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赏析】最后的黄玫瑰 ——简评《黄玫瑰》“三一律”法则的运用
一,《黄玫瑰》与 “三一律”
晚霞晓文的微电影《黄玫瑰》的创作,有明显地遵循"三一律"戏剧艺术法则的创作倾向。全剧五场,情节单一,故事发生在一个地点,即婉容教授的家里;所描写的全部事件都在下午那一段时间内发生;主题集中在婉容教授情人节接收黄玫瑰这一情节之上。这个故事,贯穿于短剧的始终,维持着舞台的充实。
“三一律”原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一个戏剧理论,也是古典主义戏剧的艺术法则。它的基本原则要求戏剧创作在时间、地点和情节三者之间保持相对的一致性。即一出戏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一天(一昼夜)之内,地点限制在一个场景,情节服从于一个主题。
依据这一原则,西方最早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法国戏剧作家莫里哀的喜剧《伪君子》。这部作品就是按"三一律"的法则写成的。全剧五幕,单线发展,情节发生在一个地点,奥尔恭的家里;剧中的全部情节都运用不同的手法,从不同的角度去表现,但最终都统一在一昼夜之内发生、发展、完结;剧作通过教会骗子答尔丢夫混进商人奥尔恭家里,图谋勾引其妻子,并企图夺取其家财等多个细节,从不同的层面展现,最终都集中到揭露答尔丢夫的伪善面目这一主题之上。
中国最早尝试“三一律”戏剧创作的作品应该是《雷雨》。该剧作者曹禺基本上是运用了“三一律”这一原理创作的典范之作。
在《雷雨》剧中,周朴园和两个家庭,八个人物的戏剧冲突,完全集中在短短一天之内发生,而几乎每一个细节都牵扯了过去的恩恩怨怨。有限的舞台空间不仅突现了伦理的矛盾,阶级的矛盾,还有个体对于环境、时代强烈不谐调的矛盾。该剧作的地点集中在周公馆的小小客厅里,情节是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去铺开,展现的却是三十年的恩怨,错综的人物关系。短短的时间,紧凑的情节,激烈的戏剧冲突,让人感觉戏剧中时时刻刻的矛盾冲击。全剧最终统一到暴露资产阶级家庭,人性被扭曲异化、美的心灵被扼杀窒息这一丑恶本质的主题之上。
品读晚霞晓文的《黄玫瑰》,感觉作者在作品中对生活体验,对文学体裁的把握,对主题的提炼,对“三一律”法则的运用等方面都有较为突出的特点。
二、《黄玫瑰》中的“三一律”法则
1.一个场景的原则
作者为了实现人物品位与场景的和谐统一,特别营造了一个温馨浪漫,富有雅趣的客厅。在展示这一场景的时候,作者用了相当的篇幅,按照人们习惯的东南西北的空间顺序铺开。
1)先写东面。“墙上挂着田耕夫妇结婚30年的珍珠婚照的大幅照片。田耕教授虽然走了,但妻子婉容仍然将照片挂在原处。”;“下边是一套酒红色美乐乐牌时尚经典,豪华大气的右转角真皮沙发。”沙发左右两边分别放着的是“蝴蝶兰”和“发财树”
这一安排,其用意在于:一是表现主人公夫妻二人的恩爱情深,二是突出客厅布局在于突出生机和主人公的情趣与品位。目的是为田耕教授去世后还托人为爱妻送“黄玫瑰”埋下伏笔。
2)后写南面。“客厅南面8×3.2米的玻璃落地窗通透、明亮。窗户上两幅玫红色的天鹅绒窗帘自然地垂在左右两边。”这一安排,其意图在于突出客厅的档次,同时也是为了表现中国建筑坐南朝北的风水特点。
3)次写西面。“西面的墙上,是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全家福。”这是出于表现和谐,完美的东方人浓重的家庭观念,营造温馨的气氛。
“全家福的下方,放着……汉白玉台面……象腿矮条几。”,“条几上放着一台55英寸Skyworth 的牌液晶电视”;“两边立着一对“奇声”音箱,里面正放着勃拉姆斯的《乘着歌声的翅膀》,声音低回,如诉如泣……”这些文字,都是为了渲染主人公的生活情趣。
