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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赖耀祖渔利乡邻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5-10 11:16:02      字数:4284

  自从赖耀祖给儿子出谋划策,成功地娶到他们大队的金凤凰郝丽娜,和大队的头面人物郝运来做了儿女亲家之后,他的那颗恼怒和仇恨的心似乎得到了安慰。他也不再事事对郝运来和大队革委会唯唯诺诺,开始阳奉阴违起来。这时候“四人帮”已经倒了台,水磨沟大队也开始实行包产到户,虽然到处还刷满“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和口号,但事实上每个人都忙于自家的责任田,忙于自家能过上好日子,很少有人再提起“以阶级斗争为纲”了。
  大儿子赖如意和邻村赵家的寡妇结婚后,赖耀祖两口子对那个带来的小油瓶儿赵玉珠没有一点好脸色。赖玉珠也乖巧,嘴上爷爷奶奶甜甜的叫着,但总是对他们敬而远之。两年后,赖如意又生了一个儿子,赖耀祖眉开眼笑。但这个小孙子满月刚过,赖耀祖就在老婆的撺掇下,张罗着要给赖如意和赖吉祥两个孩子分家立灶。
  这时候,赖耀祖的小儿子赖吉祥已经结婚,加上两个未出嫁的女儿,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在一个锅里搅勺子,每个人都觉得不自在,锅碰盆、碗擦盘是常有的事,大家面和心不和,各人都在心里打自己的小算盘。
  赖耀祖家里最早提出分家另过的是赖如意的老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这个婆婆亲生的,出大力气受窝囊气,连自己和孩子也时常受到连累。与其这样一家人挤在一起活受罪,不如分家另过。凭她和丈夫的一身力气,过不了三五年就会过上好日子。一家人窝在一起,弟弟弟媳呢,整天呆在学校,一点儿农活儿也不干,白吃白喝。赖金环和赖银环这两个妹子呢,一个游手好闲,一个傻里傻气。想要分家的话语,赖如意不愿意主动向父亲说起,他老婆就直接向公公赖耀祖提了出来。赖耀祖先是不同意他们分家另过,责任田里很多庄稼活还需要他们两个出大力气呢。后来,赖耀祖在老婆的开导下,很爽快地答应了。
  原来,赖耀祖的老婆心里也早就藏下了小九九儿,她看自己的亲生儿子、儿媳在学校里当老师,虽说每人每月只有十几块钱的工资,但家里的花销、用钱的地方全指望着它。分了家,再也不用贴补赖如意大大小小四口子人。还有,媳妇郝丽娜的肚子也一天天鼓起来了,自己还得省下点力气,将来好带自己的亲孙子呢。
  赖耀祖经不起老婆吹来的枕头风,请来了两房的大舅哥,还有同门的长辈士绅,张罗着要给两个孩子分家。他本来要请大队支书郝运来主持公道,但郝运来觉得这件事情他应该避嫌疑,任凭赖耀祖好说歹劝,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出面。
  这个家分得很清楚,也分得很艰难。赖如意一家四口人只分到了很少的家产,分得的田地也是石厚土薄。赖如意的老婆骂公公婆婆太偏心眼,吵得不可开交。赖吉祥差点儿要动手打她,被赖如意的亲舅舅隔开了。赖耀祖有心照顾一下这个忠厚老实的大儿子,但又怕老婆心里不乐意,没敢那样做。在场的只有赖如意和舅舅两个人,身单势孤,只得认了倒霉。说到两个老人百年后养老送终的事,赖耀祖的意思是要让两个儿子一个养一个,自己跟大儿子,老婆跟小儿子。赖吉祥觉得明显占了便宜,便不假思索地大包大揽下来。
  赖如意和媳妇觉得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家里分得的一间破窑洞,他们也不要了。他们另外在村里辟了一处宅基地,借了钱,请了人,新盖了两间平房,还凿了两孔窑洞,很快就安顿了下来。
  赖吉祥名义上和父母妹妹们分了家,但还是和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他们的责任田、自留地还是一起种一起收。农忙假期和课余时间,赖吉祥也开始学着帮着家里人,多多少少做点力气活。
  这天夜里,吃过晚饭,赖吉祥就早早地睡下了。刚睡着不久,赖耀祖站在窗户外面,叫他起来到自己住的窑洞里去。
  赖吉祥下午连上了四节体育课,又和村里的几个小子打了一场篮球赛,感觉特别疲惫,不想再起来。赖耀祖执意要儿子快起来,他一直站在窗外候着不肯走。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会死人吗?”赖吉祥边嘟囔边穿了衣服。
