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乌云密集，风使劲地吹着。一片片叶子带着对母亲大树的眷恋，在秋风中绝望、无助地飘荡。
　　 市立医院的病房里，两个主治医师正在聚精会神地为注射了麻醉剂的徐聪聪做切割手术。
　　 徐聪聪是个九岁的小病号。可爱的小圆脸，黑亮的大眼睛，清脆稚气的声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活泼可爱。
　　 “爸，妈，我要做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不怕开刀，不怕疼。你们也不要为我担心，我的手术会成功。”聪聪在注射麻醉剂时对着流泪的爸妈说。
　　 护士要推聪聪进手术室时，聪聪的妈妈艳玲拉着手术车不放，哽咽着说不出话。聪聪的爸爸常青搂住艳玲的肩膀，把她扶到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坐下。
　　 艳玲抱着常青的胳膊呜呜地哭起来：“老天爷啊，你这不是在惩罚我吗？你这样来惩罚我，还不如直接折磨我，让我替女儿受这份罪。”
　　 常青也泪流满面，在心里一遍遍地骂自己：“造孽，造孽啊！都怨自己当初轻率冲动，不考虑后果，亲手酿造了这杯苦酒。现在，苦酒已经酿就，不管多么难咽，也不得不用未来的所有时光，去慢慢品尝了。”
　　 常青抬起左手，手腕上自己用小刀雕刻上的那个“悔”字，像挥之不去的咒语罩在他的心上。
　　 风流倜傥的常青曾是众多女孩子的心中偶像，但因兄弟众多，家境贫寒，母亲常年有病，都被未来的丈母娘否决了。最终相貌平平但温柔贤惠的姑娘王颖选择了他。
　　 婚后王颖为常青生了个儿子。因为兄弟中常青最小，结婚后仍然和父母住在一起，母亲的医药费也由常青负担。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王颖对公婆知冷知热，与几个嫂子处得也融洽。
　　 常青的婚后生活由常青自己来评价的话，就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平平淡淡。
　　 所谓平淡，就是常青感到自己的生活并不完全称心如意，他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存在着一丝遗憾，这遗憾来自对妻子王颖外貌的不满足。与自己村里的同龄人相比，每个人的老婆都比王颖漂亮。而且别人的老婆生过孩子后，身材依然匀称苗条，只有王颖越来越胖，像个水桶，分不出臀围、腰围。真像老人们说的：“好汉没好妻，夫妻相貌搭配而定。”村里最帅的常青找了最丑的老婆王颖。
　　 “都怪自己命不好，没摊上有能耐的父母，漂亮女孩谁肯来和我一起受穷？”常青只有暗地里在心中抱怨。
　　 常青做梦也不会想到，孩子周岁后，会有桃花运突然降临在他身上。
　　 也是深秋的一个阴雨天。
　　 常青回家后发现表妹艳玲正坐在父母屋里落泪。常青笑着问：“傻妹妹，谁欺负你了？给哥哥说，哥哥为你出气。”艳玲红肿着眼睛看他一眼没回答。母亲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她不同意，你姨妈和你姨夫说她挑拣，数落她，就跑这里来诉委屈了。好了，别哭了。先吃饭，吃完饭去你哥屋里看电视。”
　　 吃完饭的常青回到自己屋里后，躺到床上午睡。
　　 艳玲走进来在床边上坐下：“哥，我嫂子呢？”
　　 常青欠起身，倚到床头上：“娘家有事，带孩子走娘家了。看今天的天气，可能还回不来。”
　　 “嫂子真有福气，嫁了哥哥这样的好男人。”艳玲说着泪水又流下来。
　　 “傻话。你哥哥哪里好？你嫂子还不是跟着我受穷？你姨妈身子不好，你姨夫是不是的耍个小脾气。你嫂子陪着我还没享过福。”
　　 “但哥哥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里里外外都能担当，凭嫂子那模样、那身材，哪里去寻找哥哥这样出众的男人？”
　　 “也就是妹妹你这样夸哥哥吧。哎，就不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的事。姨妈给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把你委屈成这样子？”
　　 “我也不知什么样，我不想找。让我去相亲，我不去，爸妈就絮叨起来没完。我不愿再从那个家里呆着，整天张罗着让我去相亲，烦死了。”
　　 “你不从家里呆着想去哪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你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好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也了了姨妈、姨夫的心愿。眼光不要太高，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小心成了剩女。”
