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孩子，爹只想有个伴，咋这难！
　　 老汉和老妈在一起生活了五十一年，育有五个儿女，在这个小村庄里，虽算不上富足，可也安逸自得。
　　 儿女们都结婚成家多年，老汉可以说是儿孙满堂。老妈是个勤劳之人，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老汉本就是个随性之人，在矿上工作了一辈子，如今退休了，在家里那可是甩手掌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两顿小酒，日子过得感觉赛神仙一般。
　　 一日清晨，老妈对老爹说：
　　 “买只羊吧，自己喝点羊奶，又方便又营养，孩子们也不用到孙老头家买了。”
　　 “好啊，我也这样想过。”
　　 于是，一日赶集，老汉花了四百块买了只奶羊，老妈给老汉买了个收音机，老汉听着广播，放着羊，坐在地头，晒着太阳，抽着小烟，把一旁的老孙头羡慕的呀，一个劲地说：“我老婆子要有你家娃他妈一半好，我也知足了。”
　　 在农村，自己种点五谷杂粮，种点时令蔬菜，平日里，就买点肉，买点日用品的，再加之老妈过日子精打细算，老两口这几年下来，积蓄竟然渐渐丰厚起来。一日老妈对老爹说：“等孙子上大学，给五千，外甥女结婚给两千。”
　　 日子如同门前那条小河一样，缓缓而平静地流淌着,邻里都说：“孙老汉，退休这二年真胖了哈！"
　　 孙老汉笑笑，也不搭话，赶着羊又往村东头走了，一路小曲哼哼着。
　　 老汉五月初八生日，儿女们都回来了，凑了满满两大桌，鸡鸭鱼肉，好丰盛。看得老汉心里美滋滋的。孩子们让老汉许个心愿，老汉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默念着，孩子们好奇：“姥爷，您许了个啥愿？”
　　 “不能说，不是说了就不灵么。”
　　 小外孙最调皮，抹了一把蛋糕跳着高抹到老汉脸上 :"不说不行！"
　　 老汉笑笑，深情地看着老妈 :“你妈不容易，那几年我上班，你们还小，地里的活家里多亏你妈，那时还穷，日子真不知道哪样过来了，现在好了，我就想俺两个都没病，多活两年。”
　　 小外孙最机灵：“姥姥姥爷长命百岁！”
　　 把老汉高兴地立马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外孙 。
　　 小孙女撅起了小嘴 ：“哼，爷爷偏心！”
　　 “都有都有，来，拿着！”
　　 小孙女立刻蹦了起来。全家人又开始敬老汉酒，一杯又一杯，老汉醉了，心里美呀，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
　　 老妈嗔骂着 ：“看，这下好了吧，把你爹灌醉了。”
　　 孩子们把老汉扶到西间炕上睡下，老汉醉梦里还嘿嘿的笑着呢！
　　 天气慢慢热起来了，那天早起，老汉挤完羊奶，给大儿送过去，刚回家，老妈说：“今天赶集，你放放羊，然后到集上买点大白菜种，我到玉米地打打药。”
　　 “我去打吧。”老汉有些心疼老妈。
　　 “不用啊，就半亩地，你兑药没数。”
　　 是啊，这么多年，老汉总上班，农活基本都是老妈干，他也真是没数。于是，老妈背上喷雾器出门了，老汉赶着羊，又哼着小曲走向村东头。
　　 十点多一点，老汉回到家，桌上摆着老妈备好的白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方才感觉凉爽一点，心想，“这个死老太婆，还不回来。”
　　 转眼十一点半了，中午的太阳毒得要命，老汉给老妈打手机，却发现手机在屋里响起来，粗心的老妈忘记带了。老汉不放心，打不通电话，突然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锁上家门就往地里走，老孙头在门口大树下乘凉：“大晌午头上哪啊？”
　　 “死老婆子还不回来，惯劲这样，活非得一天干完它，这脾气真改不了了。”
　　 刚走了一小会，老汉便满头大汗，快到地了，老汉喊 ：“老婆子，你不热啊？过晌干不行啊！”
　　 没人答应，也看不到人，老汉感觉不妙，赶紧小跑进地，在地西头，看见老妈身上还背着喷雾器，倒在地上。
　　 老汉忽的昏倒在地上，也不知何时，被同村的二贵看见了，通知了两个儿子，把老两口送到医院，老妈其实在地里就已经停止了呼吸。天气热出汗多，农药中毒了！老汉是过度紧张悲痛导致休克，醒了之后就回家了 。
　　 家，那还是个家么？没有老伴哪有家？闺女们哭得死去活来，太突然，都没见老妈最后一面，老妈临走还在干活，临走这么多孩子没一个在身边，小女儿吼着 ：“爹呀，你可真放心那，这么热的天你让妈一个人去打药，你还我妈！妈呀……”
　　 小女儿扑在妈的遗体上昏厥过去……老汉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孩子们把老妈穿戴起来，抬出去，老汉的心仿佛也空了。孩子们怕老汉难过，轮流在家住了一个星期，烧完头七，老汉说:“都挺忙的，还得上班，你们明天不用来了，我自己就行了。”