  赖耀祖住的窑洞很深,为了省电,他用了一只只有五瓦功率的小灯泡。自从结婚后,赖吉祥就很少走进这孔窑洞里来。他揉揉眼睛,勉强看得到母亲也坐在床上,里间传来了很响的鼾声,他知道两个妹妹已经睡熟了。
  “什么事?”赖吉祥没有好声气。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半夜三更了非要叫他起来。
  “你看这个——”赖耀祖说着,打开了一个层层包裹着的东西。
  昏暗的电灯光下,赖吉祥看到了两根黄灿灿的金条,还有几个银白的手饰。赖吉祥眼睛一亮,他知道父亲一直藏有这种东西。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拿出来,难道是给自己的?他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父亲。赖耀祖说:“家里就剩下这些了,我想把它变卖了,买一台钢磨,再把磨坊开起来。”
  赖吉祥一向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他决定的事情,除了母亲,一般人很难改变他的主意。只是现在他年纪大了,有些事才肯给自己说一声。现在父亲要重操祖业,再开家磨坊,倒是一件不错的主意。他们水磨沟过去就是靠一台水车带动石磨富裕起来的,虽说现在水磨早已成了老古董,村里差不多的人家都有了小手推石磨,但是全靠人力或畜力,实在费时费力。现在村里通了电,听说外村有人开了磨坊,没两年就赚大发了。赖家祖传几代家景富足靠的就是磨坊,赖耀祖深知道其中的道行有多深。
  赖吉祥极力赞成,但他知道这年月私下倒卖黄金白银是违法的勾当,弄不好还会被没收,他劝父亲小心一些。赖耀祖说这倒不用担心,他过去的老关系还有一些。以前日子过得艰难的的时候,他偷偷地变卖过几次祖传的首饰。现在家里就剩下这些黄货白货了,还是抄家的时候他母亲藏在裤腰里。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埋在猪槽下面,才没有被搜走。
  赖吉祥请了三天的事假,忙里忙外,一切准备妥当,请了阴阳先生卜出吉利的日子。相隔了十多年,赖耀祖家的磨坊重新开张。赖吉祥放了鞭炮,请来郝运来,还有村里的电工等,凑了两桌酒席。前一天晚上,赖吉祥还特地去请学校校长汪天明。汪天明没有去,只应赖吉祥所求写了一幅大红对联:驴行春雷响,磨动白雪飞。但又觉得现成的对联不合适,想了想就要改为:电通春雷响,磨动白雪飞。赖吉祥觉得好得无法说,汪天明也没有多想,就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自从村里有了电磨,水磨沟村的人家很少再有人用手推磨了。但几个月过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地重操旧业,来赖耀祖家磨坊里磨面的人越来越少。汪天明是外村人,听到有村民们私底下议论,说赖家的电磨会吃粮食,百十斤的小麦磨的时候还加了水,可磨出来的面粉加麸子只会少不会多,有时要少五六斤。
  庄稼人种地不容易,深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水磨沟村一开始并没有人怀疑赖耀祖玩猫腻,背去多少,背回来多少,全凭赖耀祖说了算。后来,有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儿,去磨面的时候用家里的杆称约一下。赖耀祖抓了麦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说太干,得掺些水,要不然磨出来的面粉太黑了。磨面的人知道这个道理,眼看赖耀祖往麦子里拌了两三瓢水,少说也有六五斤,但磨完了一过磅,面粉和麸子加在一起,少了整整八斤。磨面的人心里直纳闷,怀疑自己家里的杆称有问题。再次磨面的时候,先在自己家里称,又在磅上称,相差不到二斤,但到最后再放在赖耀祖的磅上过过,还是少了五六斤。磨面的人一直觉得这里面有鬼,但又抓不到真凭实据,不好当面说出口来。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汪天明的耳朵里。
