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烛
天总爱和人开玩笑。这不,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地,距离送暖还有三天,冷却向那只爱钻空子的小黄狗乘虚而入,屋里到处是碍手碍脚的冷和凉,哪里摸一把也是凉哇哇的。偏偏线路又出了故障,虽有雪光的映照,由于习惯了电灯照明,总觉得屋里黑洞洞的。于是,我找出尘封几年的蜡烛,插进一个啤酒瓶口,划支火柴一点,屋里立刻闪烁起昏黄的光,给这冷冷清清的屋子增添了不少活力和暖意。绿色酒瓶的烛台、红红的蜡烛静静地立在玻璃面的餐桌上,桌面上映着烛台、蜡烛和烛光昏暗摇摆着的倒影。
晚饭早已草草吃过了,没有电,没法看电视,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清清楚楚。打发时间吧,我和妻坐在餐桌两旁,玻璃上立刻映出我们俩人的影子,似乎专门守候这久违的烛光似的。几十年来,为生活忙碌奔波,为孩子操心劳力,难得有一个清静和二人默默相守相觑的时候。
烛光不多时便渐渐暗下来,孩子似的调皮地跳跃着,吐着黑烟。妻拿起剪子剪下一朵烛花,烛光立即明亮并安静下来。看着妻剪烛花,忽然,我想起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并随口念了出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听到我念诗,妻说:“这首诗我会念,还教孙女和外甥背过,就是不懂啥意思。”
“和今晚的情况差不多,那是下雨,这是下雪。”于是,我给妻讲起了这首诗。
唐朝的李商隐到四川的巴山一带做了个小官,离开家已经几个月了。一天晚上下起了大雨,一人独对孤灯,思乡之情如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浪涛翻滚。他想起了前几天妻子托人捎来的信,立刻研墨铺纸提笔写回信:你问我何时回家?这不好说。今天晚上这里正秋雨瓢泼,我真想回到家里去,在西窗下,一边剪着烛花,一边告诉你这巴山秋雨的情景。
在我向妻讲述的时候,她又两度剪掉了烛花。
我给妻讲解着这首诗,眼前好像一千多年前李商隐夫妇西窗剪烛的情景又复制到了今天。我在想,同是剪烛,一个在千年前的大唐,一个在中华盛世的今天,一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为事业奔波而离别相思,一是金色夕阳桑榆晚霞相依相守。然而,都是为了爱情、亲情相牵相连。有人说,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不是吗?古往今来,人们就是在这爱的牵牵连连中,一路走来,又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