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学生初谙人事

　　
　　
　　11中学生初谙人事
　　
山沟里的夜晚来得早。下午第四节下课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少部分回家食宿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学校，大部分住宿生三三两两地赶往食堂吃饭。几个离家较远的老师也围坐在食堂前面的一块石台上，边吃饭边聊天。馒头是玉米面和小麦面混合蒸成的花卷，黄白相间。稀汤是玉米糁汤里加上几根白面条，算是咸淡搭配。老师们就着几根咸萝卜丝儿，吃得津津有味。这些饭菜虽然简单，但还是要比学生的伙食好一些。
　　一位打扮入时，花枝招展的的女学生径直走过来。她停在了正在埋头吃饭的初三（2）班班主任李培军老师面前。
　　“老师，请假。”
　　李培军老师抬起了头，看了这个女学生一眼，她是乡里一位副乡长的女儿。她的父亲胡副乡长离婚后，她就一直跟着父亲在这偏僻的临河初中上学。她从小住在县城，比农村的女孩子要早熟一些。也许是她从小缺少母亲管教的缘故，也许是她经常生活在乡政府大院，受农村干部作风、习气的影响，她说话做事都和农村的女孩子明显的不同。有时，她口无遮拦，显得幼稚可笑；而有时，她却拐弯抹角，又显得圆滑老成。
　　这是让李培军老师一看到就头疼的学生，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这一周还没有到星期六，她就已经请过两次假了，而且每一次都理由充足，容不得他不批准。
　　李培军有些生气，就故意阴沉下脸来问她：“胡丽静，这一次又是什么理由要请假？”
　　那女孩脱口而出：“我大姨妈来了。”
　　李培军不相信：“在哪儿，喊来我看看。”
　　“老师，你——我来月经了。”那女孩噘起了小嘴，脸扭向一边。
　　“到底谁来了？”李培军老师没有听清楚，有些愠怒地问。旁边早有年轻的男教师忍俊不住，扑哧一笑鼻子里窜出一根面条来。李培军似乎明白了她要请假的理由，勉强忍住差一点儿要喷出来的一大口玉米汤。他低下头，挥了挥手，算是准了她的假。
　　几个老师望着那女孩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尽管这里地处临河乡政府的所在地，但在农村这种相对封闭落后的环境中，一般的女孩子对于自身这种生理上的隐私，很少当众提起。即使迫不得已非要说出来，也会说得很含蓄很羞涩。她这次请假的理由，毫不避讳的表述，让蹲在一边吃饭的老于世故的汪天明校长也觉得无法反驳。
　　几个围在一起吃饭的教师相顾无言，默默地咀嚼着。赖吉祥一直注视着那女孩离去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看样子不像吧，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她还乱蹦乱跳。对了，我刚才还看到一个男孩子在校门外叫她出去呢。”
　　李培军的班上出现了这样的学生，觉得有些丢面子。他当然知道她请假只是一个借口，但实在拿她没有办法。明天是周末，一定要找她的父亲谈谈，李培军心里想着。
　　胡丽静看班主任答应了，转过浑圆浑圆的身子，就要离开。她听到一位老师扑哧的笑声，想象着他们的狼狈相，也忍不住捂住小嘴窃窃地笑。今天下午她的男朋友从县城赶来，约她一起出去玩儿，她再找不出其他的借口，灵机一动，拿出女孩子天然的优势，找到了一条最好的理由。对付像李培军这样古板迂腐的老师，她有的是办法。
　　胡丽静走出了老师们的视线，早憋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正好碰到了从操场上下来的汪兵。他们俩平时都在临河乡政府大院里出入，虽然没有在同一个班，却也十分熟悉。汪兵曾有意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胡丽静却告诉他自己早已名花有主，只怪两人恨不相逢未“嫁”时，现在他也只能做个“候补”。汪兵不肯死心，只要发现有机可乘，就会主动向前和胡丽静黏在一起。
　　汪兵凑到胡丽静面前，问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胡丽静笑了半晌，俯在汪兵耳朵上悄悄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汪兵听了也笑得前俯后仰。笑过之后，他才想起胡丽静要请假的事，忙问她为什么还要请假。胡丽静说在县城读高中的男朋友骑了一辆摩托车来看她，晚上两个人要一起出去吃饭兜风。汪兵这才想起刚才看到学校大门口有一个男孩子，身边停着一辆带“公安”字样的摩托车，神气活现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候什么人。原来那小子就是胡丽静的男朋友，汪兵的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醋意。
　　汪兵一直渴望能骑上摩托车出去兜兜风，但总是不能如愿。虽然临河乡政府大院里有两台摩托车，但他只能看不能骑，徒有羡慕的份儿。他曾央求当副乡长的舅舅，但舅舅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只有乡政府办公室的马秘书偷偷搭载过他一两次，他喜欢那种飘逸的感觉。他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亲自驾驶一辆摩托车，在那帮小兄弟面前神气一番。
　　现在，汪兵看到这个他一直不愿意见到的人竟然骑着一台摩托车，还要带自己心爱的人出去兜风，嫉妒、忿恨，如升腾的火焰，从他心底窜出。
