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这一次如果还没通过，就真的没脸回去了！”王光荣躺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隔壁的李长子怪怪的眼神，还有他老婆翠莲的讥笑声：“人家都是一次通过，你钱比人家多花，考了三次都考不上，算是创纪录了！”
　　 当然，最让他不能入睡的还是明天的路考，仿佛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其实没通过驾考，不全是他的错，他练车比别人认真，车比别人开得好，怪只怪他太呆板，不会变通，还有那些考官，提起那些考官，王光荣就在心里骂娘，他日那些王八蛋的八代祖宗。
　　 本来他可以住学员宿舍的，又不要花钱，可他嫌学员宿舍简陋，人又多，怕睡不好，影响明天的发挥，住宾馆，清静，环境又好，所以他宁愿多花几个钱，他也不差那几个钱。
　　 已经十二月了，虽然天气晴好，可气温很低，晚上就更冷了，他却觉得有点热，头上不停地冒汗，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从二十九摄氏度调到二十五摄氏度。
　　 洁白的天花板上落了一只苍蝇，王光荣盯着它看了好久，那苍蝇一动不动地叮在天花板上，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么好的宾馆还有苍蝇，是房间太暖和的缘故吧！王光荣想。
　　 盯的时间长了，他就产生了幻觉，苍蝇不断扩大，慢慢变成了钱考官的样子，心里就开始不舒服，有点作呕。
　　 吃完晚饭后，王光荣去找了带队的龙校长，当时龙校长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两人谈得正欢，那人王光荣认识，姓钱，是考场的考官，别人都叫他钱考官，王光荣第一次路考的时候就是被他“刷”下来的。
　　 见王光荣来了，钱考官马上告辞，龙校长拿起茶几上一个鼓鼓的信封塞给了钱考官，钱考官也不推辞，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是不公开的秘密，不成文的规则。
　　 钱考官经过王光荣身边时，还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光荣一眼，王光荣心里一紧，有点恶心，像吞了一只苍蝇。
　　 王光荣说明了来意，龙校长一脸歉意地说：“真的对不起，让你考了这么多次，我都不好意思了，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得让你通过，只要不碰到N市的那个考官。”
　　 “N市那考官太呆板，软硬不吃，钱不收，烟也不要，一点情面都不讲，碰到他就没办法！”
　　 “龙校长，这次你一定得帮帮忙，我都考过三次了，越考越没信心，考得我脑子都有点糊涂了，这次我宁愿出点钱，只要能让我通过考试。”
　　 “你是驾校包干的，按理说不应该让你出钱，可现在行情有点紧，别人出一千五，你出五百吧。”
　　 虽然王光荣交了五百元钱，龙校长也拍了胸脯，但王光荣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能安眠，这驾考太可怕了，他有点谈考色变了。
　　 躺在床上，前几次考试的情景又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重现出来。
　　 科目一考试
　　 王光荣学开车之前就听别人说，驾考很难通过，所以，他在驾校报名的时候就选择了包干，所谓包干就是驾校包你能拿到驾照，他学的是小车，包干的学费是五千多，而不包干只要交二千八，虽然钱多一点，但心里踏实些。
　　 王光荣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一般都很胆小，做事瞻前顾后，循规蹈矩，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呆板，不灵活，他个子不高不矮，面目也没什么瑕疵，可就是让人看着不顺眼，可能就是因为太呆板的缘故。他脸皮薄，很容易红脸，只要一激动，脸就涨成了猪肝色，也容易出汗，一紧张，汗就出来了，大冬天的，也能看到他头上冒热气，脸上淌汗水。
　　 因为他一副本份胆小的样子，加上又四十多岁了，驾校里的教练都不愿意带他，这也不怪教练，教练的福利和奖金都是和带出多少学员挂钩的，年轻，胆大，灵活的人往往容易通过考试，最后，驾校把他分给了大胡子教练，当时大胡子一脸的不痛快。
　　 报名后第三天，王光荣就参加了科目一考试，也就是理论考试，报名的时候驾校发了一本教材给他，他没有看，心想反正自己是驾校包干，看不看无所谓。
　　 考试那天，天上下着雨，来了很多人，大家分批进考室考试，没有轮到考试的就在外面的休息室聊天，有些学员站在阳台上看下雨，气氛很轻松，好像大家不是来考试的，而是来看稀奇的，看下雨的。
