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勾搭上了？”四哥唐军用胳膊肘捅了捅肖天，偏过头小声质询。
　　 “啊，啥啊，四哥？”肖天从前面隔座女孩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转过头，有些疑惑地望向唐军。
　　 “哦，那就是她对你有意思，就前面第一桌的女孩儿，她回头和后桌女孩儿说话时总看你，这节课就三回了。”看着肖天脸上有些茫然的神色，唐军把头凑得更近些，如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地提醒。
　　 唐军和肖天是临班却同宿舍的好友，在宿舍六个人中按年龄排第四和第五，虽然六个人关系都很不错，他俩却相互更投缘些。这已是他们考入这所轻工学校的第二年，也许师资不足或别的什么原因，增加了合班课的缘故，需要另一个班的学生插空座过来听课，两人便总是拎把椅子坐到对方身边。
　　 女孩叫“梅”。教室里都是单人单桌，入学排座位的时候，不知怎么，肖天和梅被分到了靠门侧挨墙的一排，梅是第一桌，第二桌是梅的好友萍，肖天在第三桌。
　　 入学的第一天，肖天发现第一桌的女孩回头和第二桌的女孩说话时，偶然的一眼，便被女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顺理成章记住了“梅”的名字，也总爱用眼神去捕捉那双眼睛。
　　 梅，身高一米六多点的样子，身材属于那种非骨感的苗条，垂肩的直发闪着乌黑的光泽，近似于西瓜子形的圆脸，看着有肉却不是胖嘟嘟的，可爱中透着清丽。肤色白皙，光洁的脸上没有一丝杂质，玉鼻挺直而适中，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亮，也许睫毛稍长的缘故，开合间忽闪忽闪的。也许眉头总爱稍蹙着，使得这样的一双按常理来说应该很天真的眼睛，沉静中透着睿智的深邃。
　　 肖天喜欢看她，喜欢看那双眼睛，喜欢看她时她也回看的感觉。开始是她回头时，如约好了般，他抬头刚好捕捉到她望过来的眼神，对视的目光平静地如一潭无风吹动的水，然后错开，她和萍说话，他复低头或他顾。慢慢发展到谁先坐到座位上，后来的人总会在进教室的瞬间捕捉到对方的眼神。但至少肖天的心理没觉得有什麽波澜，对视的时候他的心里始终是平静的，他只是喜欢那种对视的感觉，没有原因，非要说有的话，也许就是觉得好看了。至于梅的感觉，肖天从没考虑过。
　　 从唐军说梅对他有意思的时候，肖天就在心里问过自己，是不是喜欢梅呢？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他欣赏她，欣赏她的眼睛，欣赏她的美丽。若非喜欢，他怎么会总想去捕捉那双眼睛呢。然而，这是爱吗？肖天不知道，对于19岁，却从没谈过恋爱的他来说，爱是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似乎书上说爱一种能让心“砰砰”跳的感觉，然而他并没有那种感觉，他只是喜欢，只是欣赏，那双让他总想看又看不够的眼睛。他喜欢看所有漂亮的女孩儿，他觉得，喜欢看梅应该也是如此吧。
　　 唐军不是个大嘴巴，但由于和肖天提了梅总看他，梅可能喜欢他，几次上合班课的时候都发现这种情况，几次提出肖天也没什么反应，便也把这事说给了另外的哥几个听。
　　 哥几个先后确认之后，纷纷和肖天说梅一定是喜欢他。说的多了，肖天便也心里画起了魂。他忽然发现，与梅同学一年多时间，他俩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那条可以和任何女同学斗嘴不输于人的舌头，在梅面前竟然转不过湾儿来。
　　 那个课间，肖天往教室迈步时，梅刚好从教室里出来，险些撞了个满怀。多年之后，肖天还清楚地记得，他往左让，梅的身子跟了过来，他往右让，梅的身子又跟了过来，他想说句什么，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木纳地盯着梅的眼睛，梅看着他“扑哧”一笑，在感觉眼前骤然一亮，脸上一热的瞬间，梅从他身旁错身而过。
　　 为什么和梅说话就张不开嘴呢？在无数次想起那个令他眼前一亮的笑的时候，肖天纠结。他刻意留心能和梅说话的机会，然而他发现，就是在他正和萍嘀嘀咕咕说的热闹的时候，梅一回过头来，他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只能在和梅对视的目光中，将话语权交给梅和萍。
　　 在是爱还是不爱以及为什么说不出话的纠结中，肖天与梅继续对视着，走过了第二年，迎来了毕业实习。由于学校规定可以自找实习单位，肖天没找，梅找了，对视因实习而终止。
　　 在工厂实习的日子里，肖天发现梅的身影时常在眼前浮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个令他眼前为之一亮的笑，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返校那天，再次看到那双眼睛时，他的心“砰砰”地跳了，他鼓起勇气托四哥唐军给她送去一封信……。
　　 毕业前的联欢晚会上，肖天用心演唱了一首齐秦的《花祭》。当他和梅的视线再次相碰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她回信的内容：本来她早就喜欢上了他，也觉得他在喜欢她，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她一直在等他的表白，可他却迟迟没有行动，使她那颗悸动的心，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复归了平静。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要飞走……”。一滴泪缓缓地滑向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