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远县公安局刑侦队会议室里，正紧张地召开案情侦破会。会议在高度保密，高层次的情况下进行，与会者仅限于局长和主管刑侦的副局，刑侦队长和两个办案骨干。参会干警眼睛里被怒火燃烧着，脸上显露出少有的沉痛和严肃，大家在沉默中烧着烟，难以言表的思索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似乎凝固在一触即发的爆炸中……
　　 初冬的天气昼短夜长，麻眼得早，这样的季节把城市的夜景打扮得别具魅力。大街两边灯红酒绿，闪烁着迷蒙的光彩，透析出温馨的喧嚣，是那样的暧昧，令人迷茫。红男绿女耳鬓厮磨地拥在歌舞厅里，在靡靡之音中，春花秋月轻歌曼舞着，水性云情常常失出自我的意识，把扭曲的心灵醉倒在酒吧的温柔里，任由私欲的毒瘤蔓延，栽种下恶魔的种籽，迷失在罪恶的金钱泥淖中。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腐败弄权，贪财，好色！给社会带来不安宁的隐患和危害。
　　 水田村青山绿水田土肥沃，山林青葱茂盛，一条小溪不知绕过了多少个湾子注入沅水。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多是单间独户住得很分散。青壮年几乎全都外去打工，把心儿粘贴在了城市里，把个大好的山林田园荒废在脑后。村委会领导着几十个老头幼童守望门户，应酬一下官面上的差事，领着一份舒心省事，屁事也不用管的皇粮工薪。在村子里老人糊涂，小孩幼稚不懂事，监管制度不力的情况下，又毫无顾忌的把大家的公产，想怎么变通就怎么变通。把多数时间奔在牌桌上，把精力消耗在“牌中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里，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的消遥自在。看似如此一个宁静秀美的小山村，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那么一件禽兽不如的暴力事件。
　　 夜；黑黝黝的，仿佛一桶沉甸甸的水，沉得很不宁静。在寒风悲啸里催化着阵阵细雨扑在脸面上刀拉般的生痛。事发那天村委会里亮着灯，牌桌上的输赢使每个玩家赌得很认真，专注。有人听到狗吠得很厉害，但谁也没有想着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想到会要发生什么？且是有史以来在这儿闻所末闻“无于声处听惊雷”的大案。
　　 几条黑影步履矫健地射向一座靠山面水的楼房，那楼房远离群居近半里之遥，孤独地耸立在那儿。屋前一条沙砾简道沿小溪伸向外面的世界连接县城。想必房主人当初建房是感觉这儿依山傍水风水好，再者也是图个安静。那几个黑影在房子前一人多高的围墙外刹住了脚，在铁门前稍聚，不知怎么就打开了铁锁，在他们闪入的瞬间听得一阵狗叫声……须臾；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午夜；公安局值班室里急促尖锐的电话声，使两个处于瞌睡朦胧迷糊的值班民警抓起听筒，“喂！”字刚出口，就听得一个女人惊悸撕心而又微弱的声音喊道：“快，快叫杨成勇回家来！我，我家遭抢劫了……”
　　 他们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刹那间清醒了，“喂！喂！”连着几声呼叫，话筒里只有了芒音。接电话的值班民警心惊地嘴里骂道：“哼，狗日的找死呀！搞到太岁头上来了！”
　　 瞬间；一辆警车“呼儿呼儿！”地鸣着警笛弹出公安局的大门，如飞的刮向公路。风跑得急，车灯似两道利剑划破夜空，细雨拉着剪不断的丝线，把雪亮的灯光变得烟雾蒙蒙的。车内坐着被害事主公安局副局长兼治安大队长杨成勇，刑侦队长李成阳，侦察队员王海，张波。小张一脸严肃的驾着车，队长李成阳绷着脸想向局长说几句安慰话，几次张口话头噎在了喉间。王海闷着头悄悄地打量一眼身边的同事。车内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心脏跳动和急促的喘息声。可想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偶尔只见帽徽和双肩的铁标识闪烁着寒光。他只觉车内空气沉闷压抑得难受，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搞到我们头上来了，看老子不整死他狗日的！”
　　 杨成勇年近四十岁，他坐在副驾驶室闷着头，绷紧的脸上表情复杂地想着心事。十多年的公安生涯使他明白到这次搞到他头上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劫匪闯入他家怕不是纯粹的为了钱财，更多的是为了报复。他担心三十多岁的妻子秀梅受到伤害。秀梅长得相当漂亮，是局里众所周知的美人，染着粟色的头发，搭配着玫瑰色的双眼皮，从脖子到耳根都给人晶亮感。除此外，他还有不可言表的苦衷使他担忧，他不敢想下去了……