　　 “我已经成了剩女，我不在乎。找不到我心中的男子汉宁愿终生不嫁。”
　　 “你心中的男子汉什么样子？”
　　 “和哥哥一个样子。”
　　 “傻妹妹，怎么说起傻话来？你想找婆婆有病，家境贫寒的人家？是不是有了目标？”
　　 “早有了目标，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原来早心有所属。这好办，说出来哥哥帮忙成全你的心愿。”
　　 “只怕妹妹没这福分，哥哥不敢。”
　　 表妹的话让常青心里诧异。因为父母没有女孩，把外甥女艳玲当作亲生的闺女来疼。艳玲无兄弟姐妹，小时贪图热闹在姨妈家里住着，和常青形影不离，像亲兄妹。长大上学后，每个星期天也都跑这里来住两天，把在学校里，在家遇到的烦恼事说给常青。就是常青结婚后也常来常往，无话不谈。
　　 艳玲和王颖也挺投机。每次来时都给王颖买礼物，给孩子买零食、玩具。王颖也喜欢艳玲的直爽，细心，有时还留艳玲住到这里。
　　 常青住的房子为传统式样，正房五间，东西两个屋门，里屋在中间。常青没结婚时五间房相通，里屋两个小门，随便开，可以随意从东西两个屋门进出。
　　 常青小时和父母一个房间，艳玲来了就和姨夫、姨妈，表哥四口人挤在一个大床上。往往劳累了一天的父母熟睡后，两兄妹还在被子里生出手来嬉笑打闹。
　　 渐渐长大后，常青就和父母分了房间，住进里屋。艳玲来了常青就抱着被子去西头两间住，把里屋让给艳玲。
　　 不上学后，艳玲又像小时一样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里屋成了她的闺房，厨子里挂上她的衣服，小桌上摆着她的镜子、梳子、化妆品。常青也就在西头两间住下去，直到结婚。
　　 常青结婚时，父母为了方便起见，把里屋东头的小门封起来，让常青住三间，他们住两间。艳玲噘着嘴向姨妈撒娇：“姨妈偏心，给哥哥娶了媳妇就不要我了，连我住的地方都不给我留！”常青在一旁笑着说：“里屋还是你的，你的东西不动，来了还让你住里屋。”艳玲冷冷地回答：“说得好听，还不知你媳妇是不是能容下你这个妹妹。说什么都没用，谁让咱不是姨妈亲生的！”姨妈嗔怪道：“死丫头，嘴像刀子一样。你才比你哥小一岁，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还能在这里住几天？”艳玲不再说话，躲到里屋生闷气。
　　 常青结婚后，艳玲来的少了。如果王颖不主动留她，她也不再在这里住下。
　　 但艳玲每次来这里，还是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洗碗、做饭，帮着姨妈里里外外地收拾，也和常青、王颖一起下地干活。
　　 王颖怀孕及以后生了孩子不能再下地的时间里，艳玲就和常青一块去地里干活。一起干活时，艳玲还会给常青说很多话。哪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谁家的闺女嫁了人，谁家的男孩子娶了亲，要了多少彩礼，花了多少钱等等。常青也问过艳玲心里的打算，艳玲沉默不语，常青也就不再问。“女孩子大了，就有了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常青心里想。
　　 今天艳玲对常青说出这样的话，常青预感到表妹就要向自己说出心里的秘密了。他坐直了身子：“艳玲，虽然我们是表兄妹，但我们自幼一块长大，与亲兄妹没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心里话就说出来，我会帮你解决。给哥哥说，你心里有了谁？”
　　 “我心里有了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你又没给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十年前就给你说了，你健忘，我却忘不了。‘痴情女子负情汉’，我一直不信这话，没想到确实是真理。”艳玲说完又哭起来。
　　 艳玲这话让常青心里一颤。
　　 十年前他还是个毛孩子，身体刚刚发育，声音变粗，下颚出现了毛茸茸的胡须。他和艳玲在街上看到一个迎亲的队伍路过，艳玲突然问他：“哥，你想媳妇吗？”
　　 “当然想。”
　　 “你将来的媳妇会是什么样子？”常青回头看了艳玲一眼，拉了一下艳玲的手，脸红了一下：“和你一样漂亮可爱。”艳玲也在表哥面前红了脸：“我可爱吗？”
　　 “当然可爱。不然伙伴们一起玩过家家时，为什么让你做我的媳妇？”“你长大了会娶我吗？”“你跟我我就娶你。”“那我就放心了。”“你放心什么了？”
　　 “我放心我已经有了女婿，不再为找女婿费心了。”艳玲娇羞的样子让常青动了心，回家后学着电影上的镜头偷着抱了艳玲一下，附在艳玲耳边说：“好妹妹，等着我，我会娶你做媳妇。”过后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从此再没谈过这个话题。
