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玫瑰
　　
　　 （一）
　　
　　 路过街角，昏黄的路灯下，苏菲看到一对缠绵悱恻的小情侣。女的抱着一束玫瑰花，娇声娇气，“你真的爱我吗？”男的从身后搂着女孩子，信誓旦旦地回答：“爱，一辈子。”从女孩子荡漾着幸福的笑脸上，苏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缺憾。
　　 看到房间的窗户里透着光亮，神色疲惫的苏菲感到了一丝安慰，看来郑宇国应该在屋里。苏菲之所以在出差归途的这个间隙，经过雅城，来看看他，是不想让两地分居这一现实，成为横在两人关系间的鸿沟。再说，今个满城玫瑰飘香，又是一年情人节悄然而来。的确，夫妻两人，一月就四个周末才能团聚。但事实上，就这点机会，还被出差外派学习占去了大半。近些日子，苏菲明显感觉郑宇国有些不可捉摸了。所剩无几的周末，他还要经常约朋友出去喝酒，结果大半夜的摇晃着身子，醉醺醺地回来倒在苏菲的身边，人事不醒。或者就一宿不归，苏菲一问，还粗声大气的，责怪她多嘴多舌。每每此时，委屈的苏菲就自饮泪水，心痛的厉害。
　　 苏菲在跨进这套有些陌生的房间时，有异样的声音从虚掩着门的卧室传出来。是女人的，挺陌生的。“想我了吧？”接着却是郑宇国的一声应答，“嗯。”“馋鬼。来吧。”接下来，是含糊不清的女人嗯嗯声。
　　 轰——热血涌上头顶。苏菲差点跌倒在地。她勉强撑住，上前几步，恨不得冲进去，抽一顿狗男女的耳光。但就在从门缝隙看到郑宇国将女人死死抱住的丑恶样子，她选择沉默了。苏菲摇晃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迈出了房子。
　　 今夜虽不是良辰佳期，有了玫瑰的点缀，显得非比寻常，尽管过了可以肆无忌惮的浪漫激情年龄，但还是对渐已逝去的芳华留恋万分。却不料撞见郑宇国的负心之举，苏菲昏昏噩噩地转车回到单位，气不打一出来，愤愤地喝着酒，吸着烟，越想越不能理智。
　　 同居的室友嘉美回来了，怀抱着玫瑰花，眼角眉梢春情荡漾，嫣红的脸颊，步履轻飘飘，看来有了几分醉意。爱情的美酒最能惹人醉。陪她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是嘉美新结识的朋友。男人一脸讪笑，对苏菲说：“苏姐出差回来了。”苏菲笑着点点头。看着两人进了嘉美的房间，门随即关上。苏菲若有所思地将酒杯送到唇边。男人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不止一次地留宿在嘉美的房间。
　　 百无聊奈的苏菲坐在客厅里，自斟自饮。眼前总是晃动着郑宇国与那女人的缠绵情景，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男人在寂寞面前为何总是善变的，难道是骨子里与生就有的恶习。
　　 嘉美房间里的响动开始肆无忌惮了，那是男人与女人原始本能的撕扯声响。苏菲发觉自己对这种声音似乎已经陌生了几个世纪，可被酒精麻醉的身体怎么还是忍不住地微微悸动。此刻，她也感觉到自己终究还是尘世间一个卑微的女子，来自于人间的烟火，她始终不能彻底拒绝。
　　 苏菲移步卧室，作为一个形单影只的落寞女人，她害怕听见隔壁房间传出来的那些声响。电脑开着，Q上那么多的男男女女，一声不响地挂在上面，谁会理解此时她的心境。
　　 鼠标不经意的一点，苏菲看到了这样的诗句：
　　
　　 无视飞雪压顶
　　 静谧了良辰美景
　　 人间几多温馨的画面
　　 翻页在未卜先知里
　　 我唤醒亢奋的神经
　　 压住磐石一样的热爱
　　 竭斯底里地独舞
　　 属于我的夜晚
　　 我是唯一冷酷而激情的歌者
　　 饱满的欲望里
　　 浅笑着一个如风的女子
　　 无墨的笔如何写出
　　 比风还抽象的喜爱或憎恶
　　 来自地狱的忠告
　　 诱导我必须锦衣夜行
　　 与归隐江湖的剑客为友
　　 借用他失去锋芒的利刃
　　 剔除深入骨髓的伤和痛
　　 这个名叫萧寒的的男人，苏菲依稀记得，自己也是他空间的访客。诗歌倒还写的有模有样，只是隐隐有些伤感。今天更新的内容，怎么又让她心里感到了疼痛。
　　 蓦的，苏菲有了一个大胆的假想，萧寒该不是也孤灯下夜静人无眠，是否可以约他一度漫漫长夜。男人嘛，孤寂时就是弱智。但不知此人现在身在何处，隐约记得他是毗邻小镇的。不妨索性做一回怨妇，玩个刺激的游戏。这么想着，苏菲发出了信息。
