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面对四月天，却是寂寞的。之前，给儿子说过，五一的时候，将单位附近那只流浪猫抱回家，生活应该不是单一的，至少身边有个伴儿。阿猫阿狗的也好。养宠物虽然对我而言是一种奢侈，但是，乡村的日子粗糙的像母亲结满老茧的手掌，生命里那些交集过得小动物们，都是粗辣辣的活着，我没有很好的庇护它们。每当回想起它们时，居然有丝丝的愧意萦绕我心。时常在灵魂深处去祭奠这些可爱的生灵。
　　 山里的四月天就是与城市截然不同。美哉！清晨当一绺彩霞将蔚蓝色的窗帘剪成无数金麟麟的碎片时 ，燕子的一家早就从昨夜的梦里醒了。它们蹲在巢穴上，商量着今年怎么过？是把窝再修葺一下，还是另外去选择一个屋檐？听主人说，春上人家就准备翻新楼房了，要娶媳妇了。小燕子才刚刚会咿呀学语，要是挪窝，孩子会不适应。燕子母亲叹了口气，“唉！没办法，村子已经没几家是老屋了，有的年轻人选择了城市的灯红酒绿，钢筋水泥的森林建筑。留下的老人 如果身体不好，就被儿女们接到了城里。有的房子都是空巢了。”燕子母亲继续说：“也不知道城市究竟有什么魔力，一代代的山里人留下了这个村庄。到头来，他们毅然决然去了远方。咱们还守望着干什么？”
　　 小燕子的父亲说：“ 我们在南方停留也未必是长久之计，南方的人也如此，一拨一拨的人都涌向城市，广袤的土地越来越荒凉，燕子家族的明天实在令人堪忧啊！我们只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人类都没有选择后路，何况燕子，这弱小的生命群体？”
　　 燕子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阳光依旧冉冉升起，沿着斑驳的山墙，几株狗尾草的身体被阳光抚摸，一眨眼功夫，夜里落的露珠均被吸食走了。其实，那是狗尾草与阳光的爱情，只是我不懂罢了。
　　 接着是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枝头已经抽出嫩生生的叶片了，风，伸了个懒腰。 终于展开怀抱将每一片叶子都亲吻了遍。叶子娇滴滴的笑了，低着头，捏着它的碎花蓝布衣襟，“讨厌，风。让我等了一个冬天，你的暖才送来。”
　　 风说：“其实，无论冬天还是春天，我是温柔的。 如果不是西伯利亚背叛了我，我也不会这么残酷。我的心永远是火热的。叶子，你明白我吗？多少年来，我矢志不渝的喜欢着这个世界，可是，我狂热的心，却被爱情深深地抛弃。现在，我想通了。我们灵魂的诺亚方舟应该是自己救赎自己。这个乱纷纷的尘世，没有谁愿意拯救你的心你的灵魂。因为，任何生灵，植物还有大自然，哪怕是一根枯枝，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们不要轻视对方，纵然它是一只蚂蚁。
　　 风的话很富有哲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的人 做了一辈子恶事，渴望回头是岸，回头真的有岸吗？佛说：“涅槃重生，人死后还有下一个轮回。”今生都没过好，还谈来世？我只要今生。就像爱情的彼此，一个说：“今世我们不能在一起，三生石旁，我们再相见。”
　　 我偏偏要的是现在，当下，人间四月天。 桃花开，鳜鱼肥。相爱，就深爱，若不爱，请离开。
　　 风走过的地方 ，山绿了，水秀了，小草含羞了，干枝梅怒放了；土地翻浆了，犁杖的额头亮堂了，老牛的毛发整齐了，山羊长膘了。风懵懵懂懂的进了村口的柳树趟子里，一下子撞到了一对恋人的怀里。只听那个女孩娇滴滴的说：“你坏，早晨起来不刷牙，一阵风吹来，全是烟草味！”男孩说：“都是相思惹的祸，一大早的就跑来和你幽会。”
　　 这时候，一辆马车拉着满满一车猪粪，慢吞吞的走了过来，马身上的汗味，以及马车夫的臭脚味一股脑的扑进了风的鼻子里，风用手扇了扇那股子气息，心里说：马勤勤恳恳为马车夫效劳一生，后来，老弱病残了，还要挨主人一刀 ，人事实上最残忍。再一想，细细的琢磨，人又何尝不是和马一样的命运？有时候，人，农民。他们就是一株伫立在田野之上的谷子，不知要被谁收割。人无法操控自己。除非你是人上人。所以，更多的人只是一棵谷子，不是其他。也做不了王侯将相。因为，这也是宿命的安排。
