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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视角·灯火】碎记


作者:足音 举人,4612.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78发表时间:2009-04-12 20:36:21

(一)没有了风怎么办?
  
   年龄像一场烟花,落幕时不是灰烬满地,那一瞬间的绚丽,记忆定格,恍如隔世的生死情劫。
  
   她说,喜欢问年龄的人,有着足够的年青,他说,不喜欢问年龄的人,是因为我不再好奇。而烟花的寿命似乎只用着一秒的时间在挣扎,淡然或绚丽,不是结果,只是过程,而结果却在过程里。走出这个世界是必然的事,所以我们都不再期待生活赋予的美好。
  
   记忆越走越远,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天,在长长的绿化带上,她看到了一个老头子一个人放起了四十只风筝。满天的风筝,一个连着一个,一条长长的线,距离却是一定的。青一色的黑,像十字架上的耶稣,死前的狰狞,已在咆哮中盼望沉寂,走进黑暗的沉寂。死亡前是痛苦的过程,结束,只要在短一秒的时间都会是一种痛苦的解救。
  
   长长的风筝,像深夜上的天空航线,而每个风筝上尾巴上的绚丽的彩带,却是痛苦结束的一种感恩。快乐在不经意间让耶稣展开了眼角那条缝。
  
   拿起了相机。风筝是自由的。而她喜欢它的自由。虽然短暂。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些矗立在风中的一排排白色风车,也在自由的辗转着。她忘情的奔跑过去。忘了那一部电视,她也是看到满山的风车在风中咨意的旋转着,一个男主角或女主角在风中抬起一张忧郁的脸孔,他们都是不快乐的,因为这是记忆的风舵,他们在想念心中那个远离的爱人。
  
   我喜欢这样的风车,她说,在风中大声的对良初说,然后把手里的纸风车踩在地上。今天见到了,一个人,独自在海边,在这条刚建起的休闲绿化带上。风车底下坐满了恩爱的人,他们都有一张幸福的脸,面向大海,风吹乱了他和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她拿起相机的手发现相机的按门键不见了。低下头,眼睛没有了童年的清晰。抬起头,叹了口气,背过身,穿过几个滑着冰鞋笑盎如花的小孩。有一年,冰冷的空气中,自己曾守着一个买风车的老头,守着那满车的风车在风中旋转着,带着自己的一些梦想。
  
   老头伸出满是老茧的手给她摘了一个风车。她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我只是想,只是想这风车没有了风怎么办?穿过老头那双混浊而带着岁月风尘的双眼,她慢慢的转过身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出老头的视线。那一年她十七岁,强说新词赋说愁,以为自己是一个忧郁的人。
  
   这次,她背过身,却忘了自己的年龄。不再赋说新词强说愁,不再盯着风车傻傻的问,如它没有了风怎么办?医生说,你的抑郁只是心中有一条结,这个结就像天上的风筝,试着把它放开。她的眼睛纯而白,但却苍白无力,是否忘了自己的年龄就会是忧郁的症状?她问。
  
   妈妈,你怎么老了?说的时候,他,用一双小手正在抚摸着她的腿。他喜欢在睡觉时抱着她的腿,还喜欢说,妈妈,你的美人腿很可爱。她怕痒,所以每次都会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来。很多次不得已只能凶他。他在说这句话时,是抬着头审视着她的脸,她在他的眼瞳里看到自己,不再清澈。
  
   她也带这个小孩去看风车,还看满天的风筝。风车没转动,所以他不会问风车没有了风怎么办?她童年的风车是用纸糊的,红红黄黄绿绿,在风中万紫千红,笑得盎然。他的童年是几根几米高的铁杆,上面有三片铁叶子。从她口中知道它叫风车。他不会问没有了风怎么办?风和风车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联系。
  
   她抬起头,看到那三片叶子,想起童年那粘在纸糊中的风车。想起那个买风车的老头。我的风车转得最快,她童稚的说。我的风车更快,有人在身边凶巴巴的说。我走了,风车送给你,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风车。长大,十七岁,在异乡,才发现风车是一种深深长长的思念,摊开自己的双手,抓住的却是一些很模糊的片段。
  
   走的时候,他把他的风车送给她。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电视上的那种铁风车的,苏苏,那是风力车,是山上发电而用的。你就在原地等我,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带你去看真正的风车。三岁,他跟着父母来到她的小镇。每天陪她糊很多很多的风车。
  
   我的风车转得最快。她在风中笑得咨意。
  
   我的风车更快。他凶巴巴。
  
   七年,他陪她糊了七年的风车。时间不留痕迹的让他们长大。她剪着齐耳的短发,胖胖的一只小脸。他,小平头,喜欢光着脚跑路。光着脚,我的风车会比你快,苏苏。他很骄傲的对她说。她看着他手中转得飞快的风车,一转身,把自己的风车丢到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他们是年龄相仿的小孩。十岁,良初把自己的风车放到她手里。告诉她,长大了,他回来带她去看真正的风车。十七岁,她忘了他的风车。那天,她在胡同口看到卖风车的老人,想起了童年的风车和玩风车的人,缺堤的记忆一小段一小段的续起来了。
  