　　 那是什么样的夜晚哪？老汉捧着老妈的照片，喝一口酒，嘟囔一句：“没有了，再也看不见了！”说着，老泪便顺着皱纹曲曲折折地流下来，再喝一口酒：“老婆子，你怎么不搭理我？你骂我一句呗！”墙壁上，老妈依然是慈祥的笑在那里，无语。家里静得，老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老婆子，都怪我，许的愿真不应该说出来啊，真不灵啦，把你说没有啦！”老汉哽咽着，忽然，窗外夜猫喵的一声，吓掉了老汉手里的酒杯，怎么那么黑呀？老汉抱着老妈的照片缩在角落里，一滴，一滴，泪水掉在老妈照片上！就这样，老汉在无尽的悲伤中苦熬着日月。
　　 孩子们今天这个送个包子，明天那个送个饺子，老汉都倒掉了，一点也吃不下呀，每天就喝酒，小姑娘看老爹这个样子，对着妈妈的遗像哭着喊道：“妈呀，你看俺爹，他这是要愁死俺们呢，整天不吃饭光喝酒啊。”老汉摸着小女儿的头：“我吃，我吃。”这时大儿子进来了：“小妹在这啊，爹这样也不能放羊了，这两天都是我放，爹啊，我牵家去吧，早晨还得过来牵，太麻烦了，我见天来给你送奶得了。”老汉点了一下头，儿子再也没有说什么，牵上羊走了。小女儿说：“爹呀，你上俺家住着吧，你也不会做饭，俺这两天厂里加班，好没空回来了。”“我不去，我得在家和你妈做伴。”老汉倔强地一口回绝了。
　　 天渐渐冷了，门口那棵梧桐树几乎没有叶子了，冬月初六是老妈的生日，孩子们回家给老妈烧完生日都走了，老汉关上大门，感觉怎么这么冷啊？老汉和衣上炕躺下，从枕头下拿出老婆子的照片，嘴里又嘟囔着：“老婆子，你冷不冷？我这脚都冻麻了。”老汉太冷了，下去拿了一瓶酒，那是他藏在粮食缸里的，小姑娘不让喝，都给他摔碎好几瓶了，老汉重新躺在老妈身边，喝了一口又一口，觉得身上有些麻酥酥的，可怎么还冷得打颤？
　　 月光洒进窗内，照在老妈照片上，月光反在玻璃上，老汉能看到老妈的笑脸，也不知何时，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老汉病倒了，原先一百五十多斤，如今只有一百二十多斤，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几个孩子要老汉轮流去住，老汉住到谁家，工资卡归谁家支配，忽然有一天，老汉想起她和老妈还有存折，具体多少钱他也不知道，怎么没看见存折？老妈走了后，老汉整日借酒消愁，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好像有一次听老妈说，已经存了五六万了呢。
　　 第二天，老汉从二女儿家回来，找了半天没找到存折，去问大儿子，大儿子支吾半天说：“好像在西间炕头柜那个抽屉里吧。”老汉回家也没找着，这时，大儿子在东间喊：“爹，在这！”老汉没吱声，打开存折，看到取走一笔五千，一笔两千，一笔一万，老汉看了大儿子一眼，大儿子的脸唰的红了：“爹，我……”“别说了，那一万就顶给我大孙子结婚用吧，你别吱声了。”老爹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第二天，老汉把孩子们都叫回家，把剩余的钱按人分开了，小女儿不要，说叫老爹留着花，老汉说：“我工资够花，早晚是你们的。”
　　 很快就过年了，老汉从大女儿家回来了，从包里拿出老妈的照片，又放在枕头下，"老婆子，回家了哈。"
　　 春去秋来，时间渐渐抹平了一些痕迹。老汉渐渐好起来，脸上偶尔露出点笑容，每天照样喝点酒，晚上和老妈说说话，转眼又是冬月初六了，孩子们又回家给老妈烧生日。吃完饭后，小女儿说：“大哥，咱给爹找个老伴吧，有人说个话，老爹太孤单了”大哥还没说话，大嫂噌地站起来，“什么？叫人家笑话，妈才走一年，爹不能要哈，现在的老婆都图钱，一个月最少得给她五百块钱，还得登上记，以后还得分家产，哪有个好的！”
　　 老二媳妇是个憨厚之人，说："咱爹应该找个，有退休金的现在好找，爹，找个吧，你才六十七，人家二贵他丈人都七十三了，还找个来。"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成好几派，老汉幽幽地说："我不找。”这事就这样放下了。
　　 这个冬天依然很冷，虽然老二给家里安了土暖气，可到下半夜，还是冷得要命，老汉缩成一团，把老妈的照片搂在胳膊里，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恍惚间好像老妈说："他爹，找个伴吧，晚上有个人暖暖脚，有个人说说话，有个人……"当老汉醒来时，发现又躺在医院，原来昨晚发烧三十九度多，要不是老孙头来喊他去赶集，还不知道会怎样。