　　
　　 （二）
　　
　　 冰冷的夜晚，孑然一身，寂寞是深入骨髓的，芒刺一般。像萧寒这样长期熬夜伏案写作的男人，更是感觉非比寻常。
　　 萧寒需要稍作休息，他有些倦怠的目光离开荧屏，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伸展一下腰身。微弱的火苗闪烁一下，一根香烟燃着了，顿时一圈青烟缭绕着，袅袅而上。
　　 活的够累了，身在红尘，居然过着山中不知岁月几何的日子。萧寒打开Q，有关玫瑰花和情人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涌入眼帘，方才记起，又是一年情人节。
　　 对这个舶来的洋节日，萧寒向来不感兴趣，这个性格保守的男人，他对传说中的牛郎和织女天各一方持有同情的态度。对从中作梗的执法当权者深恶痛绝。可现实似乎根正苗红，总轻而易举地挫败虚幻，哪怕不问出处，存在就是合理。因而这一天，玫瑰花红遍了大街小巷。赠者手有余香，受者心底暗香涌动，倍感爱情甜蜜。
　　 以此时的内心的疲惫和寂寞，该当有个浅笑嫣然的女子陪护左右。萧寒突发奇想。事实上，这个自卑心理几乎占据生活全部的的冷面男人，任凭身旁如何的乱红飞舞，他却严以律己，抱残守缺，日复一日的龟缩在道德的牢笼里，方寸不乱。以空虚和寂寞而去放纵自己勉强接受一个女人，最终还得沉浸在比最初更深的孤独之中。
　　 蓦然看到了她的信息。
　　 两个月前，加了Q，不痛不痒地聊了两次，断断续续说些啥，估计相互都已淡忘了。萧寒记住了她的名字：苏菲。应该是个优雅柔弱的女子吧。当时萧寒确实这么猜测。
　　 “对于再三背叛你的男人，你会怎样？”
　　 “那首先要看他和你的关系了。”萧寒分析，可能是与她有关系的某个男人。
　　 苏菲似乎没有正面回答，话锋一转。“随便说说。我心好累！”
　　 “该不会是老公吧？”
　　 “是又能怎样。”
　　 “就不能容忍么？”
　　 “我想找人陪我一起过。今晚。你可以吗？”对她的话，萧寒起初没有深究，只是想到苏菲面对老公移情，心里落寞，渴望有个男人能陪自己说说话而已。
　　 “现在不就开始陪你了么。”
　　 “不要这样的。你来我身边吧。我需要安慰。”看得出，苏菲的话很认真。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萧寒惊讶之际，不忘探问苏菲的真正意图。
　　 “给你几分钟考虑时间，136********。我的电话。”下面就沉默了。
　　 萧寒确实和苏菲不熟，Q上有过三言两语，仅此而已。可现在的苏菲分明就一怨妇，心里的委屈无从诉说，只能以怨抱怨走极端。
　　 思虑再三，萧寒拨了苏菲的电话。
　　 苏菲的声音低沉哀怨，显然陷在不可自拔的纠结中。
　　 “我想，你只是需要网上聊聊天安慰一下。”
　　 “没想到我却是需要身心上的。”
　　 “你是报复心理作祟。事后会后悔的。”
　　 “不错，我要出轨。你别问那么多，我不想解释。”
　　 “可你相信我吗？仓促做出如此选择。”
　　 “在空间，看到你那么多文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想我不会看错的。”
　　 萧寒哑口了，不知该作何解释。苏菲接着说：“我在5702，你来，我就等。否则，算我没说。”
　　 苏菲挂了电话。萧寒重新点燃一根香烟，他在抉择，何去何从？
　　
　　 （三）
　　 5702是上世纪的一个兵工老厂，位于小城的东郊，靠近乡村。按照苏菲的电话指引，萧寒驱车赶过去，已经午夜时分。刺骨的寒风中似乎还隐隐飘散着玫瑰的余香，次第熄灭的万家灯火，究竟掩盖了多少有情人的良辰美景。
　　 偌大的‘桃源小区’已经归于寂静，灯火稀疏，借助依稀的路灯，萧寒搜寻着苏菲所说的楼宇。
　　 “5号楼，1002。你乘电梯上来。”苏菲在电话里明确地指引。
　　 电梯在缓缓上升。嗡嗡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响亮。萧寒蓦地感到一丝不安和惶恐。如此轻信苏菲，会不会是自己的意气用事。大半夜的，为了一个和自己丝毫没有任何瓜葛的女人，冒瓜田李下之嫌，难道就只是要安慰她那颗受伤的破碎之心么。这似乎难以自圆其说。
　　 现在后悔有何用。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呢，清者自清。
