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的伙伴，也是我的小学同学“黑蛋”（读小学时起的绰号）去河北办事，回来路过济南顺便来看我。二十多年未见了，彼此变化都很大，但印象却似乎仍停留在儿童时代。我们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回忆在小学里度过的那些难忘的岁月，一起思念同学，也思念我们的女班主任……
　　 我九岁那年，父亲把我送进了村办的小学。我的班主任是位中年女性，穿着打扮干净利落，讲课非常认真，就是脾气不大好。学生做错了事她总是双管齐下，既训斥也拧耳朵，气极了就用拳头捶你胸膛。她一拳头能把我们捶的退后几步，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又不伤筋动骨，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我们都有点怕她。那个年代，乡村小学跟城里的小学有许多不同之处。例如：在盛夏季节乡下学校没有暑假，而是照常上课，但中午安排学生午休。因为怕学生们在家里午休睡过了钟点耽误上课，学校就规定学生们午饭后必须到学校午休。由于条件制约，学生们到了学校也只能趴在课桌上休息，也有人从自家带条麻袋、狗皮之类的东西铺在教室的地板上，就成为了午休的“床铺”。
　　 七月，酷暑难耐。我们几个同学经常不去学校午休，而是结伙去村边的小河里洗澡玩耍，那里既凉快又能练习游泳，还能捉鱼摸虾。河边有棵歪脖子柳树倒在水面上，我们就把它当做练习游泳的跳台。有一次，“黑蛋”不小心一个猛子扎到河底撞在了树桩上，碰的头破血流，那血腥的场面，我至今难忘。河边的土崖上有些不规则的小洞，里面经常藏匿一些小鱼小虾。可怜的小鱼小虾们有时候还在梦里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成了我们的猎物。在水里活动累了，我们就爬上岸，趴在软绵绵热乎乎的沙土上，真是非常惬意。因为河里几乎每年都有人溺水，因此，老师严禁学生去洗澡。为了逃避非常严厉的女班主任的惩罚，我们会在上课前尽早返校，然后若无其事地端坐于座位上听课，值日的学生干部害怕我们的报复也不敢跟老师告发。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们也乐得逍遥自在，把女班主任的拳头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不知道是有人告发还是让女班主任发现了蛛丝马迹。一次，我们洗澡回来，刚走进学校大门，远远就看见在我们教室门口的大柳树下，女班主任早就侯在那里了。我们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我们慢悠悠地走到大柳树下。女班主任发话了，都给我站住！然后厉声喝问，你们都做什么去了？！我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我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在我们五六个人中是唯一的班干部。见我们都不吭声，她提高嗓门说，是不是去洗澡了？我撒谎说，没有。女班主任颇有经验地把我的背心从肚皮上一掀，然后用指甲轻轻一划，肚皮上一道白杠清晰可见。她生气地说，违犯校规去河里洗澡已经错了，再撒谎，这就更是错上加错了！谁还敢说没去洗澡？我们都耷拉着头，没一个人吭声。她就用拳头把我们一个个从树阴下捶到太阳底下，说，都给我站好了，在太阳下站一节课吧，这堂课你们也就都不用上了！我们一个个都是叫苦不迭，但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烈日下接受惩罚。我们个个被晒的头晕眼花，金星四射。从此，再也不敢去河里洗澡了。只是偶尔跟家长去小河里撒撒欢而已。
　　 女班主任从小学一年级一直把我带到了五年级，她的厉害我算是领教了。但是，在我们看来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颇为认真。大概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班主任给我们全班调换座位。因为调换座位，我又被女班主任修理了一次，甚为好笑。那时候，乡下的小学还没有条件给所有的学生都配备课桌，我们班级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把杌子或者凳子权当学习的课桌。班主任就把带杌子的同学安排在一排，带凳子的安排在一排，这样也显得比较整齐。我被安排在教室靠后的一排，前后左右都是男同学，这为我做小动作、调皮捣蛋提供了便利条件，就得意一时。在教室中间有个男生前后左右都是女生，我就笑话他说，伙计，看你多好，都当上了妇女队长了啊！这么多女孩围着你，上课不发晕吗？哈哈！这个同学听了就找到女班主任坚决要求调换座位。班主任问明了原因，知道是我在捣乱，就把我喊到讲台上，揪着我的耳朵说，你人不大，知道事还不小呢！走！找你家长去！我一听她要找家长就死活不去。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是因为我人小力小终究拗不过她。
　　 我们生产队的场院距离学校不远，女班主任硬是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拽到了生产队的场院里，把我交给了正在场院里劳动的母亲。我被全场院的妇女们笑话了一顿，弄的我满脸羞愧，无地自容。回到了班级里，女班主任又把我的座位给调换了。这次，她把我安排在一个前后左右都是女生的座位上。那意思十分清楚：你不是笑话其他男同学在这里发晕吗？我让你尝试一下，看你晕否？……
　　 经历了几多风雨，几多春秋，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过去不理解甚至憎恨女班主任惩罚我们的一些做法，现在也能理解了。我知道我的女班主任现在早已退休在家安度晚年。我早些年回故乡的时候还能经常去看看她，步入中年以后就添了样懒惰的毛病。“黑蛋”约我，在我回故乡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女班主任。我答应了他。“黑蛋”又说，她现在可能跟她的小儿子一起住在县城里，不一定能找到。我说，不论她老人家住在那里，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200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