  汪天明含蓄地笑了笑,说电磨哪里会吃粮食,可能是老鼠偷吃了他家的粮食。那人便对天发誓,说从头到尾自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哪里有什么老鼠。汪王明也觉得奇怪,有一次就有意无意地同赖吉祥说起了此事,赖吉祥先是不作声,后又说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赖吉祥觉得在学校老师面前丢了面子,回到家责问父亲。赖耀祖先是矢口否认,后又骂儿子胳膊肘往外拐。赖耀祖对儿子讲了其中的玄机,原来的石磨,磨眼大一些,磨盘凿得深一些,停的时候早一些,剩余的东西就多一些。现在用的是机器磨,快磨完的时候,提前一两分钟关掉闸刀,就会有一部分来不及磨碎的粮食遗留在机器的肚子里。
  赖耀祖说不这样,家里的人吃什么,还有家里的十几头大肥猪吃什么。赖吉祥恍然大悟,佩服父亲的精明。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父亲说,以后每家尽量少留一些,不要叫人家明显地看出破绽来。
  赖金环带些傻气,便有人逗赖金环取乐。赖金环逢人便说她爹夜里常会一包一包的往家背东西。傻子一般不会说假话,村子里便有人宁肯肩挑背扛到外村去磨面,不到万不得已再不肯到赖耀祖家的磨坊里来。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的米和面,到赖家磨坊加工粮食的人也多了一些。赖耀祖从天明忙到天黑,浑身上下沾满了白花花的面粉,连脸上胡子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
  这天是年底的腊月二十三,赖耀祖刚打发最后一个磨麦子的人,山沟里便响起了祭灶的炮仗声。他忙了一天,实在累得够戗,来不及收拾,就关上门急急地回了家。他吃过晚饭,突然觉得今天少了什么东西,就又要赶回磨坊去。
  赖耀祖老婆说明天再去吧。赖耀祖说明天还有人要磨面哩,执意要去。这几天磨面的人特别多,已经攒了几大麻袋麸子、米糠还有面粉,再不背回家来,机器肚子里剩余的东西就没地方装了。
  赖耀祖去了老半天,还没有回来。他老婆等得有些着急,伸头往门外看看,大门外黑乎乎的不见人影。他老婆心里有些生气,嘴里嘟囔着,不会这么晚了还有人去磨面吧。就叫上二闺女赖银环,想去替老头子干一会儿。赖银环爱干净,不愿意去那脏地方,呆在家里听收音机里唱歌。老婆子只得一个人摸黑去了。磨坊离她们家并不远,也就喝一碗汤的工夫。老婆子磕磕碰碰地到了磨坊前,里面一片漆黑,却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老婆子知道赖耀祖掏摸机器里的面粉怕外人看见,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干。她低声喊一句,推门走了进去。她刚踏进门槛,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一点儿摔倒在地。她弯着腰伸着手摸索,却摸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她心一慌,又喊一声,没有人答应。她的心不住往下沉,上下摸了一遍,知道是自家老头子赖耀祖。他的身子软绵绵的,鼻子里还有气。老婆子使劲摇晃,赖耀祖半晌不动。她想扶他起来,自身力气却不够用。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咚咚地擂赖吉祥两口子的屋门。
  赖吉祥正搂着郝丽娜在床上亲热。他听见母亲这么着急地擂门,没好声气地喝问:“急什么?死人了?”
  他母亲没有言语,突然嚎啕大哭。郝丽娜想不到赖吉祥的预言竟然会这么灵验,慌忙推开他的身子,穿了衣服,起身开了门。老太婆哭哭啼啼地说赖耀祖现在昏死在磨房里,要他们赶紧去救人。赖吉祥这才慌了手脚,急急扯上几件衣服,飞也似地跑到磨房里来。
  赖耀祖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傻呆呆的。赖吉祥大声叫唤他,他也不理,好像眼前根本没有这个人。郝丽娜、赖银环还有老太婆一家人也都赶来了,你推我拽把赖耀祖搬回家里。赖耀祖在家里躺了几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常常一个人双手合十,坐在床头前发呆。没有人看管他的时候,他会偷偷跑到破旧的甘露寺里,一整天长跪在那里一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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