4)再写北面。靠右是一扇门,对门的描写也极其细致,细到门、锁的色泽、品牌都一目了然。“北面左边的墙上是一幅十九世纪欧洲印象派大师莫奈的名画《睡莲》。”;“相框下是一架罩着玫红金丝绒琴罩的Bosendorfor 蓓森朵夫钢琴,”。
这些描写,目的在于突出客厅布局着眼于画意。欧洲印象派的画与西洋键盘乐器钢琴的和谐搭配,相得益彰,突出了主人公的艺术修养,洋溢着高雅的气氛。
5)兼及上下。作者除了按东南西北空间顺序描写客厅以外,还写了屋顶的吊灯,地面铺设的面砖,还有墙角的金钱树与蝴蝶兰,这些描写都极为细致,或状物、摹貌;或绘声、绘色;或描神、显韵;或透骨、抒情。
以上细致精当的环境铺写,使人形神兼备,情景趣交融,其意图在于使笔下的景与物、人与物、情与物、尽显神态与形貌,情状与风韵,寓含与神韵。从中表现了娴静幽适,典雅雍穆之情趣。
让人一走进客厅,就有一种雍容华贵、雅致大气之感。既是展示主人公的文化品位、艺术修养,又从侧面烘托主人公的艺术形象。目的就是为了突出戏剧艺术“三一律”的“一个场景”的原则。
2.严格的时间原则
“三一律”原则要求戏剧中故事的发生、发展、结局都要严格控制在一昼夜之内完成。这样的原则目只有一个,就是使文章结构紧凑。其好处在于使主题集中,结构严谨,不蔓不枝。但它要求创作者必须具有较高超的剪裁取舍,布局谋篇,表现手法等方面的基本功。下面我们来看看作品是怎样表现这一原则的。
1)从小处切入。作品在这方面的处理是很见功力的。整部作品,从大的方面说,夫妻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跨越了几十年。作者没有把几十年的生活全面摊开,没有以展览文字来铺张场面,而是集中笔墨,从小处切入,把文笔集中在“田耕”教授生病到病逝这不到一年的时段。而在这个时段里,只截取故事最高潮部分的一个横断面,然后把表现的笔墨聚焦于最能表现主题的,“情人节下午六时至七时这一小段时间里,“送”与“受”“黄玫瑰”这一焦点上。
2)“借尸还魂”术的妙用。在这么仅仅有的两个小时内,要完成“黄玫瑰”从天国传递到至爱的人手里,这看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而作者以巧妙的“借尸还魂”术,托付邻居转交而做到了。其做法是:
一是黄玫瑰虽然是情人节送的,而黄玫瑰却是在半年前就预订好了的。这就为送花节省了半年的时间。同时也为“死后还送玫瑰”的传奇故事做了注解。二是送玫瑰的时间安排也极为精当,因为主人公“婉容”只有这时才能在家。这也是作者精心安排的。三是安排在这段时间是最佳选择。因为这段时间是最浪漫的,“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再者过了这个时段,天黑了,人散了,情人回归了,节日过了,玫瑰也凋谢了,送玫瑰就没意义了。
3)阴差阳错的绝招。人间不了情,阴阳两界人。人已死,情未了。要表达,送玫瑰是最好的方式。怎么送?只有托付邻里是最好的选择。邻居退休本来在家,却因信基督,周末正好去做礼拜不在家。因为不在家,就只能托付邻居代收。只有代收,黄玫瑰才能先到主人公手里,只有先到手才能造成“玫瑰错位”。只有邻居做礼拜才不能走远,只有不能走远才能在短时间回来“收送”玫瑰。这样就造成错错落落的结局,作品便有碧水起微澜,风动荷叶翻的摇曳生姿的艺术效果。
4)“意识流”的手法。在“三一律”原则的制约下,作品的故事情节是受严格控制的。尤其是在微电影这样短小的篇幅中,在涉及与此情节相关的一些场外情节时,作品就不能马上离开现场深入那些情境之中去还原当时的画面。在这种情况下,作者就借助“意识”的想象,还原人或者事的情境,再借助镜头将其还原成真实的画面。