　　 风有些疲倦了，不过，风听到了马的自言自语，马说：“这几天，不，一个春天了。主人也真是的，晚上不给料吃，那大把大把的豆子和苞米粒就不能给我一些吃？简直是吃马草干龙活！唉！也许，马就是人的奴隶，什么时候能翻身呢？让主人也尝试尝试做马的滋味？主人嘴里经常念叨的佛祖，你在哪？你一天到晚言辞凿凿说：普度众生。为什么，幸福不照在我们身上？你何以知道马们的痛楚？佛就是一个聋子，根本听不到分不清善恶。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哗哗流水似的奔了奈何桥。佛祖如果有神灵，那就让我做一回人。也扬扬鞭子，抽几下主人的脊梁，看看他疼不疼？”
　　 风不禁窃笑，马还是往前走，汗珠子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风吹一下路旁的一丛芨芨草，芨芨草绿油油的，朝天空伸直了腰杆，正好马的嘴可以够得着，马稍微做了停顿，低下头将舌尖对准那从芨芨草，一卷一舔，哇！吞进肚里，嗓子甜腻腻的，爽！风感到欣慰了。自己能给与马的唯有这些。风觉得不管动物抑或人类，做什么事，都要求个问心无愧。不然，噩梦缠身。
　　 风停在清水河边，正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突然，被一阵淫荡的笑声打了个照面。遁着声音望去，大柳树底，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轿车旁边，一个老板模样的秃头男人，搂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又咬又啃，只听那女孩说：“高书记，你说话算话，我要做你的文秘好不好嘛？”
　　 那个高书记没有停止动作，手和嘴巴并用，在女孩子的身上肆意游弋。“嗯呢，小乖乖。我会让你如愿的，那个老女人马上就退了，她一滚蛋，这个位置不就是你的吗？好了好了，今天，人间四月天，我带着你出来就是消遣的。别扫兴哈。”
　　 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这些道貌岸然玩弄权利的家伙，该千刀万剐！风掀起一沓沙土速猛的扬了过去，，稳稳打在秃头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松开了女孩子，“哎呦，哎呦的喊。”又骂了句：“奶奶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秃头男人和女孩子钻进了轿车，车一溜烟开走了。这种人活着也是在玷污土地。
　　 风见惯不怪了，这个社会，什么是纯净的？我想只有母爱，唯有母爱。就是爱情，也是沾满了市侩。有爱情，你没有房子，没有面包能活下去吗？这个社会最讲究的是实惠。你买我一斤豆腐，你就要给我二块五毛钱。我和你谈恋爱，你如果没有房子，你可以有仪表堂堂的容貌。你没有后台背景好工作，但你必须有能够养活我们爱情的物质。爱情在什么时候都是讲究附丽的。恋爱时，对方是你的天堂，是你的花开，是你的一切，你可以为了他她舍去性命。正如一位哲人说的，恋爱中的人，有时候就是精神病患者。一旦，爱情尘埃落定为婚姻。柴米油盐的繁琐反反复复，你才发现对方非此即彼，物是人非。为什么？人大都喜欢活在虚幻的空间。利用自己的想象描绘对方。如果，有一天我们零距离接触了，那些缺点就会暴露给对方。所以，他她感到是上帝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坦然的人认为，无论生活赋予我们什么，苦难，决裂，山崩离析或者疾病死亡，我们都不要抱怨生活。因为生活给我们的已经足够多了。
