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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假戏真唱

作品名称:马列氏列传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4-04-13 14:24:07      字数:4389

  学习毛选,注重实践。
  假戏真唱,演的真象。
  大队革委会研究决定,让各生产队兑节目到大队汇报演出,旨在选拔新秀,充实大队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马列氏和孔伯僧要求演《老两口学毛选》,政治队长嫌她是个瘸子,给老少爷们丢人。马列氏死缠烂磨,政治队长拿她没办法,才勉强同意。
  为了掩盖瘸子缺陷,她想到了当年裘长长出的点子,截块木板捆在瘸腿脚下。为了不让观众看出破绽,又专做一条又长又肥的裤子,象时髦女郎穿的裙裤,把脚盖得严严实实。
  大队广播员报幕,用本地普通话说:“观众同志们,最后一个节目是《老两口学毛选》。马列氏和孔伯僧同志在排练时没少下功夫,为了增强感染力,又补充了更生动、更精彩的情节,大家欢迎(之前,他俩找到广播员,谎称补充了情节,以便随机应变。)!”
  当剧情演到高潮时,意外真的发生了,捆在脚下的木板掉了。老婆子急中生智改对白:“老头子,赶快过来扶俺一把,脚底板上磨的血泡烂了,疼死俺了。”
  老头子反应快,一边上前搀扶一边面对观众对白:“俺家这头犟草驴,昨天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去给娘家侄女送红宝书,左脚打了泡。为了不耽误演戏,当天就往家赶,侄女婿看她走路一拐一瘸的,心疼的掉泪,就用架子车送她。送了一半路死活不叫送了。这不?多亏我去接她,她正在大沙河那边愁着过不来嘞。脚上打了几个大血泡,俺要用针给她挑了,她不叫。”
  老婆子顺茬对白:“你个死老头子,咋恬脸说嘞,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心疼。明知道俺脚上打泡了不管蹚水,俺说得唾沫好点灯,才肯背俺过河。刚过了河,就把俺撂在一堆鹅卵石上,摔得俺的屁股蛋子火辣辣地疼。叫观众说说,这能算学习好啦?哪有这样做好人好事的?”
  她在戏台上说的是真事。马列氏从老常那里弄来几本《新五篇》,还是精装本的,红彤彤的胶皮儿,带着油墨清香。她跋山涉水近三十里,给侄女送去两本,好叫侄女全家见识见识也提高提高,请侄女去看她演的《老两口学毛选》。
  吃了午饭,碗一推就要往回赶。侄女说:“你轻易不来,多住几天,姑。”“姑一天也不能多住,今儿个务早务晚得赶回去参加最后一回彩排,姑是主角。俗话说,救场如救火。你顾不得去看也就算了,反正姑得回去。”侄女说:“请人不胜等人。正好明儿妮包去看家。你南了北的跑,见过大世面,喜欢打生场儿,就陪侄女一趟吧!”侄女婿说:“姑啊,后天再走,我拉架子车送你。”妮包拉着她的手晃悠着撒娇:“姑姥姥,俺不叫你走,不叫你走。”
  第二天上午,马列氏、侄女、妮包和媒婆,都穿着彩鲜衣裳,给才洗的青菜叶一样,水灵灵的。去林冲的路程不算太远,蹚过一条沙河,再蹚一条草河,路过仙女湖,翻过一架山,再爬一道岭,就快到了。