　　 王光荣是第四批进考室的，坐在靠后的电脑后面，电脑上方有一个摄像头，是用来监视考生的，一个女警官坐在隔壁的房间，房间靠考室的墙上有一个大洞，女警官就正襟危坐在大洞后面，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那上面有摄像头传回来的考生画面，有时她会抬起头从洞口扫一眼考室。
　　 第一次参加考试的王光荣一点也不紧张，他在电脑上漫不经心地做着题，虽然没有看教材，但考试的内容大部分是些常识，一场考下来，用时不到半小时，王光荣考了七十八分。
　　 七十八分是没有通过考试，科目一考试得九十分以上才能算通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驾校带队的要他留下来，等会补考，还不断地埋怨他：“你不会做就早点说啊，你是包干的，我们会找人为你代考，一次性通过对后面的考试有利些。”
　　 王光荣就摸着头讪笑：“呵呵，我不知道啊！”
　　 补考时王光荣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驾校带队的告诉他：“你只管端坐在电脑前，把面部对着摄像头，其余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千万不要动鼠标！”
　　 王光荣就按照驾校领队说的僵坐着，一动也不动，心想，这样坐着真是活受罪，比做题目还累，考试时间是五十分钟，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女人猫着腰来到了他的旁边，蹲在他脚下，也不说话，拿起鼠标开始做考题。
　　 王光荣觉得很好笑，不时抬头望一下隔壁房里的女警官，又低头看脚下的女人一眼，那女人就低声叱他：“你规规矩矩地对着摄像头，看什么看？”
　　 那女人做得很快，一百道试题，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结果考了九十九分。
　　 考完后，王光荣像发现了什么奇事一样，见人就说起考试的事，说这考试太容易了，别人就笑他：“你老土吧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别人代考啊，那代考的人叫‘枪手’，补考的几乎都是‘枪手’代考的，一百元一个，‘枪手’得四十，其余的钱哪去了就不得而知了，你是驾校包干的，你的一百元是驾校出的。”还有的说：“你现在说容易，以后有你好受的！”
　　 练车
　　 七月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得人抬不起头来，这是一年中生意最清淡的时候，整个商场的人几乎都躲在电风扇底下搓麻将，这时候学开车最好不过，不会影响生意。
　　 王光荣是和隔壁的李长子一起去练车的，李长子和他年龄差不多大，也和他一样，报名时选择了包干，只不过李长子比他为人狡猾些，灵活些。
　　 王光荣穿一件白色T恤，黑色休闲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套黑色短袜，显得年轻，利落。
　　 第一次握方向盘，王光荣不知怎样摆弄这个圆东西车子才会走直线，他坐上驾驶座的时候，大胡子简单地向他介绍了驾驶室的各部件名称、作用和注意事项。
　　 踩下离合器，费了好大的劲才挂进了一档，松了手刹，大胡子就喊；“走！”王光荣左脚一松，车子剧烈地抖了一下，熄火了。
　　 大胡子叫起来：“你慢慢地松离合器啊，你松这么快，还不熄火啊！”
　　 王光荣的脸色就有点发红了，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左脚慢慢地往上抬，车子微微抖了两下，又往前冲了一下，终于歪歪扭扭地上路了，大胡子又叫道：“方向盘大边在下面，小边在上面，握正，这样车子才会走直线。”
　　 可王光荣不知道哪是大边，哪是小边，又不好意思问，怕大胡子和车里的其他学员笑他什么都不懂。
　　 其实王光荣自从娘胎出世还从没坐过驾驶座，真的什么都不懂，车子在他驾驶下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旁的大胡子不得不不停的用手拽方向盘，王光荣头上的汗就开始往外冒。
　　 大胡子说：“看来你从没握过方向盘，先到坪里去练‘8’字。”
　　 所谓练“8”字，就是在坪里让车子按“8”字的轨迹行驶，主要是训练新手能灵活地往左右打方向盘。
　　 练之前，大胡子说：“打方向盘的时候，你要双手交叉着打，双手的位置要不断变换，但要保证有一只手始终不离开方向盘。”接着他就在方向盘上比划给王光荣看，左手握这里，右手握这里，接着就左手握那里，右手握那里。