在《黄玫瑰》第三场中,婉容触景伤怀的回忆,就是这种艺术手法的运用:“田耕生前陪伴在婉容身边,一手轻轻地搭在婉容肩上,一手为婉容翻着琴谱,嘴里和着钢琴的旋律,哼着婉容弹奏的歌曲,陪婉容练琴,伴着婉容欢悦……拍照全家福……拍珍珠婚照……田耕住院化疗……追悼会上的遗像……挽联、花圈、吊唁等画面……”这些情节,就借助了这种“意识流”的形式,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完成了几十年时间的跨越,就实现了多层空间的穿越,收到了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
3,服务一个主题的原则
在微电影《黄玫瑰》中,作者围绕黄玫瑰的交接,着力表现的是田耕、婉容夫妻二人和沈蓉华等三四个人物之间的戏剧冲突。其情节集中在情人节下午这个时段之内发生,而几乎每一个细节都牵扯了主人公过去的恩恩爱爱。在有限的舞台空间突现了黄玫瑰交接中的一系列戏剧冲突。该剧作的地点集中在婉容小小的客厅里,铺开的却是一个广阔的生活空间;时间虽然只是用一两个时辰,展现的却是他们三十年的恩爱情愫。短短的时间,紧凑的情节,交替的戏剧冲突,让人感觉到戏剧中的矛盾交织与冲击。全剧最终统一到讴歌人性美,表现真爱永恒这一生活本质的主题之上。
在创作中,我们常说字由情发,文由心生、题由悟出。写作是一项创造性的劳动。情抑郁于中,就有想将其变成文字的冲动。有了这种心理趋向,人们就会产生不吐不快的加持。当想一吐而后快的时候,就要有一个命意,这个意就是文章的主旨,就是主题,就是文章的灵魂。
晚霞晓文老师在这方面可谓是一个有所领悟的作者。我们只要把她不同体裁的作品拿来比较阅读,就不难发现她的独到之处:即善于发掘现实生活现象中带有本质意义的题材,然后找到一个恰当的角度切入,用一种新颖的手法,以小见大去表现主题。
在文学实践中,很多人都会说,讴歌爱情是文学作品一个永恒的主题,而你表达出来的主题能够永恒吗?在生活中,情人节送玫瑰,这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以玫瑰传递情,送玫瑰以示爱,很多人都写过这类文章。可能大多都只是一时感情迸发,花言巧语,热辣烫手,发一番卿卿我我的空泛感言,一阵“胭脂气息”吹过,其文字可能比玫瑰的花瓣凋零的得还快。同样是送玫瑰,而晚霞晓文老师送法就非同寻常。在表现以玫瑰传递爱情这一主题时,作者审视的视角就明显的不同:首先是送玫瑰的人不同,其次是送的方式不同,再就是接受的场景不同,还有交接的角度不同。我们想想,就以上几个不同点而论,是否就决定了文章的表现手法的与众不同。与不同点来表达接受相同样的玫瑰,其艺术效果是否就倍增了呢?这种艺术效果带给读者的感受,是否就远远超越了通常意义上情人们送玫瑰那种感受了呢?在文学理论中,前者叫俗套,后者就叫匠心,运用到创作中,就叫匠心独运。
在拙文即将搁笔之时,我想问问我们大多读的读者,你似乎能从《黄玫瑰》中读出作者晚霞晓文行文中的这种剪裁命意的功夫?你在动笔写作时,是否能够在你的作品中体现出这种功力呢?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文友,写作很辛苦,写了大量的文字,但几乎都是文字堆砌,几乎没有拿到过精品。最后一气之下,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直至今日,我想,他仍然可能没有闹明白自己的作品为什么没有获得精品吧。如若这般,我建议某君再来读一下晚霞老师的这篇作品,也许会从中获得一些裨益罢。
因为此文作者是社长,我也不便太过誉。我看很多人在晚霞老师的文后跟帖,喜欢用“名至实归”一词,我上面的那些粗浅的文字,如果能作为实至名归这一成语的注解的话,尛韵心亦足矣。
附:原创【梧桐剧本】黄玫瑰(微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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