　　 这些年他担任治安大队长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在扫黄抓赌中，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真正能抓到现场的不多，而凑效的是按图索骥顺藤摸爪倒能扯出一大串来。而后就是抓人，罚款，创收，也就做出了成绩。那些宾馆，大酒店，旅社，娱乐场所哪个能摆脱得了嫖赌的嫌疑。老板为了生意安宁兴旺，心里虽他妈的不满，又不得不装孙子热乎地把他们当上祖待。他知道手下狐假虎威敲诈勒索的不泛其人，但……自己不是很干净，心知肚明，彼此彼此，怎好去指责他人。他绞尽脑子紧张地思索分析着，是什么人与他有怨，又如此大胆的和他过不去，这伙人又是什么样的背景？想到背景他感到心虚了，背脊骨发凉，中国许多事情坏在背景上。他虽然也给别人做背景，但他的上面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背景，在这人情盘根错节复杂的情况下他能算得了老几。常言道：无私才能无畏。他此时才感到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他想；如果此事处理不当……他就会身败名裂一切都毁了。他不觉心里有点抱怨老婆不该报案，报案也要等他回来后弄清情况后再说，但一切都已经晚了。警车正在全速的射向他家，同事们正在与他同仇敌忾一心为他破案报仇。到家后他才知道，发生的事情竟然比他想像的还要悲惨严重得多……
　　 警车驶进已经敝开的铁门院内，杨成勇敲开屋门。就见妻子披头散发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他伤心欲滴，泣不成声地抽噎着哭泣。他心里似线丝儿在扯得痛，伤痛中双手颤栗着，嘴唇嚅动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轻轻地抚摸着她耸动的双肩，许久才使她慢慢平静下来。他端详着从他胸怀里脱开的妻子，苍白憔悴的脸上眼睛红肿网布着血丝，凄凉绝望的目光里是无以言表的痛苦和悲切，显露出几分痴呆的木然。瞬息之间，几乎老了十来岁。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在傍愤恨得捶胸顿足地唾骂着，控诉着：“哼，这群砍脑壳的王八蛋，遭枪打的，红炮子穿心的，把我们三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不晓得对俺媳妇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呃，你们当警察的一定要抓住他们为民除害呐，给俺们要有一个说法呀……”大家见到杨副局长活泼可爱的儿子，以往见到他们总是叔叔喊得亲甜，此时和保姆满脸惊恐状的畏缩在角落里，脸上挂满着泪痕。杨局一把将儿子拉入怀中，用手擦拭着小脸上的泪迹，心里酸酸的，眼眶里滚出了大颗的泪珠。
　　 大家心里震憾了，愤怒了，王海黑着脸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狗日的，老子抓到他们活剥他的皮！”李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深为局长家的遭遇感到不安和同情，胸膛里燃起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恨怒火，立誓要侦破此案，不然的话不仅对不起战友，更对不起身上的警花和帽徽。他以无比痛楚愧疚的心情着：“大娘，您老放心，这一伙混账王八蛋太猖獗可恨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侦破此案的，给您老一个说法和交待。”张波蹲下扰摸着小杨成的头道：“哦，成成别怕，叔叔一定抓住这些坏蛋，为你们报仇。”老人似乎得到了安慰，眼里充满了感激的期待。他们又转面对杨成勇的妻子道：“嫂子，你们放心，相信老杨，相信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些犯罪份子的。”李队最后他把目光转向杨局，似乎是说：我们开始工作吧！老杨温柔地对妻子道：“哦，秀梅，你把情况向李队讲讲吧！他是专门破案的哩。”她听后，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悸，眼里尽是一片茫然，身子颤抖着直往老杨身后缩。她感觉大脑犹如瘫痪的系统一片黑暗，身子似被抽空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从何说起，那难以启口的丑恶暴行她能说吗？又该怎么说！她更忧心着老杨心里怎么想，日后怎么看待她？见她那个样，大家相觑，不知所措。杨成勇只道妻子受了惊吓，轻轻的拍拍她的肩头，给了她一个温情鼓励的目光。
　　 王海，张波一进屋子便进行了现场堪察，在杨成勇和妻子的房间里发现有过扭打的痕迹。还有……还有似乎，现在还不能准确断定的暴行。他们见到老杨妻子那恐怖难以言说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张波给李队丢了个眼色道：“哦，队长，我看这样吧，你和杨局在嫂子那间屋子里和她谈谈，我呢，和小王在关押大娘，保姆，和小杨成（杨局的儿子）的房间里调查，这伙人是在不同房间里犯罪，这样就便于分头了解情况了。”李队已从小张的眼色里明白到了案情的复杂性和隐情，分头调查问询有利于调查取证，更能保护不可言喻的尴尬和个人隐私。
　　 在杨局夫妻的房间里，李队对还处在惊骇中的受害人和蔼地问道：“噢，嫂子，你把发生的情况跟杨局和我讲一下好吗？”杨局心痛的望着妻子目光里还未完全隐退的惊惧神色，红肿的眼睛里溢着泪花。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温情地道：“哦，秀梅，别怕！有我哩，你把事情说出来了我们才好破案抓坏人啦！”妻子在他的目光鼓励下渐渐稳定了情绪。慢慢的道出了晚上发生的案情……
