息。仿佛,它在召唤、在期盼、在等待,等待伊人的出现。
当三月的风轻轻地围裹着少女的脚踝,明媚的阳光已然照进了学校的窗台。窗台下的方桌上摊开着一本书。书的夹缝间放着一瓣桃花叶,散发着清香,氤氲了整个书本。此刻,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弄得看书的少女也心烦意乱了,总感觉到书中那长长短短的方块字愈加得似懂非懂了起来。于是,她合上书页,沉吟了片刻之后就迈出轻盈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门外,绿意盎然,整个世界如洗涤过一般清爽。微微的风迎面袭来,令人舒适宜人。只不过,昨夜起了风下了雨,有泥土的地方依旧潮湿,不知道,经年的那支桃花开花了没有?“开了……哦,不,没有……”在内心纠结与忐忑当中,少女的心也潮湿了起来,不过,她还是稀里糊涂间来到了那枝桃花边。
“桃花开了!”
她惊喜地在第一时间叫了出来,确信是经年看到的那支。粉嫩嫩的桃花附着了水滴,羞涩涩得如她的脸颊一般绯红,正悠然地在习习的春风中舒展、轻摇。轻摇的桃花,如若小酌微醺的少女,令人陶醉!她笑了,笑得那么动容,仿佛她就是桃花一样。她轻轻地扳下那枝桃花,放在鼻孔前,激动地叫道:“你快点,给我拍照!”当她定眼看的时候,却发现周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小蜜蜂在她的眼前嗡嗡地叫着飞走了。
“你,没有来。我,依旧在!”
于是,少女极不情愿地放下桃花,惆怅伤感了起来。桃花在风中轻颤,仿佛在诉说经年少男少女的流年。
那年,桃花开,少女在那支盛开的桃花边邂逅了心仪的男孩。男孩为她照了好多的照片。之后,男孩为了生计北上,并相约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来此相会。只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相思成灾。
已是春天了。外头的风起了暖意;草儿破土了;花儿开了。
然而,你,没有来。我,依旧在!
(2)
少女的春天在桃花盛开处,而我,我的春天在哪里呀?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沥沥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啦啦啦流不停。小雨为谁飘,小溪为谁流,带着满怀的凄清。(小雨陪伴我,小溪听我诉,可知我满怀的寂寞。)”
当我站在旁人的屋檐下躲雨的时候,空气当中却意外地飘来了刘文正深情地演唱的这首《三月里的小雨》。我听得入了神,天空当中又“轰隆隆”地响起了春雷。此情此景,一下子将我拉进了一边唱着“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沥沥下个不停……请问小溪,谁带我追寻,追寻那一颗爱我的心”,一边行走在田间小道的童年时光。
春天里的田野,起了风下了雨,还透着一丝寒,间或来一两声响亮的春雷。这个时候,我光着小脚丫儿,站在长有青草的泥巴田埂上,手中攥紧了想趁着片刻休息而开溜的耕牛的绳索。父亲则将一双古铜色的腿插进了混浊的田泥里,腰间夹着木制的斗,正大把大把地从斗内抓出肥料,撒向田间。突然,父亲停了下来,从淤泥里掏出一条小鱼。
“青啊,鱼。”父亲说着,朝我的方向扔了过来。
我兴奋极了,不顾一切地丢下绳索,笑呵呵地下田捡拾。却不想,鱼儿从我的脚边遛走了。这时,“轰隆隆”的春雷又响了起来,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是,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依然用双手在淤泥里摸着鱼儿。当我抓到的时候,却发现这鱼儿变大了。我天真地想,鱼儿会在雷声下瞬间长大。我抬头时,才发现耕牛早已奔向了长有青青小草的河堤。
这是我小时候的经历,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当春雨稍作停歇,我迅速地跑上了公交车。这时,天空当中又响起了“轰隆隆”的春雷。可这个公交车师傅十分得有趣,激动地叫了起来:“好响亮的雷声啊,都到田里抓鱼去哟!”
原来,司机师傅与我一样,感知到了春天就躲藏在田间的淤泥里,想去摸鱼儿!
(3)
其实,春天早就攥在我的手里,只不过,我忽略了一个细节。
羸弱的岳父大人感知春天的脚步,思量着山头上灌木丛草间的那棵药用植物发了芽。于是,奋力地爬上山,用铁锹刨开土,取出长有芽枝的株根。然后对妻子说:“把这个带回家,种在土里,让它生根发芽,将来把根枝挖出来,叫欢春泡茶喝,治治他的火底子。”
是啊,春天种下希望的种子,带来秋天的收获。
这个时候,母亲从田间地头带回来一大把嫩绿的青草,然后迫不及待地糊弄起了刚出生的小鸡崽。母亲拿来一个大型的圆形脚盆,将毛茸茸的小鸡崽往里一放,绰起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快速地剪起了嫩芽草。五颜六色的小鸡崽们闹腾得欢,看的母亲喜笑颜开。父亲则光着脚,撸起了裤脚,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但是,他的两腮及下颚慢慢地爬满了胡须,就连髭须也如小草一般茁壮成长。每当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就会摇头,并感叹父亲的忙碌。这回,我不仅带回来植物的种子,也替父亲带来了一把剃须刀。
我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却握住了春天里的爱。
(201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