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生长在一个没有风霜的城市，那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海风轻轻吹拂。2006年夏天，她穿着米黄色的Converse帆布鞋来到北方的一所大学，送美丽的海牙给同学们，帮助男生画素描作业，翘起嘴角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微笑。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了冰霜，她把脑袋缩到领子里，她跑进教室时使劲地跺脚，她说，你们这里好冷啊。
　　 大家都喜欢她，特别是男生，都喜欢和她说话，还有一个男生说他做梦经常梦见她。他说，我喜欢末末，她就像鬼魅一样缠绕着我，使我无法呼吸。于是大家都叫这个江南女子为末末鬼了。
　　 这个男生叫小荒，在他得知末末鬼冷的时候便说，那我不是有机会送她东西给她温暖么？送她什么好呢？
　　 孔羽说，热水袋呀。
　　 落郁在一旁嚷嚷，我也送她一个去。
　　 小荒跳下床来，你这么这样？总是和我争。
　　 又没有成你的，怎么不能和你争了？
　　 孔羽拉开他们两人，你们不要总是争吵，这样下去你们四年之内必有大战的。
　　
　　 两个人都备好了热水袋，在一个下午让末末鬼来挑，他们说，只能选其中之一。末末鬼微笑着不知所措，她看向孔羽，他手捧着一个暖手的杯子正在喝水，她说，我要孔羽这个暖手杯就好了。
　　 不行。落郁说。小荒则大步跨到孔羽面前，把他手捧的玻璃杯打掉，于是杯子在地面上破碎，溅起的碎片划破了孔羽的裤角。
　　 末末鬼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身离开。
　　
　　 每个男生都是倔强的孩子，注定要爆发一场战争。玻璃杯事件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男士们在课间折纸飞机投着玩，谁投出去的谁再拿回来，纸飞机就忽忽落在了末末鬼的手提包里，而她在和旁边的同学说话不知道。是小荒投的，他起身去拿，落郁站起来拦主他，我去。凭什么？咱们有游戏的规则。小荒说着趾高气昂地走了过去，他弯腰时几乎把脸贴在末末鬼的头发上了，他一定可以闻到她头发里的清香了。落郁郁郁地坐在原地，轮到他投时候，他刻意地向末末鬼的方向，天不负有心人，于是纸飞机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头发里面，她回头微笑，谁投的？快过来受罚！落郁脸上有开心的笑容，他像个胜利者走向末末鬼，而小荒的脸成铁青，他手腕处的青筋突突鼓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无可避免。落郁在洗脸时候不小心将毛巾抽到小荒的脸上，小荒就一拳打在看落郁的脸上，在众人的劝拉声中，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同学给孔羽描述这些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预言成真，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校外的石羊街，冬天的夜晚，各种小吃店小媳妇的叫卖声隐去之时，小荒与落郁对面站着准备单挑，在孔羽从学校赶过来时候，他看见落郁的脚踩在小荒的脸上，两人的一幅都是菜青的颜色，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容狰狞。孔羽大叫着，你们打什么？住手！
　　 一群北方的孩子，在刚开学时候说笑着彼此的理想，一起爬到楼顶，去偷看对面楼的女生，那边满是女生的内衣，在阳光下，去想象那些令人陶醉的味道，一起心旷神怡。而如今大打出手，在三个人回去的路上，抬眼就看见了末末鬼，她被一个高大的男生拥着走路。然后他们看见末末鬼在梅花树下亲吻那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这个时候，雪花在恋人的头顶轻轻降落，融化在睫毛上，末末鬼一定是听到了梅花微微爆破的声音，她仰脸是一脸的幸福，雪花漫天飞舞。
　　 小荒，落郁都垂下头，孔羽拉着他们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末末鬼都没怎么看到小荒与落郁了，她扭头去问孔羽，那两个人呢？
　　 作兼职去了。他撒谎说。其实，他们是呆在宿舍里，避免与她见面受到刺激。
　　 那你要代我向他们问好呀，我正准备把我倾国倾城的老乡介绍给他们呢。
　　 南国佳人呀。
　　 对呀，要不先介绍给你吧。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啊。大家都知道孔羽喜欢过一个女孩，在年少的岁月里说过许多情话，可是人家在出落成大姑娘时找到了如意郎君，留孔羽一个人开始暗恋。
　　
　　 周末时候孔羽帮学校对面的一栋楼开电梯，穿蓝色的制服，微笑对来往的业主，在他看见末末鬼过来时候赶紧跑掉，头就撞在了楼梯门上，末末鬼在背后笑，孔羽，你为什么要跑？我很让你害怕么？
　　 没有呀，我不想你看见我穿成这样丑的样子嘛。
　　 哪有？很好看的哦。
　　 孔羽也笑。两个人都笑得异常干净。
