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苟坐在电脑前，笑得前仰后合、呲牙咧嘴。
　　 女儿倩倩已经是第二次摇响了电脑桌边上悬挂着的小铃铛，清脆的铃声也没把他的大脑从电脑屏上摇醒。
　　 倩倩艰难得慢慢蠕动了几下身子，感觉右半边已经有些潮湿，皮肤有点瘙痒，想要换个干燥的地方躺着，没有爸爸帮助，她是不可能实现换到干燥地方躺着。
　　 倩倩伸手开始抓挠感到痒痒的地方，她感觉有股粘糊糊的东西沾湿了指甲，她把手举到眼前看一下，指甲缝里是脓血污迹，她看得觉得反胃。又一次开始摇铃铛，这次声音响得急促而且持久。老苟不耐烦，斜眼瞅瞅只露出一双脚躺在里屋的女儿，吼一嗓子：“你要干啥”
　　 “爸爸，我想挪挪地方，这里很难受了。”倩倩眼里聚满哀怨、祈求，看着老苟慢吞吞走进来并带有些许不耐烦。
　　 “就你事情多，自从你来到这个世上我就没消停过，先是你妈撇下我们自己过清闲日子了，现在你又像要命鬼一样死缠着我。”老苟一边嫌弃女儿，一边又不得不给她挪了挪地方，倩倩腾出的地方布满淡淡血污，老苟看着那些污迹厌恶的皱着眉。
　　 “就不愿意过夏天，你看你这肮脏劲，还有一股难闻气味直冲鼻子。我也懒得给你洗了，那边湿了，再换这边吧。”老苟给孩子挪了地方。
　　 蚊子、苍蝇无孔不入，一起围着倩倩打转转。蚊子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叮咬，一个个红肿的凸起疙瘩如同一元钱硬币大小，没有规则地排列在倩倩裸露的身体上面。苍蝇也不示弱，溜溜来溜溜去好像找到了游乐场，开心肆意地或倒立、或搓掌，在倩倩身体上玩着杂技。
　　 晚饭时间，一碗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放在了床头，倩倩艰难地用手拿起汤匙挖一勺放进嘴里，“少吃，多了你又要添许多麻烦事。”
　　 老苟站在旁边发话了。倩倩放下汤匙，紧闭双唇，把头歪向了一侧。
　　 老苟端走了饭碗，倒进了垃圾桶，一群苍蝇蜂拥而至覆盖了那碗倒掉的食物。
　　 老苟复又坐到了电脑前，开始了夜战。屏幕颜色花花绿绿，晃得老苟变形的脸像鬼怪一样令人可怖。老苟一夜恋战，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下。
　　 天亮了。他觉得应该看女儿一眼，倩倩脸色紫青，嘴角有一道如细线的血迹淌过了脖子。“倩倩你咋啦？倩倩你咋了？可不要吓唬爸爸。”
　　 老苟挠挠一团蓬乱的头发，红着眼睛像要咬人的兔子。
　　 他伸出手要擦掉倩倩嘴角的血痕，当手触到孩子时，他立即瘫坐在了地上。因为孩子已经没有体温，直挺挺得冰凉了。
　　 老苟大脑被重重敲清醒了：女儿死了，死于咬舌自尽。
　　
　　 几月后，倩倩妈翠娥回家了，风尘仆仆，一脸沧桑憔悴，额头和面颊的皱纹刻画出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她为了给孩子治病，在一个陌生地方打工，闲着时间就满世界捡垃圾，拾破烂，一毛钱掰成几瓣花，省吃俭用，寄给家里钱，希望老苟可以精心照顾倩倩，一家人还会回到从前的安稳生活。
　　 眼前的家依旧是脏乱无章，生活垃圾，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家里铺排成满满当当，找不出个立脚之地。
　　 老苟还是在电脑前玩游戏，冷不防翠娥奔向里屋。
　　 床上没有倩倩，空荡荡。
　　 “孩子呢？你不是说她一直很好嘛，难道她可以出去玩了？”老苟不知如何回答媳妇，茫然失措里目光闪烁不定，他在极力寻找理由该如何搪塞妻子。
　　 随着翠娥的哀嚎，老苟知道事情败露，再也唬弄不下去。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翠娥，翠娥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并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想咬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人。”老苟捂着肩膀松开了抱住她的手。看着走出家门的翠娥。
　　 老苟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喘息：“给我留下几个钱吧，我还要活下去啊！”
　　 翠娥感到身心俱疲，没有行李包裹，空落落只身一人，她拖着如灌了铅的沉重双腿，一步步显得千斤重。
　　 前边是一个三岔路口，来了一辆货车，斜路跑过一个小女孩，像极了倩倩小时候。翠娥眼疾步子大赶过去，把孩子推向了一遍，耳边的急刹车声震得耳膜要穿孔。翠娥救下了孩子，自己倒在马路上。
　　 司机赶忙下车；“你伤哪儿了？需要上医院吗？”
　　 翠娥支起上身，“我没事，你走吧。”
　　 “你确定没事。……”那司机沉吟一会：“那我可走了。”
　　
　　 看到汽车绝尘而去，翠娥觉得眼前又看到了倩倩，张着小手，“妈妈，抱抱。”她抱起一身血迹的孩子，找不到人帮自己，肇事司机一溜烟跑了。她们母女赶到医院。医生确诊；孩子下肢瘫痪了，不能直立行走，只能躺在床上。
　　 翠娥家里、地里一个劲忙，也积攒不出医药费，只有把倩倩带回家。医生叮嘱：回家要给她每日多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孩子病情也许会有好转。
　　 翠娥强求老苟出去打工，她在家里看孩子、种地。
　　 几个月后，老苟没挣回钱，抱回家一台旧电脑，却学会了上网玩游戏，每日趴在上边。翠娥狠狠心：“你照顾孩子，种着地，我出去打工。”
　　 老苟满口应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倩倩，也会种好地。”
　　 翠娥明天就要出去打工了，她伏在倩倩身边：“倩倩，为了可以给你继续治疗，妈妈出去挣钱，你在家里听爸爸的话。”倩倩懂事的点点头。
　　 翠娥在外边找了一家饭馆刷盘子洗碗，下班时间就到附近捡拾垃圾。每月给老苟父女寄回生活费，还积攒了几千块钱，想回家给孩子再去医院看看，没想到孩子走了。
　　 想起当年遇到车祸，如果那司机也像今天这位司机一样，那倩倩就有救了；如果自己嫁个好丈夫，勤快能干爱孩子，那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翠娥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身上泥土，孤零零像游魂一样离开了这个已经了无牵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