　　 萧寒略加犹豫，按响门铃。门开了，萧寒看到了两道哀怨的眼神，显然，女人刚刚哭泣过。
　　 “你好。我是萧寒。”
　　 “我就是苏菲。你进来吧！”苏菲低着头，侧身让萧寒进屋。
　　 宽敞的房间很整洁，简单的装修过。电器、沙发一应俱全。萧寒无暇打量室内的具体布置，将注意力集中在几米开外的苏菲身上。记得看过苏菲的资料，正是优雅成熟的年龄，此时，灯影的映衬下，苏菲似乎还能年轻一些。粉红色的高领毛衫搭配上近来颇为流行的黑色裙裤，裹住丰满却不失高挑的身子，加之垂泪的哀伤模样，更具风情。
　　 苏菲真是有故事的女人么？
　　 就在萧寒怔怔站着，有点失神之时，苏菲递上一杯速溶咖啡，示意他坐下。坐在萧寒对面的苏菲垂着头，搓弄着手指，嘴唇翕动，似乎有些局促。
　　 见苏菲半晌无语，萧寒主动打破僵局。“你，到底怎么了？”
　　 萧寒的话一落音，苏菲的眼泪又簌簌地涌出来。伴随着轻轻的抽泣。
　　 “你别这样。你看，我不是来了么，心里有委屈，可以说出来。”萧寒见状站起身，随手撕下一张纸巾。“擦擦吧！”
　　 “萧寒，我不是个好女人。是吧？”止住泣声的苏菲切切地问。
　　 “这么说，我也是坏男人了。”萧寒巧妙地答道。
　　 苏菲仰起脸，露出浅浅的笑。恰似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到底是文人，就是会说话。”
　　 “哪啊。”萧寒此时竟然显出腼腆之态，信手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做起遮掩。
　　 苏菲看着萧寒不可掩饰的窘态，暗自好笑。写诗的人就是敏感，她之所以晚上冒昧约萧寒来相见，就是凭着女人的感觉做出的决定。与 萧 寒虽然素未平生，单从他写出的那些浸染着淡淡忧伤的文字不难看出，也是一个内心情感丰富的男人。
　　 “你不是需要我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因为你的诗，选择了你的人。就这么简单。”苏菲说出这话时，竟然感觉难以自圆其说。
　　 “可你知道，文品并不完全代表人品的。
　　 “你别告诉我你的文品和人品是不相一致的啊。否则的话，我可就看错人啦。”苏菲的话渐渐占了强势。
　　 “那，那你就坚持自己的感觉吧。”萧寒差点语塞。心里暗暗称赞苏菲的言词逻辑缜密。随即话锋一转，萧寒说：“说说，看我今夜能否保 全一个好男人的名节。”
　　 苏菲莞尔一笑，说：“约你来，本来就是和你一起堕落的，还谈何保全名节。不过，现在你离开，还来得及。”
　　 “看来我在劫难逃了。那就顺从你吧。”萧寒看见苏菲愁云已去，笑颜绽放，顿觉不再拘谨。
　　 “的确，我只劫色。有送上门的美味，岂能让自己受饿。”苏菲说这话时，脸色泛起红晕，再次垂下头。幸亏秀发如瀑，遮掩了羞态。
　　 萧寒这次真的不再接话，他又端起咖啡，喝上一口，再次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琢磨着下面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不过，刚来时的那种惶恐烟消云散了，之前担心苏菲的情绪会失控，而现在看来，将会有好的转机。这也是他所期盼的。不过，该让她袒露心声了，可似乎还有一点困难。
　　 其实，当苏菲约了萧寒之后，也有些后悔。特别是萧寒踏进房间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忐忑不安。
　　 苏菲是个内敛的女人，平素懦弱，寡言少语。老公也不善言谈，但城府较深。当年经亲戚介绍牵线，刚结婚时，他以为是她羞怯，日后会有所改变，也就不以为然。但十年的时间证明，她确实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活泼，甚至风情依依的女人。天长日久，得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然心里十分的不美气。由此，发展到在外沾花惹草，以至于冷落了她。
　　
　　 （四）
　　
　　 隔壁的房间再次风起云涌，间或有撩人心魂的呻吟声窜出来，带着极大的魅惑。看见萧寒惊讶的神情，苏菲笑着解释。“是室友。和男朋友。”萧寒‘嗯’了一声，只顾端着杯子，佯装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