   没有了风它们怎么办?她问那位老人。她想起了搁置在抽屉里的风车,没有了风它不再转动。而他走了,她也不再玩风车。童年会是一块调声板,每人在上面调了一块色彩,满满的一板,最终找不到属于自己涂的那一小块。
  
   没有风车,很多年后,她会想不起良初,看到了风车,她想起了他走时的诺言。
  
   站在原地等我,等我回来带你看真正的风车,他的话在风中有力的传递着。
  
   (二)倒下了,谁来保护你
  
   她是一个沉默的人。喜欢穿棉布休闲衣服。有一头直直的黑发。有一个句子,读来颇让人寻味,黑房子,伸手不见五指。黑色原来是可以这么没有杂质的。这种形容直白而通俗。
  
   三岁,有一个玩伴叫良初。理着小平头,能变魔术送给她很多的玩具。最喜欢的事情是光着脚跑在沙子路上,让手中的风车转得飞快。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时,他会得意的嘲笑她的风车没有他的快。每看到她把风车踩在脚下时,他都会用胖胖的小手指划着自己的脸说,苏苏是小气包。
  
   七岁,她在电视里看到真正意义上的风车,它们在山上咨意狂飞,迎着风,一排排一架架,风在转,叶子在转,头发在转,心也在转。她狠狠的丢下了手中的风车,抬起脚,狠狠的踩,哭着说,我要那种风车。从此以后,再也不跟良初玩纸做的风车。
  
   十岁,良初跟着父母回到他最初来的地方。走时,把自己的风车送给了她,并承诺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带她看真正的风车。满山的风车,咨意狂飞,辗过每张忧郁的脸孔,她在那种画面里沉醉了三年。七岁到十岁,直至良初远走。
  
   十七岁,她也离开了自己的小镇,来到了异乡。长大,带着些支离破碎的梦。在异乡的城市里,看到了手工制做的风车,五颜六色,关于良初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儿时他送她的风车一直是放在某个抽屉里蒙尘,直至遗忘,这个世界,有些人会是一辈子只有承诺,而儿时的短暂的纯粹及美好慢慢的变得迷糊及模糊。
  
   良初从哪里来走到哪里去,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岁一岁的长大,一岁一岁的老去,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踏足。在深圳的繁华街头,霓虹灯特别多,充满新生儿新鲜血液及期待的城市。她在某个橱窗里看到一个手工制做的稻草人,小禾扫系起来的身体,带着一顶草帽,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站在窗口里任人赏之。
  
   苏苏,你看这稻草人,没有眼睛呀。金秋季节,良初和她背着家里跑到后山的效外,看到了金黄黄的一片稻草人,它们一个个横竖无序的排立在收割完的稻田里。那一年他们九岁,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他们一个稻田一个稻田的追赶着,从这个稻草人穿过那个稻草人,谁也抓不住谁。他们走过的地方,稻草人一个个的应声倒地。嘻嘻哈哈,欢声笑语,响彻整个空间。
  
   停,你们两个毛小孩全给我停下来。一声呼喝。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黑布衣,带着棕草帽的伯伯站在田梗上,翘着胡子正对他们瞪眼睛。回过头来,看到满地的荒凉,整片农田里的稻草人都变成了战后销烟。
  
   跟着良初的屁股,他们一个一个的把笨重的稻草人扶起来。你看,苏苏。延着良初指着的方向,他们看到在一片蔬菜地里,有一个用木枝竖起来的稻草插在田梗上。张开的双手迎风而舞,一顶烂草帽盖住了整张脸,活脱脱的一个见不了光的小人。天空中一些低空飞旋的小鸟在它的头顶低鸣着,一阵风吹来,它摇动着身躯,向小鸟招手。小鸟轰然而散。而她站在夕阳下却笑得花枝招展。
  
   良初,这小鸟好笨。
  
   嗯,是真的好笨。
  
   走进这间工艺店。她把玩着手中的稻草人,看着那眼那鼻,竟然觉得像极了小时候的良初。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这稻草人会洗净脚上的泥巴,走进雅致的窗口,做人手上把玩的玩物,赏心悦目,还是透过灰朦的天空想念那片空旷的金色夕落,还有那片生它养它的血肉土地。
  
   九岁,她不再玩风车。你是一个野孩子,同班的小胖指着苏苏的鼻子说。家里没有爸爸,所以你是野孩子。她涨红了脸,来不及申辨。坐在另一个角落的良初却早已像一个小老虎一样向小胖扑了过去。一下,两下,一拳两拳。两张挂彩的脸。良初的一颗门牙被打落,挨了老师的一顿训。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谁要你的帮忙,以后请你再不要多管闲事。她的眼睛绝望而苍白。
  
   我是稻草人,我不要别人欺负你。良初说。我要永远做稻草人,稻草人是不会倒下了,倒下了,谁来保护你!
  
