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老爷子今年八十岁了。上两天患了脑梗，住了院。经过半个月的治疗，现在好多了。儿女们高兴，老爷子也高兴！大夫说，过两天就让出院了 。听说要出院，老爷子犯了难。
　　 老爷子心里明白，大女儿孝顺，可是身体不太好。一体多病，伺候不了我。小女儿有点残疾，还独身一人。好容易上两天找个老头，两个人搭伙过，他也不能去搅和人家平静的生活啊。还得上老儿子那儿去。
　　 老人家的传统观念很强，儿子就是儿子，姑娘就是姑娘，有儿子就不能去姑娘家。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的儿子老人太清楚了，这哪是儿子啊，纯粹就是一个冤家。
　　 老伴活着的时候，老两口就和儿子在一起过。老伴是个老面兜，再老实不过了，儿子咋摆弄咋是。早上起来做饭，晚上把饭做好等儿子和媳妇回来吃。白天给带两个孩子。这小两口可清闲自在了，衣服脏了，往那一扔；吃完饭了，把碗筷一推，小两口进屋看电视去了。可是，老太太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老太太心眼好，爱干活，闲不住。给自己的儿子干家务，心里高兴。王老爷子可不行喽，直心眼子，脾气暴躁。这十几年和儿子在一起，老头和儿子，儿媳妇仗没少干，气没少生。到头来在儿子的眼里，妈是好妈，爹，哼！就是冤家对头。
　　 老头七十岁时老伴走了。王老爷子不怕，自己有退休工资每月一千多块，怕啥！自己过，谁家也不去。
　　 一晃十年过去了，你别说，老爷子过的蛮滋润。一天自己做两顿饭，出去溜溜弯，看看报纸、电视，和老哥们聊聊天，活得老幸福了。
　　 这回不行了，老人得了脑梗，住了院，花了一万多元钱，总算快治好了。可是出院上哪去呢?自己单过恐怕不行了。这两天病是好了，可老头心里不太高兴，好像有点事儿。
　　 这天，大姑爷来医院，看老爷子不太高兴，就问：“爹，咋们病都好了，你咋还不高兴呢？”老爷子没吱声，眼泪掉了下来。
　　 大姑爷在老头眼里是最好的人，老爷子上大女儿家，大姑爷又买酒又买肉的，顿顿给老爷子做好的吃。每次老爷子走，大姑爷都一百二百的给老头零花钱。老爷子不要，说自己有钱。姑爷说 ：“你有是你的，我们给你的，是我们的心意"。那时候一百、二百的，也不算少。
　　 老爷子很感动，心里热乎乎的。在他的心里，大姑爷比儿子都强，儿子从来没给过自己钱，自己竟给他钱了。
　　 大姑爷看老爷子掉眼泪了，拿湿巾纸给岳父擦一擦。过一会儿老头说：“我不想出院了，这挺好的。”
　　 大姑爷一听笑着说：“你老这不是说傻话吗，这再好，咱病好了也得出院那。”
　　 “是啊，可我上哪去啊？”老爷子为难的说。
　　 ‘‘ 爹，你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乐意上哪就上哪去呗 。’’大姑爷说。
　　 “咳！”老爷子打个咳声。
　　 “在不，你就上我那去吧。”大姑爷说。
　　 说这话，大姑爷也有点为难，原因是怕小舅子挑理啊。因为老头每月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兜里还有些存款，怕小舅子多心。好像图老头这两个钱似得。再说，虎子（小舅子名叫王虎）早就说过：“咱爹哪都不去，就得去儿子家。这是规矩。”
　　 老爷子听大姑爷说上她家，拉住姑爷的手说：“上你那去我倒是乐意，王虎能同意吗？我不想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
　　 “那你就去虎子那。”大姑爷说。
　　 “上他那，虎子那个脾气我领教够了！”老爷子无奈的说。大姑爷说：“上我那不行，虎子那你还不去，那你上哪啊？”
　　 难住了。大姑爷也难住了。大姑爷早就明白这里的难处，虎子非要老头上他那去，两个女儿谁都不许接老头。有儿子凭什么去女儿家。虎子认为，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是老头还不乐意上他那去，上老年公寓。虎子也是一百个不同意。他说：“有儿子上敬老院，绝户了，不行！”
　　 这可咋办？大夫几次催出院，老头万般无奈，最后说：“我同意去虎子家。
　　 第二天。老爷子出了院，虎子把他接去了 。
　　 不到一个月，大女儿突然接到虎子媳妇的电话：“大姐你快来吧，虎子和咱爹干起来了。”