　　
　　 第一场小雪过后，天就逐渐严寒起来，早上外边放的水盆里结出的厚冰吓了末末鬼一大跳，见识到北方的天气的厉害，她就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不住地跺脚，还要不断的说话来保持温暖，所以，在阳光灿烂的下午教室里，她和孔羽进行着如下的对话。
　　 像你这样干净的男孩子，应该有很多故事吧。给我讲讲呀。
　　 哪有？就和任何一个人一样，就是些许琐碎的成长事情。对了，今天我在听《那些花儿》时就遇到中学的一朵花儿，我们微笑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呢。
　　 孔羽，你怎么会留恋这些？你怎么不奔忙于爱情之间？
　　 他微笑不语。
　　 还有小荒与落郁，是不是我哪惹他们了？关系一下子就淡下去了。
　　 哪有惹？他们正忙这恋爱呢。
　　 真的?我说现在怎么都不来上课了。
　　 落郁发短信认识了个女孩子。朋友问他，给你发好多条祝福短信你怎么不回一个？没有呀，我都没有收到。不会吧？13523095200。错啦！我的是13523005200。当天晚上，落郁就过13523095200上了，我们的号码很相近哦，我朋友给我的短信都跑你上边了呢。我说凭空来这么多祝福，正准备谢谢谁呢。有那么一天，落郁约对方出来，他走进咖啡屋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高高座位上的小女孩，她对他微笑招手，如花美丽。
　　 小荒则深居浅出了。一次挫折，几乎改变了他的性格。嘻嘻哈哈，到处乱跑，这曾经是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现在几乎默默无闻，满脑子有时竟在想沉闷的宿命问题。同班的女孩颜莉达总是陪他一起沉默，跟着他，过马路，他不会牵起她的受，但会站在车开来的方向。
　　 他们在谈恋爱？末末鬼问。
　　 现在好像没有，但日久生情呀，就像我们，时间长了也会产生感情的啊，哈哈。
　　 哈，孔羽，没有想到你还会开玩笑？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
　　 这个冬天再深一些时候，好多人看到落郁和一个小女孩在一起，他领着她去喝奶茶，他戴着她织的白色绒毛围巾，一直垂到膝盖处，她对他说，我们的幸福就如这条围巾一样长，他低头去吻她红红的嘴唇。末末鬼从他们旁边走过，她微笑着对他招招手。
　　
　　 第一场大雪，漫天遍野白茫茫一片，末末鬼兴奋地呼喊，去抚摸片片的雪白，乐此不疲。男朋友也是满脸高兴，他说，末末，我爱你，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想法。对着凛冽的风，末末鬼说，那我现在要喝冰的可乐。
　　 夜晚要爬窗户进他的宿舍，他住在三楼，要事先爬到二楼。我叫二楼的拉你上去。二楼的经常帮三楼及以上楼层的忙以博得好处。一声叫后，一个人就探出头来，需要帮忙么？是小荒，他看见末末鬼时候有些吃惊，就缩回头去说，孔羽，你来。孔羽递下手时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拉住了末末鬼。末末鬼在下边有些尴尬，同班的朋友不是都知道晚上要住男生宿舍么？她就对男朋友说，我不想上去了。怎么了呢？他在下面问，要快压，要不会被学校抓住的。
　　 刚下来，有巡校的学长过来，他拉起她的手就跑，她生硬地跑着，他扯得她的手生疼，你跑什么？我问你跑什么？巡校的会抓着我们的。抓这又怎样！你怕什么？他不说话。我问你怕什么？他看着她，嘴唇动动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雨中带些零星的雪花，打在脸上有些疼，末末鬼想起来小荒与落郁为自己的打架，而男朋友这一小点事情都如此溃逃，她突然说，如果巡校的抓住了我们。你会不会和他打一架？
　　 你今天怎么了？他问。
　　 她转身离开。
　　
　　 几天后，末末鬼调整下沮丧的心情，要出去走走看看了，刚下楼就遇见小荒了呢。多少个日子以后，我终于见着你了呢，小荒。她过去和他说。他的头发留长了不少，快遮住了眼睛。
　　 一个女孩从楼上冲下来，是颜莉达。末末，你放过他吧，你既然选择了不爱他，就放开他吧，会有人喜欢他的，比如我。
　　 末末鬼有些想笑，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那祝你们幸福了。又多少个日子后，当她知道那是人家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后又开始埋怨自己起来，回过来看大学事情的过往，她去问孔羽，是不是我总是在招惹是非呢？
　　 你看，一切风轻云淡。然后，这个漂亮干净的男孩微笑不语，眼睛里像要开出一朵花来。
　　 是呀，以前不知道北方是什么样子，在这个有风霜的城市里，一切风雪扑进了自己的眼睛，这些时光，包着这些温暖的记忆，会让人难忘。
　　 末末鬼过了这个冬天就要19岁了呢，小的时候，妈妈就说自己19岁时候会长智齿，19岁的她把喜欢多年的帆布鞋换成高跟鞋，路遇孔羽的时候微笑着和他走一段路，跑进教室时候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这里好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