  走到仙女湖,马列氏触景生情:“这不是寡人当年光着腚看鸭子的地儿吗?鸭鸭呸!”抬眼一看,正好有一群鸭子“呱呱”叫着在戏水。她顺手拾起一块石头甩过去,也没瞄准,不偏不歪正好砸在一只鸭子头上,没咋“扑楞”就死了。
  放鸭子的大汉从小树丛中解完大手出来,边系腰带边吼:“哎,几个臭娘们别走!砸死我的鸭子还想逃呀?”马列氏说:“快跑!分开跑。”马列氏颠几下就被抓住了。她一边挣扎一边说:“不跑就不跑,抓啥抓?叫她们看见了多没意思,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摸一个年轻女人。再说了,你的手恁脏,把寡人的衣裳抓脏了今儿晌午咋坐桌?”大汉不顾这许多,照脸就是一巴掌,顺嘴角淌血。侄女、妮包和媒婆都赶紧拐回来拉架。侄女和妮包下跪求情,他才停打。不打了,得包赔鸭子。几个人掏掏兜,谁都没装钱。马列氏掏出一本打算到男方家谝谝的《新五篇》,双手捧着递给他说:“给,这可是无价宝。用这本红宝书抵你的鸭子,你得倒找,那只死鸭子不说了,另外再给四只活的。”
  他颤抖着双手,十分虔诚地样子,双膝下跪,象接圣旨,又象接十世单传的男婴,激动得泪水满面。一再说:“谢谢!太谢谢啦!俺朝思暮想的红宝书啊!今天总算见到了您。这也不是卖俺大队书记的赖,他钻窟窿打洞,想弄一本破一点的《新五篇》都弄不来。我把这一本送给他,叫他给我说个老婆子……”
  这时,走过来一个打鱼人。放鸭子的答应捞上来的那只死鸭子送给他,他才答应用网撒鸭子。这个打鱼人是个高手,会撒“背网”(撒的远,能撒五六丈,还能掏涵洞子)。他十分娴熟地捡完网,双手把捡好的网合拢起来,搁在背后,照准那群鸭子撒过去。纲举目张,又圆又大的网面刚好笼罩住鸭子,一个都没漏网。由于太沉重,在放鸭人的大力帮拉下,才把二十多只鸭子拉到浅水滩。
  媒婆说:“咱一人掂一只鸭子算是哪一出?掂到林冲吧,吃大亏;吃了饭再掂拐来吧,嫌薄性,没面子。不如你仨去,我在这看着。各人做个记号,等你仨拐回来各认各的。对啦!可别忘了给我捎带酒和菜。”
  马列氏怀疑她有可能拐走鸭子,但也不好说破。
  等她仨走得看不见了,她一边掂俩,走着说着:“嘿嘿!这四只鸡子抵我说两个媒茬儿。”
  马列氏一走进大门,心里一紧:“这不正是当年那俩恶人家吧?”正在迟疑,老头老婆和一个年轻孩子从堂屋出来笑脸相迎。
  酒过数巡,老头问马列氏:“这个妹子咋看着有点面熟啊!好象在哪见过。”“不可能!寡人不是此地人,也从来没来过这一带。你一定认错人啦!”他借口出去方便,跑进灶伙向老婆子报告:“大事不好了,那个瘸子可能就是当年烧咱灶伙的那个死妮子。我记得她屁股蛋子上有一块疤瘌,你别惊动她,我去喊几个人过来,扒开看看再说。要是真是她捆起来打一顿,再送公安局去。”“你疯啦?咱儿子的婚事不搅黄啦?你看妮包长多水灵,打着灯笼也难找。咱这一片儿里,都知道咱儿子结巴舌子,谁有闺女肯找个有明褒贬儿的?咬咬牙忍忍算啦!别叫她认出来咱就是万福啦!”
  老两口子慌乎了大半天,把心吊到嗓子眼儿。酒足饭饱后,叫女方咬个“牙印”。马列氏说:“寡人耳背,好象这孩子说话不太利索。”老婆子笑着解释说:“看麻衣相的说,俺这孩子带个福相,成家后能升官发财。当门儿里洗脚没外人。实话对你们说,俺的钱攒够了,打算收完就盖楼。孩儿他舅在县公安局当局长,打算把孩儿弄过去管犯人。哈哈!”