　　 大女儿两口急忙打车到虎子家，到那一看可了不得。老爷子气得躺在地上，虎子瞪着两只牛眼，用手指着他爹的鼻子，嗷嗷直叫，老头气的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手拿着拖鞋，有气无力的向儿子打去，拖鞋吧嗒掉在跟前，没扔出去。大女儿两口一看，急忙把老头扶到床上，冲着虎子说：“虎子，你不能这么跟爹吵啊，这不 把爹气死了吗？他这么大岁数了，再说有病刚好，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一个多月，我对他有多好，他要吃包子我给他买包子，要吃果子我给他买果子，可是他的工资卡就是不给我，每月只给我一千块钱生活费，你们说有这样的老人吗？自己不能动了，要钱有个屁用。你在我这，我伺候你，钱就得全归我，谁他妈的也别想要……”王虎嗷嗷说起来没完，这边老头气的不行了，脸也白了，气也没了，他大姐夫和他大姐连忙喊：“虎子，咱爹都快不行了，你可别喊了，赶快叫救护车上医院，他大姐夫急忙挂了120。
　　 老爷子又二次住进了医院。
　　 这次又住了半个月，虽然把命保住了，但已经不能自理了，瘫在了床上。 还得出院呢，老头坚决不去虎子那了。要去他大女儿家。
　　 虎子一看老头去了他姐家，气的火冒三丈，当天就和他大姐好顿吵吵，直言不讳的说他大姐，你不是接的咱爹，是图咱爹的钱。说完愤然而去。
　　 大姑爷和大女儿商量，咱们开个家庭会吧。研究研究老头归属的事。于是第二天家庭会在大女儿家进行，会议很简单，就是老头究竟落在哪。
　　 去他儿子家，老头坚决不同意。老头的意见是在大女儿家，和在儿子家一样，每月给生活费1000元，剩下的钱由老人自己管理。大家表示同意，虎子也就没说啥。
　　 于是老头就在大女儿家了。尽管大女儿两口对老头尽心尽力护理，可是老爷子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最后完全成了植物人，已经不能管理他那两个钱了。这时，为了让老头的经济完全透明，别让虎子和妹妹产生怀疑，大女婿和大女儿商量，又召开了第二次家庭会议，把老头的经济全部公开。老头有存款5万元。老头工资每月开1600元。
　　 大女儿决定：老头存款5万元暂不动，由他儿子王虎保管。老头工资拿出一千元生活费，其余600元，由其他两个子女平分，以后不管涨多少钱都给他们平分，大女儿不要。
　　 大家表示同意。王虎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此姐弟关系有了缓和。
　　 老爷子也在丧失意识的状态下，在大女儿这享受晚年……
　　
　　 （2）
　　
　　 老爷子在大女儿家，享受了二年无意识的幸福生活，离开了人世。王虎扛起了儿子的大旗。丧事的前前后后，都他一人操办，不让两个姐姐插手。
　　 现在城里办丧事简单，殡仪馆有司仪，程序听他安排。老爷子是建国前的老干部 ，住院、丧葬，百分之百全报销。另外，还补发二十四个月的工资。丧事结束后，一切恢复了平静。按常理说，事情过后，王虎应该说一说账目，可是王虎啥也没说。大家想，这事不用着急，可能是等报销回来一起说吧。
　　 一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半年了，这事有点不对劲儿。
　　 妹妹桂琴终于忍不住了，来到了姐姐家。进屋后，姐俩一阵亲热，然后话题自然扯到了正事上 。
　　 “虎子没上你这来？”妹妹问。
　　 “ 没有。也没来电话。钱报没报回来我也不知道。”姐姐桂兰知道妹妹要问，就一古脑说了 。
　　 ‘‘ 我看该差不多了，再说，爹原来还有五万元呢。虎子是不是要独吞那？’’妹妹一边帮姐姐摘菜，一边说。
　　 ‘‘ 不能吧，他有啥理由独吞哪？ ’’
　　 ‘‘不能？不一定。我看悬。那年和我差那五百元钱，我就领教他了。’’
　　 大姐也想起来了，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弟弟向妹妹借了五百元钱 ，也不是谁记差了，弟弟说还了，姐姐说没还。两人互不相让，干了好几仗。到现在姐俩还不说话呢。想到这，姐姐也纳闷了。于是说：‘‘明天我去一趟。’’
　　 晚上，大姐桂兰和老伴商量。
　　 桂兰说：“这事不在桂琴说，真有点悬。”
　　 老伴说：“明天你去看看，探探口气。策略点，几个钱咱认可不要，也别得罪虎子。”
　　 “是的。 ”
　　 第二天，吃完早饭，大姐桂兰就去了虎子家。
　　 桂兰一进屋，虎子一人在家。现在虎子和大姐还算行 ，见姐姐来了说：“大姐来了。” 虽然和他大姐打了招呼，但也是满脸的阶级斗争。 姐俩简单地唠唠家常嗑，桂兰就把话题扯到钱上，问：“咱爹的钱报回来没有?"