　　汪兵看胡丽静袅袅婷婷地出了校门，得意地冲他招了招手，跨上摩托车，两手抱了那小子的细腰。那小子好像故意要在汪兵面前炫耀一番，呜——呜——呜——油门加到了极点，排气筒一连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像是在向汪兵示威。汪兵看他们绝尘而去，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决心要这小子在胡丽静面前出出丑。
　　汪兵叫上几个小兄弟，紧跟着他们离开了学校。沿着临河村唯一的街道走到村口，远远看见胡丽静他们两个人把摩托车停在镇上的饭店门前，两人还手挽手走了进去。汪兵和那几个兄弟嘀咕了一阵，一个弟兄走进临街的一间杂货铺，出来的时候袖子里藏了一根尖尖的铁锥。
　　汪兵和两个同学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堂，说要买几个烧饼，两个人留在外面等候他们两个。只见那个拿铁锥的学生径直走到摩托车边，接连朝前后轮各扎了几下，车轮很快地瘪了下去，三个人若无其事地很快离开了。汪兵拿了两个烧饼走到门口，故意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咦，谁的摩托车，怎么没气了？”
　　胡丽静和男朋友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第一口饭，听到汪兵的叫声，连忙走出饭店。那男孩子看着瘪陷的车轮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成这个样子？他满腹狐疑地看着汪兵。汪兵若无其事，挑衅似地直直地盯着那男孩子，那两个同学也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
　　汪兵吹了一声口哨，对那男孩子说：“哥们儿，别冤枉好人。我刚才在里面，这两个兄弟可以作证，饭店的师傅也可以作证。”
　　那男孩子看看周围，寻找有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人。饭店里的大师傅认识汪兵，连忙讨好似地证实汪兵刚才一直就在里边。
　　胡丽静看看汪兵，有一种直觉可以断定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几个人干的。但嘴上没有说出来，拉过自己的男朋友满不在乎地说：“没气就没气，一会儿找个人补补不就结了。”说完，便邀请汪兵一起吃饭。
　　汪兵本想找茬儿好好发作一番，听胡丽静这么一说，倒收敛了内心的冲动。他故意朝四处看了看，像突然有什么新发现似的，指着饭店旁边一块招牌，很热心地对胡丽静说：“看，那边不是有一家‘打胎补气’的铺子嘛，让他们补一下不就完了。”
　　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看那块不大的招牌上歪歪斜斜写了这四个字，打气补胎，却像图章一样分两行排列，难怪汪兵要故意读成那样。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和，胡丽静再次邀请汪兵，但被拒绝了。汪兵内心的醋意还在涌动，要他和他俩心平气静地坐在一起吃饭，简直就痛苦的折磨。汪兵打了一声口哨，三四个人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12 班主任争名逐利
　　
临河初中初三（1）班的班主任王天宝不苟言笑，喜怒不常形之于色，但他这些天来笑容总是写在脸上。难怪他要高兴，十几年的民办教师身份就要“转正”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儿了。校长汪天明口头转达了河阴县教育局的通知，说这学期工作一结束，就要他带行李到县教师进修学校，参加为期六个月的培训。
　　那天下午，在学校狭小的操场上，他看到他们班的学生们表现得这么出色，为他脸上争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相信这些从初一开始一直带了三年的学生，同他们情同父子，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近。这句争宠的话还是他的儿子在一次同他发生争执后，满腹怨气地说出来来的气话，不过也确实是一句大实话。
　　这个班的绝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初一入学开始他一手带起来的。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三年来的打磨锤炼，大部分学生不光学习成绩好，而且在德育、体育等方面也毫不逊色。不像其他的几个班级，学习好的学生往往身体不太好，而身体好的学生往往学习差。当初都是从全临河乡各小学中抽调出来的好学生，经过了初中三年，现在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分化。大家就像进行一场马拉松比赛，有人能够一直遥遥领先，有人却中途掉了队，一步一步落在后面。
　　在上学期期末的全乡统一考试中，初三年级总分前一百名学生中，就有十几个非重点学校的学生名列其中，有的甚至还排在了前十名。难怪汪天明校长在新学期开学典礼大会上大发雷霆。表扬，大张旗鼓；批评，却毫不留情。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
　　王天宝老师出尽了风头，挣足了面子。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荣耀，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他班上的学生，除了后来两个托关系转进来的，三年来他一手带起来的四十几个学生没有一个掉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