　　 在近午夜时分秀梅刚刚进入梦境，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了她。她以为是老杨回来了，因他工作的特殊性经常在这个时候回家，她赶紧披衣下床去开门。门刚拉开便见四个蒙面汉子闪了进来，她心里一紧大声的呼叫着，他们不由分说，粗暴地把她从客厅连拖带拽的搡进了房间，嘿嘿地笑着：“噢，局长夫人，来客人了不欢迎么？”
　　 “你，你们什么人呐？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啊。”
　　 “呵呵，我们可是稀客啦，好不容易来一回呗，这样的待客之道不够礼貌吧！”
　　 另一匪徒叫道：“哼！臭娘们，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谁也救不了你的，当初建房子时没有想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吧！”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她见他们蒙着面，只有两个眼球不怀好意地睃动着，她感到恐惧了。确实，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得到。外面的人听不到，却惊醒了屋内的人，只见保姆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恐怖的情景把她吓呆了。为首的匪徒向他的同伙递了个眼色，就见其中的两个人吼叫着把保姆拽走了，接着就听得另两个房间的砸门声和哭叫声。她知道孩子和婆婆也遭遇到了不同的命运。须臾，那两个匪徒转回来道：“老大，一切都处理好了，把他们锁在了一个房间里。”她胸腔里怦怦地跳着，心仿佛要从喉咙口蹿出来，她不知道这些遭天杀的把他们怎样了，她哭叫道：“你，你们这些土匪把他们怎么样了啊！老杨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呵，局长夫人放心哟，我们能没把他们怎么样呀？只是让他们老实点儿喽，别影响了我们的好事哩。”匪徒们淫秽的嘻笑着。她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冷，从未有过的惊惧在心底飚升，她不敢再强硬下去了，口气不觉软了下来：“你们不是要，要钱吗？我我全给你们，求求你们别伤害我们好吗？”老大与他的弟兄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嘻嘻，哪里话，我们怎敢伤害公安局长兼治安大队长的夫人哩，刚才你不是说了杨局不会放过我们吗，我们害怕着哩，那不是老虎嘴上拔毛吗？嘿嘿，我们是土匪，但相比那些比土匪行径更恶劣的东西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即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人才是最可恨的哩！”
　　 有一匪徒很色狼的拍拍她的脸蛋，流气地笑着道：“我们知道局长这几年扫黄抓赌赚了不少的银子，小金库一定装得满满的啵，在哪儿啦！我们哥几个给你清理清理别发霉了哟。”她身在无比的羞辱中知道，在这阵仗下保命要紧，没有了命钱财还有什么用。她指着书柜旁的墙角：“就在那儿。”
　　 “呵呵，聪明。”他们瞄着那儿看了半天，老大抬起头来目露凶光盯着他道：“你耍我吗？”
　　 那眼神令她颤栗，赶紧过去摁动一个无形的暗扭，轻轻地“咔嚓”一声，墙面弹开一个四方洞门，显现出一个保险箱，四人交换着惊讶的眼色：“哇！不愧是公安精英呃，防盗设计可够精巧的喽。”
　　 “呵呵，打开吧！让我们见识一下当官的财富嘛！”老大贪婪的目光里充斥着杀气。她不敢怠慢，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哈哈，我的妈呀！”他们一伙盯着一柜子里的现金感到惊讶了，贪婪的目光里止不住的惊喜激动……老大掂着手中一摞摞的百元大钞，鼻子眼睛喜得挤成了一堆，他给其中一个弟兄丢了个眼色道：“哎，笨货！快找个东西来装啦，别傻瞪着眼睛发呆呀！”他们用个提袋掳获了所有的现金，而后老大掂着几个存折稍作思索：“哼！这个留给你们吧！”扔了回去。他考虑着这东西麻烦，弄不好就有可能留下线索……
　　 李队用心的倾听着，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认真的过滤思索着。当她说到现金被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就沉默了。他瞥见她的目光在游离中稍纵即逝！使他过滤的思索里，如平静的水面飘落一片枯叶的印记，他稍作沉思问道：“噢，劫走了多少现金呐？”杨局心里一紧，就见妻子把犹豫的目光投向了他，他急忙抓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里轻轻的挠了几下说道：“秀梅，别怕！告诉李队。”她心悟着暗送眼色，而后转向李队期待的目光，痛心地吱唔道：“也，也说不清是多少，就是老杨平时的工资积蓄。”沉默片刻又道：“噢，日常花进花出的都在里面，我也没有多清点，就几万块钱呗，反正不会超过十万块吧！”李队把目光转向杨局，似乎是问：是这样吗？在心里松了口气的杨局微微的点了下头叹了口气道：“唉！平时我很少管家里的经济，都是你嫂子操持的，我叫她把钱存在银行里，她说拖进拖出的麻烦，如果是存在银行或许还有个救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