　　 "早就报回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处理? 处理啥？丧事是我办的，钱是我花的，报销自 然归我，多少就那么的了。我也没细算。”弟弟说得振振有词。
　　 “那不还有补发工资吗？”姐姐说。
　　 虎子有点不是心事，声音提高了：“补发工资几个钱？吃饭招待费多少钱? 零花多少钱?我没让你们摊就不错了。”
　　 “ 那咱爹原先不还有五万元存折吗？”桂兰说。
　　 “‘你们还掂心那五万元存折哪 ？’’虎子急了。“告诉你们，谁也没权要，归我了。”
　　 桂兰说："你不给我我没意见，可你得给你老姐点 ，她没工资，还有点残疾，这些年不容易。”
　　 "别提她，她对父母一点贡献都没有，凭什么给她? 我和父母在一起过十多年，我对老人付出多少？我们遭多少罪？惹多少气?做多少病？她想擎现成的，没门！你回去告诉她，剩的钱谁也别想要。要命一条，要钱没有。我把刀都预备好了，说完，进里屋拿出一把雪亮的杀猪刀。”
　　 可把桂兰吓坏了。“虎子，你这是干啥？至于吗？”姐姐劝弟弟。
　　 不用你管，乐意呆就呆一会，不乐意呆走人。
　　 桂兰一听，得，也别劝了，打马回城吧。 回到家，向老伴一学，老伴也傻了。这事可难办了。商量来商量去，没辙。 只好原原本本地告诉桂琴吧。
　　 妹妹一听，火了。撂下电话，打车来到大姐家。
　　 一进屋就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姐，你细和我说说，他不给总的有个理由吧。”
　　 大姐详细地把虎子的话说了一遍。 桂琴一听，更火了。“这不是耍无赖吗？他和爹妈在一起十多年，谁养活谁呀？那十多年，妈干活，爹花钱买米、面、菜，生活费他花多少？说那话脸红不红啊！招待费花多少钱，不都是他的人吗，收的钱不都踹他腰包了吗？他怎么昧心眼说话呢 ?"桂琴越说越来气，“不行！我找他去。”
　　 姐姐把妹妹劝住了。“先别生这么大的气，慢慢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啥办法 ？啥办法也没有。
　　 第二天，妹妹又来了，这次她坚决要去找虎子。姐姐一看，拦也拦不住。再说，也没别的办法，去就去吧。不过你一个人去不行，咱们都去，以防万一。于是她们姐俩和大姐夫，一起打车去虎子家。
　　 三人进了屋，落座，虎子没吱声，该干啥干啥。 屋里气氛很尴尬。
　　 过了一会儿，大姐打开僵局：‘‘虎子，我们这次来，不是管你要钱，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唠唠。”
　　 " 唠啥？没啥可唠的。 要钱没有。就这么简单。”
　　 "那你得说个理由吧” 桂琴接过来说。
　　 “我跟大姐都说了，她没转告你妈？ "虎子回了一句。
　　 “ 那就是你的理由啊？ ”桂琴追问。
　　 “ 对呀，不过还有一个理由，没钱。 ”虎子没好声地说。
　　 桂琴腾地一下火了，连珠炮似的把在大姐家的话又重复一遍。不过，嗓门提高了八度，接着又继续说：
　　 “虎子我告诉你，你说你养活了爹妈，咱爹就是让你给气死的。”
　　 “ 放屁！ 你好，你把孩子都养活到家了，爹妈跟你操多大的心！ ”虎子揭了桂琴的最痛的伤疤。
　　 “ 你才放屁！你偷东西让公安局抓起来，爹妈跟你操多大心? ”桂琴也把虎子的丑事也抖搂出来。
　　 两人一揭嘎巴，都触到了俩人的痛楚。于是破口大骂起来。眼看就要动手。
　　 大姐一看，忙说：“快把桂琴拉走，再不走就出人命啦。”
　　 这边大姐拦着虎子，大姐夫硬把桂琴推出屋，叫一辆车急忙离开。一场战争才算结束。
　　 桂琴回到家，一宿也没睡，想来想去，决定上法庭告他。
　　 天一亮，姐姐就来到妹妹家。
　　 妹妹告诉姐姐，要上法庭告弟弟 。姐姐劝妹妹：
　　 “几个钱，值得吗？再不好也是一奶同胞哇。不怕人家笑话吗？再说，就算你赢了，他就是没钱，你能咋地他？你不是白花起诉费吗？”
　　 听姐姐一说，桂琴也犹豫了。
　　 “你先别急，消消火。我回去和你姐夫再商量商量，兴许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