　　 人间四月天，我追逐着风的脚踪，穿了双旅游鞋，休闲装，爬山去。一群群山鸡嘎嘎嘎嘎的群体飞向别的地方，这个季节，是山野鸡找对象的时候。它们也很浪漫，只要看中了，就成双成对，从这座山岭飞到另一座山坡，搂搂抱抱，亲亲嘴儿。母野鸡就怀上了，不久，母野鸡就找地方孵蛋。母野鸡孵蛋的位置一定要靠水源进。这是野鸡家族的习俗，也是一种生活习性。
　　 我的出现，野鸡们没有害怕，它们该干嘛干嘛，有的在啄食草籽儿吃，有的在寻觅巢穴，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的在亲昵。我不免有些凉意，就连野鸡们也有美丽的爱情。这个四月天，我收获了什么？爱情已不属于我这个年龄。虽然，二十年前，媒妁之言为我牵起的是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时至今日，婚姻里没有了激情，时光培育的只有扯不断的亲情了。也想，铁马冰河的去追求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海角天涯，无论多么遥远，只要有爱情的滋润，我会背上爱情去流浪。我会义无反顾选择你在的远方。可是，所有的美好与浪漫，在现实的铜墙铁壁前，经不起推敲。那些五色缤纷的承诺仅仅是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女人很痴，愿意相信男人的巧舌弹簧，并深陷其中。最终受伤的只有女人，男人可以抽身而去，急流勇退。女人输不起。所以，这个年龄，我不想把赌注押在虚无缥缈的誓言中。我是个穷人，没有轿车，不是白领，站在城市繁华街头，我是一个盲流，是一株被移植而来的橡子树。在我穷的只有文字的时候，我还是赢家，因为我还活着。
　　 我居住的乡村，开门见山，房前屋后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人间四月天，在散文家的笔下婉约或者芬芳。在小说家的构思下一个个人物像一朵朵迎春花在你的心灵里盛绽。在我的视线中，这山，这水，这里的人，喂养了这古老而依然年轻的村庄。我登上山巅，不止一次的登上山巅。我在一本书上拜读过一句话，山高人为峰。是的，当我登上山顶，俯瞰山下的一切，世间的风花雪月，又算得了什么？
　　 我在山顶可以眺望到碧蓝如一面明镜的人工大水库。这是我们几个村落共有的资源。尽管，水库已经被滨海城的地委副书记买断了，而守望它的村民还是有收获的，人间四月天，正是桃花开，鳜鱼肥的季节。水库里盛产的鲢鱼鲤鱼草鱼都很肥硕。乡村，谁家娶媳妇，打发闺女，孩子满月，老人寿辰，酒宴上自然少不了淡水鱼这一菜肴。
　　 四月天也是踏青的季节，那日，报社的小琴要来滨海城给我的新楼入住温锅，做什么菜款待她呢？搜肠刮肚之后，想起在家乡水库买一条鲢鱼。正好，泼吱吱的阳光下，一个鱼贩子扯着破锣嗓子吆喝着生意，是个骑摩托车的主儿，我及拉上拖鞋，端着钵子跑了出去，在一大驮篓鲢鱼中，选了一条又大又肥的，秤秤四斤重。四平八稳吗，农村人做什么都图意吉利。
　　 离开电脑桌，梳洗了一番。穿着天蓝色套裙，长发飘飘。提留着那条鲢鱼踏上了去小城的车。闺蜜居然胃口大开，边吃边赞不绝口。吃饭时，闺蜜倡议趁着人间四月天去踏青。我说，没什么可去的地方，那些山，那些水，我已经看厌倦了。无非是高高险峻的石砬子，几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羊，没有新意。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闺蜜说，去哪里？这么神秘？我说，去了就知道了。
　　 当天下午，小城有着响晴的天气，和闺蜜小琴搭乘乡政府文化站长的便车返回村子时，站长就把我们放在道边，他回去了。四月天，作为滨海市推广的得胜草莓种植经济区，放眼望去的是一片片坐北朝南规模宏大的草莓大棚。现在是草莓盛果期，已经有好几个果贩子的小货车停在大棚区，收购草莓。果农们正在往保温箱里装草莓。果农们要摆好造型，，一层一层摆完后，最上面撒一些叶片。看起来很有立体感之美。果贩子运到城里，批发给当地的小果贩子，顾客一见草莓的果型好，都很喜欢，一上市就抢购一空。这果价实在贵的吓人，大果一斤十二元，中果十元，小果指甲盖大六元。一半的果农一天平均收入二千以上。最低的果农一春天也会收成二万元。