　　 大胡子比划的时候，王光荣的脑子就乱了，一会响起大胡子的话，双手要交叉打方向，一会又想着大胡子的比划，左手握这，右手握那，大脑一乱，手就跟着乱，眼看着车子开到了路边，大胡子就喊：“快往左打方向盘！”王光荣一急，也不管什么章法了，只管胡乱地往左打方向，大胡子又喊：“快，快往右打！”王光荣又稀里糊涂往右打，如此几个来回，大胡子就叹气了：“你怎么这样呆板！”
　　 王光荣听了，脑门上的汗就一个劲地往外冒，在脸上淌成了一条条小河。
　　 十几分钟后，王光荣渐渐能驾驭车子在小坪里循“8”字行驶了，那时，他的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头上冒出的汗渗进了眼睛里，刺得眼睛生痛，不过，他心里明白，自己还没有掌握要领，可是大胡子已经换别人练习了。
　　 晚上回家，王光荣脑子里还在想着双手交叉打方向盘的事，她老婆翠莲让他拿面盆到厕所接一盆水出来，他就拿着面盆在厕所里当方向盘玩起来，没想到在无人的情况下，他竟一下子悟出了打方向的要领，双手交叉把面盆转得又快又灵活，他在心里就骂开了大胡子：你让我双手自然交叉打方向盘就是，干嘛说这只手握这，那只手握那，让我死搬硬套，越套越糊涂。
　　 他老婆见他半晌在厕所没出来，就在那边喊；“死鬼，怎么水还没接出来？”王光荣忙喜孜孜地把面盆送了过去，他老婆一看，骂道：“死鬼，让你去接盆水，去了半天，怎么又拿一个空面盆回来？”
　　 王光荣听了不但不恼，反而过去抱着翠莲在她额上“叭”地亲了一下，翠莲红着脸骂道：“这死鬼，今晚发神经了！”
　　 第二天是道路练习，教练车上一共有五个人，四男一女，第一个练习的是戴眼睛的公务员，光起步就用了五分钟，起动，熄火，再起动，再一次熄火，起动了几十次，气得大胡子直翻白眼。第二个是个小伙子，起步倒比较顺利，只熄了一次火，行驶时就坏了，路边有人，他就朝人冲，路上有车，他就朝车撞，害得大胡子手、脚、嘴都不能闲着，嘴里不停地喊：“注意，有人，看那边有车，往这边打方向，快，快，减速！”手就去扳方向盘，脚还得踩副驾驶这边的减速板。
　　 王光荣是第三个开始练习，经过昨下午二十多分钟的折腾，他进步很快，挂档，起步，非常顺利，也弄明白了大边小边，知道了怎样让车子直线行驶，尤其是他判断车距的能力非常强，会车，超车，都不要大胡子提醒，大胡子就咧开嘴笑了：“你们做生意的人脑瓜子就是聪明些！”
　　 其实王光荣只是老实，心很灵巧，人并不笨。
　　 第四个是个女的，人长得矮，坐到驾驶座上，脚够不着离合器和加减速踏板，大胡子就冲坐在后面的眼镜喊：“这车座坏了，帮忙把座位推前面点。”
　　 眼镜使劲一推，把座位推到了最前端。
　　 大胡子：“现在可以了吧？”
　　 女学员：“可以了。”
　　 ......
　　 大胡子：“转弯了快打方向盘，怎么不打方向盘？”
　　 女学员......
　　 大胡子侧过头，明白了，原来那女子胸脯太大，座位前移了，胸脯就顶在了方向盘上，方向盘就不容易转动了，大胡子说：“人家男学员都是两只手握方向盘，你四只手握方向盘，怪不得方向盘转动不灵活了。”
　　 大伙忍不住大笑起来，大胡子也笑，只有那女学员不笑，好像要哭，脸红得像一块红布。
　　 大胡子一边笑，一边用手帮那女学员打方向盘，方向盘在女学员的胸部磨来磨去，大胡子的手就会偶尔也磨过女学员的胸部。
　　 王光荣没有笑，他有点不自然，他把视线移向车窗外，窗外是毒花花的太阳，还有绿色的树，绿色的田野，不知道这些绿色的生命是否感受到了天气的炙热，可王光荣已经感觉到了，虽然车内开着空调，王光荣额上已冒出了汗珠。
　　 听说大胡子很色，常常在下班后单独带女学员出去练车，一练就练到床上了，有时就在车上苟且，这是王光荣后来听说的，后来王光荣还听说，驾校有很多潜则，王光荣后来就对教练，对驾校有了一种憎恶的感觉。
　　 最后一个练习的是李长子，这家伙自然不消说，车开得比王光荣还要好，因为他以前在他姐夫的车上过了几回瘾。
　　 桩考
　　 练了二十天的车后，驾校通知，明天去市交警支队进行桩考。
　　 说实话，王光荣对桩考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他总共才倒了七次车，可以说对倒车根本就没入门，不过有了上次考理论的经验，他心里很淡定，驾校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李长子的情况要比他好，他花了五百元钱多练了五小时，这人脑瓜活络，练车时，他送了一条好烟孝敬大胡子，平时练车时他总是比别人多练二十分钟。
　　 王光荣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倒车和开车一样，完全靠熟能生巧，多练几个小时对考试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况且，他有他的想法，既然，他是驾校包干的，驾校就有义务为他办好一切，倒车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好的，拿到驾照后再慢慢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