　　 女儿们害怕了，给老爹两个选择：一，还是挨家轮着住。二，找个老伴，自己一个人哪行啊，有个头疼脑热，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老汉一点也不爱过游击战一样的日子，出院以后答应小女儿找个老伴。小女儿说：“先别让大嫂知道，找好再说。”老汉退休工资高，人缘混的也好，撒出话去，就有好几个说媒的，老汉和女儿们都觉得房后三婶的妹妹不错，老伴也是去年刚走，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没有累赘。老二媳妇说：“爹，我看也行，俺三婶多好脾气，俺妈活着时她俩还那么好，她妹肯定也好。”
　　 三婶的妹妹叫李素言，今年才五十一岁，看起来素养很高，老汉曾听三婶说起过她年轻时的事，能歌善舞，曾令多少小伙对她想入非非，最后嫁给邻村的赵四平，赵四平也是个老实之人，可惜命短，撇下素言早早离去。老汉想自己和素言两个都是苦命人，搭个伴一起过，也不是不行。在三婶和孩子们的撮合下，老汉和素言开始交往了，两个人还真能谈得来，素言说起话来总是低低的，就怕吓着人似的，不笑不说话，老汉觉得和她在一起，就像认识了好多年，心里很踏实。这个冬天，老汉感觉没那么冷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老汉和素言秘密交往四个月了，门前的梧桐树又长出了新叶子，小河的水也清清的，河边的桃花也吐蕊了，小鸟叽叽着着叫着，老汉居然又哼起了小曲，春来了，花开了，人们的心情也好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大知道了爹和三婶妹妹交往的事，那天一大清早就气势汹汹地跑来质问：“爹，你真打算找啊？俺还伺候不好你啊？你这不是叫街上人笑话俺姊妹们哪，我不同意！”老爹气愤地说：“这是我的事，我也不用你们养，你把羊给我牵家去，一年多了，你给我几遍羊奶？我上你家吃几顿饭？”大儿还振振有词：“俺老婆没叫你去啊，你说不爱上俺家，那俺还叫你干什么。”
　　 老汉不再搭理他，径自走出家门，到屋后三婶家，正好素言也刚来了，老汉说：“他婶，俺想和素言把记登上，你和素言商量一下，行不行给俺个话。”三婶说：“都不是小孩了，你们觉着行，我没意见，就是你家老大媳妇那人，我挺打怵，她不能搅和啊？”“今早来说了，我不管，我不能对不起素言，那几个孩子都同意。”“素言，你明天家去拿身份证来，咱俩登上记，你就搬过来得了"
　　 说出这番话，老汉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从哪来的勇气？这么直接就对素言说了，要是素言还没想好，自己这老脸往哪搁？素言也很激动和意外，他发觉了老汉的囧意，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都听你的。”老汉的心跳加速了，啥也没说，看了素言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喜鹊在梧桐树上喳喳叫着，老汉那个高兴啊，拿出老妈的照片，抚摸着老妈的脸：“老婆子，我今天和素言去登记，你不会怪我吧？老大真不是东西，给咱偷了一万块钱，我没吱声，昨天还来训我，我叫素言来给我做饭吃，你同意么？”
　　 照片上，老妈依旧是笑着，仿佛在说：“我愿意，有个人照顾你我放心。”老爹也不知为何，两行老泪又掉在老妈的脸上……是思念老伴，还是喜极而泣？老汉说不清。早饭过后，老汉给素言打电话，叫她在村头等车，自己一会就到，两个人汇合后一起坐车进城登记。
　　 现在登记很快，十一点两人就回来了，女儿们和小儿媳已经在家把饭做好了，三婶和三叔也在，老汉拿出红彤彤的结婚证给女儿们看，大女儿说：“快收起来吧，别叫俺大哥来看见。”话音刚落，一阵泼妇声飘进来：“哎呦喂，都到齐啦，老大是后儿啊，天底下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一家人啊，真是不要脸，都好死了的人了还嫁人，妈呀，你在天有灵快来家看看吧，这个老风流来分家产啦，全家都瞒着你大儿呢……”小姑娘一听，火了，上去就推老大媳妇，这时，老大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就去推小妹，素言正好在小妹身后，悲剧发生了，素言被小妹撞到桌角，鲜血顿时流了一地。“素言！”三婶和老汉同时晕了过去！
　　 素言走了，老汉疯了，整日抱着老妈的照片，照片上放着他和素言的结婚证，嘿嘿地笑，那场景，让人心碎……
　　 门前那条小河依然流淌着，日子依然一天天过着！
　　
　　 后记：如今空巢老人是社会应当重视的问题，如何关爱老人，孝敬老人，我们每个人都应好好思索一下，做儿女的，要站在老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要那么自私，担心家产，房产，只要老人能高高兴兴地度过晚年，我们做儿女的，就应该高兴！人都有老的那天，那时，我们的子女会如何对待我们？希望本文的悲剧，不再发生，祝天下老人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