  马列氏说:“婚姻大事,中不中,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等回去给侄女婿搁一块商量商量,过两天打发媒人过来捎个信儿。”
  仨人各掂一点儿酒和剩菜,打着饱嗝,剔着牙,走着说着。马列氏吐一疙瘩鸡肉说:“依姑看这桩婚事难成。结巴舌子这不说,他爹是个大汉奸。这事一说说你俩头顶上去了。想当年,抗日战争正艰苦的那一阵子,姑带几十个好汉在这一带打游击,结巴子他爹也是游击队员。在一次伏击战中,他负了伤,被小日本俘虏了,经不起严刑拷打,全招了。他领着小日本包围了姑的游击队,几十个队员快死光了,我这腿就是那一次打断的。”“他是罪大恶极的汉奸,共产党咋没枪毙他?”妮包问。“唉,这事姑姥姥就说不清啦!一准是个漏网大鱼。”
  “经姑这一说,这门亲事算黄了,说破老天爷咱也不能同意。多亏姑来,危险不?俺所知道的贫下中农和阶级敌人通婚,那也成了阶级敌人。三天两斗挨斗。”
  仨人心惊肉跳到仙女湖。仨人分头找,都大声喊,比叫魂的声大得多。也没见媒婆的影儿。侄女说:“说不定给那个打鱼人藏哪弄那事儿去了,我发现他俩眉来眼去的。俺这那一片里都议论,怀疑他俩不止睡过一回。”妮包脸一红,说:“娘,看你都说些啥?不干不净的。”
  马列氏说:“都啥时候了,还说这破屁股事儿。搭眼一看,姑就知道她不是好货。走!咱娘儿仨上她家要鸭子去!姑的红宝书不能白白送人。”
  舞台上那块木板咋处理?得把它当道具用在剧情里。老头子略作思忖,故作惊讶:“呀!老婆子,这地上是谁丢一块木板?”说着就弯腰捡起来,这面看了看那面。
  老婆子心领神会,顺着对白:“是俺故意丢的,就是要考考你的政治思想觉悟。小学生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还知道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老头子生气的样子,对白:“你这不是隔着门缝看扁人吗?不用提醒,俺也不会拿回家,咱队里仓库大门叫老鼠啃个大窟窿,回去交给队长,补门正合适。”
  孔伯僧的老婆坐在最前头,说是来看戏,其实是监督,生怕他俩假戏真唱。当台词说到他背她时,就醋意大发了,嘟嘟囔囔,不停地小声骂。
  马列氏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决定是借演节目故意气她,便与孔伯僧脸贴脸地小声说:“嫂子在下面吃醋哩!这戏没法演啦?”“别,别管她!戏演砸了事儿大了。”马列氏心里有了数,扭头面对观众对白:“小孩使哄,老头使怂。俺这个老头子是个顺毛驴(捋)。趴他脸上说两句悄悄话儿,马上就不气啦!”“啥悄悄话儿?”观众好奇地问。老婆子对白:“前天夜里,鸡才叫二遍,这老头子睡醒了,在被窝里背《愚公移山》,叫俺也聒醒了。俺的脊梁沟子痒得慌,求他帮俺挠挠,他边背边挠。你说你挠哪?观众起哄:“挠你的屁股吧?”老婆子瞟一眼老头子,脸颊飞红,欲言又止状。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老婆子对白:“不说吧,想说;想说吧,怪难为情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趁机朝俺妈上抓一把,这不是哪不痒照哪挠吗?”孔伯僧万没料到,这个老马婆脸皮恁厚,恁放肆。明知道她是临时瞎编排的台词,也只好顺水推舟。老头子对白:“你瞅瞅,你瞅瞅,俺这个颠狂老婆子,大睁俩眼说瞎话。前天夜里根本没睡一头,俺的胳膊再长也挠不到你的妈呀!”老婆子对白:“咦!咦!摸了都摸了,老夫老妻的,承认也没啥丢人的。”老头子对白:“要搁从前冤枉俺,也就认了,吃个哑巴亏算了;现如今,俺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老实人,说老实话。俺没摸就是没摸。”老婆子对白:“咦!咦!你要是个老实人,天底下没有不老实的人。俺也不是卖你的赖,有一回,大白天的,咱的二小子扭扭脸,你就忍不住捞摸俺一把,也不知道你的《毛选》是咋学的。还落个成天提醒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规定:不要调戏妇女们。”
  孔伯僧的老婆气得七窍生烟,脱掉两只破鞋,站起来朝马列氏砸过去,大声骂:“破鞋!骚货!瘸驴!姑奶奶这几天走亲戚,你们这对狗男女,趁排戏都干了啥好事儿?学《毛选》了,咋还这样儿?要是不学《毛选》,你个烂骚货敢在这戏台上卖屁股!”
  大队革委会田主任指使几个红卫兵把孔伯僧的老婆扭送到造反派审讯室。孔伯僧带着戏妆跑下舞台过去求情。马列氏在舞台上呆若木鸡。观众们在红卫兵和基干民兵的维持下,还是闹哄哄乱纷纷。
  大喇叭里传出田主任的严厉声音:“广大贫下中农同志们,谁也不许散场!刚才出了阶级斗争新动向,一个骚哄哄的老婆子公开搞破坏活动,公开反对我们宣传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这是地地道道的,彻头彻尾的,纯粹的现行反革命行动。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同志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把那个骚哄哄的老婆子带上来!”
  几个红卫兵把孔伯僧的老婆押送到舞台正中央。这才一会功夫,她就大变了模样:光着脚,披头散发,头上还粘几根草,脸上摸了墨水,象黑老包;脖子上挂着沉重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贼喊捉贼惯偷人,污言秽语口喷粪。方圆百里第一骚,用过的男人成大群。”黑板的下沿还吊两只破鞋(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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