   (三)掌心的温暖
  
   十岁,偶尔打开抽屉。风车静静的躺在角落里,安静而恬然。外婆因病悴死,妈妈去守了一个月的灵孝。每个午后,她会坐在后山那块田野上看着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每块稻田会支起一个假的稻草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黄色的稻衣,只有几块白塑料纸随便挂在支起的木枝上,头上戴着烂草帽。
  
   空身空心却蒙憋了小鸟的眼睛。发现小鸟是笨的小鸟。空心不是无心,稻草人的恪守有着季节的生命。春天是蒙着布的稻草人,只有秋天,才会满山满遍野出现它们的身影。冬天过去,而它们的生命也即将终结。绿色,是生命的延续,春天,我们把空心的稻草人活埋。
  
   二十一岁,她背着背包开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流浪。走出学校,她放弃回到了妈妈的小镇。无论妈妈怎么苦苦的哀求?她坚定的一去不再回头。小的时候,妈妈对她说,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生命,我赐了给你,但我没有任何责任要让你健康的长大。三岁之前,她是寄养在那个小脚的外婆身边。
  
   三岁,回到妈妈的身边。她被送到了幼稚园接受幼儿教育。在陌生的环境,她一言不发,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惊慌的眼神,摇头或者点头,发着单音,是她和外界唯一交流的语言。在那一年,良初抱着一个布娃娃来到了她的班。
  
   那天,穿着白衫衣,小西裤,良初抱着一个粉红的布娃娃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的妈妈温柔而雅致的站在他的旁边。老师走过去牵起他的手,他在妈妈鼓励的微笑下,一步三回头,向门口挥着手。窗棱上有一束光编成了一个光环,不偏不倚的投在他的头上,所有的小朋友都对他行注目礼。她孤单的坐在角落上,悄悄的抬起了头。
  
   老师说,良初,把你的布娃娃放下好吗?
  
   良初说,不,妈妈说她不在的时候,布娃娃就是妈妈。
  
   他怀中的布娃娃娇小而可爱,系着两条小花辨,一张粉红的脸。小朋友轰然大笑,齐说,小男生玩布娃娃,是女娃儿。只有她不笑。她喜欢他怀中的布娃娃。良初坐在她的身边,他对她说,你的头发留长了编成两条小辨子,我会把我的布娃娃送给你。
  
   深圳。21岁后的第一年春节。苏苏一个人在深圳看花市。寒风中,她看到了一排排弹弹超人,它们并排的串在一条绳子上,一阵冷风吹来,规律地弹跳。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把它放在掌心,轻轻的一提,它活跃乱跳。旁边是几个在校的大学生,他们穿着单薄的蓝风衣,热情而张扬地拉着生意。放下手中的玩偶,回过头来,竟然发现自己满眼是泪。孤独并不可怕,可是如孤独是寒风中所缺少的一件棉袄,你会想念,包括亲人。这些学生模样的贩子,不是为了体验生活,他们是为了生存而生存。顽强的生命力不比那些弹弹超人有丝毫的差。再回头,看到弹弹超人还在风中跳跃着。跳一跳,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吗?
  
   她哭着要妈妈给她买一个和良初一样的布娃娃。妈妈撇下她的手走到对面买来一根冰糖葫芦,放到她手里。她在抽噎中扔下冰糖葫芦,妈妈的巴掌随之而下。
  
   她会说,我留长了头发,绑起了小辫,你就会给我这个布娃娃对吗?整个幼儿时期,良初一直是抱着他那个布娃娃,每一天他美丽的妈妈都会把他送到教室门口。每次,她都会看到属于他头上的那一束光环。
  
   良初说,当然,只要你绑起小辫,我就会送你布娃娃。苏苏,你长得真像我的布娃娃,只是你的头发是短的它的头发是长的。良初摊开小小的手掌,说话的时候把一枚硬币放到苏苏的掌心。这是我送给你的约定,良初再次的说。
  
   她的长发留了很多年,直到良初离开,她的头发还是短短的齐耳短发,一张胖胖的小脸。每次面对老师的问题时,她只会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十八岁,她的床头边多了一个布娃娃,那是一个男生送给她的。有一次病得很重的时候,男生在医院里守了她一夜。第一次,她有了温暖的感觉。毕业以后,她跟着男生来到了他的城市,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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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依旧在延续新的表达手法;句子是断续的,不经意的,散文式的;我本没有伤情,然伤情自来;时空的交错和记忆的传接构架了小说的主线,人物情感和内心在一咏三叹千回百转中凸现出来——巫山云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4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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