　　 原先很多男人种完地，就背起行囊出去打工了，现在，大棚区的建设，劳力们扣大棚，不用到城里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自己当小老板。而且，结束了那种牛郎织女的相思之苦，老婆孩子热炕头。
　　 闺蜜是在城里长大的，这会子接触到桃红柳绿的乡村大世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兴奋不已，一连进了好几个大棚，婶娘嫂子们摘了草莓，给我们吃。吃饱了，还用卫生袋装一包给我们带走。无功不受禄，小琴说，要写篇稿子发到报社，专门为德胜屯草莓经济区写的。还给几个女人拍了照片。说是要传到报纸上。我哈哈笑了，我不写，但每年秋天，栽植草莓苗时，不必婶娘嫂子们邀请，我主动去帮他们拉下手。十年前，我一个人扣了六个冷棚，六年前，我一个人骑着海燕自行车驮着两大筐草莓到乡里去卖。兜里揣着一个冷馒头，一棵大葱。这就是我的早饭甚至是午饭。因此我患上了慢性浅表性胃炎。十年前，对于草莓的管理和种植，我再熟悉不过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到现在我成了自由撰稿人，尽管没有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可是，一个女人的辛酸却在字里行间暗流涌动。曾经，我也像这四月的花香，一路走来，也把在现实里无法尘埃落定的爱情寄托于网络，直到虚拟的世界把我的心灼伤，午夜轮回，我埋下头舔舐着流血的伤口，方醒悟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最好不要去爱，去涉足这个雷区。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未必不是缘。相濡以沫的爱情在尘世又有多少？父辈没有爱情不也白头偕老走完慢慢人生吗？
　　 人间四月天，人打点行装，扬帆起航。此岸，彼岸。一生的终点，不一定是抵达了彼岸，也许还在路上。成功有时候不是花开彼岸，而是你历练的过程。当痛苦来临时，请让自己完成对灵魂的救赎吧！
　　 有时候不是生活抛弃了你，而是你心灵的圣殿在倾斜，光芒没有走远，你拒绝了春天的召唤。四月天，两座城市，，在未曾抵达的重逢里，因为时空的落差，我们渐行渐远，一转身的距离，爱已落幕。好在我们每一个人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和事业。好在悲欢离合起起落落，五味杂陈那才是活着的本真。什么时候，当激情四射的情路，被无奈的擦肩折断，苦难使我学会了坚强。感恩生活，它给我的已足够多。
　　 前天，在电脑上整理朋友和我合作的小说【蚂蚁王国】，琴的电话就来了，说对德胜屯草莓大棚区的采访稿子，已经刊发在当日的报纸上，而且是头版头条。她委托乡政府的小刘通讯员捎回来一大摞当天的报纸。我骑电动车去拿报纸。果然是头条，又配了插图，只是婶娘嫂子照了个背影。把报纸发给她们，一个个的脸上乐得像开了朵大菊花。
　　 我没有白落梅的文笔，也缺乏安妮宝贝的清灵婉约。可是，我有一颗拥抱世界，低于尘埃的心。我笔下的四月天是清洌洌的老井水，是隔壁二奶用苞米叶子编织成的蒲团；是水生哥哥放牧枣红马在长长地杨柳岸，扯响美丽的笛声，是大伯的老旱烟袅袅升起的烟雾，是娘亲弯腰摊圆的葱花煎饼。
　　 小时候，我背上行李去他乡求学，妈妈是我的拐杖，无论我遭遇什么坎坷，只要想起妈妈慈祥的目光，我就坚定了为梦走下去的勇气。长大后，我步了娘的后尘，做了孩子的娘，我送给他人间四月天，并在他人生十字路口彷徨时，我双膝匍匐成孩子永远的故乡。
　　 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