　　 两个人都长大了，结婚成了正常的话题。虽然与表妹的这个青春萌动时的私密镜头，也在常青脑海里闪现过几次，但面对楚楚动人的表妹，他并没再有过非分之想。他知道和表妹的关系，只能限制到亲情的范围之内。婚姻法规定近亲不能结婚，在当今社会，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所以面对婚姻这个课题，表妹的存在并没影响他的选择。表妹选意中人时迟迟不作出决定，他也没想到其中有他的因素在内。他认为表妹像他一样，已经把那个镜头藏到记忆深处，仅在闲暇时当成儿时的莽撞游戏来回味一下。
　　 今天表妹流着泪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搅乱了常青内心的平静。他把心里的话对表妹说出来：“艳玲，你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也勤劳能干。如果我们不是这层关系，只要你不嫌我母亲有病，不嫌我穷，我肯定会选择你。婚姻法的规定你也知道，我们是不能结婚的，所以我放弃了，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是明白，但我陷进去出不来了。我早把你当成了我的男人，除你外不嫁任何人。你结婚后我想把你忘掉，但徒劳无益，我做不到不去想你。哥，我心里苦啊！”艳玲抱住常青双腿，趴到上面抽泣起来。
　　 艳玲柔顺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纤细的腰肢，抽动的脊背呈现出完美线条。常青捋了捋艳玲的头发，脖颈白嫩的皮肤显露出来。
　　 常青眼前显现出王颖臃肿的身体，粗糙黯淡的面孔 。
　　 一个闪念后，常青迅速恢复理智：“艳玲，不要这样，不要让我害了你的前程。我们这种关系断不了来往，闷了可以随时相聚，有兄妹情足够了，别的我都不能给你。把我当成亲哥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我已经尽力了。我做不到。没有你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好妹妹，你先起来。你是大闺女了，这个样子让别人看见不好。你姨妈会骂我。”常青把艳玲扶起来，找来毛巾为艳玲擦脸。
　　 “我们去看电视吧，有个连续剧很好。”常青转移话题。
　　 “我要看《红楼梦》。”艳玲从常青手里拿过遥控器：“我就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艳玲仍然泪水不断。
　　 “下雨阴天的不能下地，我去找村里的人打扑克。”常青拿起雨伞出了门。
　　 常青一下午没回家，晚上回来时问母亲：“艳玲走了吗？”
　　 “没有。说在这里住几天，早就睡了。”
　　 常青回到房间，里屋黑着灯，就关好房门上了床。
　　 迷迷糊糊地，常青听到有人在屋里走动。他睁开眼睛，顺手拉开电灯，看见艳玲只穿着内衣内裤向他走来。
　　 常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手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确实是表妹艳玲，粉嫩的脸蛋，红肿的眼睛，白嫩光滑的皮肤，细细的腰肢，修长的腿。
　　 常青看得眼花缭乱。他明白，表妹深夜里这样赤身裸体地来面对他，已经不再把他当成情同手足的哥哥，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到自己身边，向自己诉说衷情的。
　　 常青还在愣神的功夫，艳玲就把颤抖的身子靠向常青。
　　 “哥，《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就是表亲结婚的，你就要了我吧。我把第一次给了你，给了我心爱的男人，死而无憾。否则我会遗恨终生，觉得自己白来世上一趟。”
　　 世上有种东西最容易让人迷失，这东西的名字就叫欲望。
　　 这个阴云密布的黑夜，常青和艳玲这对表兄妹就在欲望的支配下迷失了做人的方向。
　　 艳玲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自己从小和表哥一起长大，表哥无论长相和为人处世都出类拔萃，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地关系和爱护。当她稍懂人事时就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表哥。表哥是她心中任何人都难于替代的白马王子。
　　 生理课上，老师关于近亲不能结婚的讲解让她一度迷惑，迷惑过后又心存侥幸。古书、古戏中近亲结婚的故事比比皆是，从没记载过哪对表兄妹生出的后代有残疾。男女之间贵在感情，其余的事都是次要的。
　　 让她懊悔的是表哥长大后开始与她保持距离，再不像幼时一样亲密无间。更让她气恼的是表哥没征求她的意见就与王颖结了婚。
　　 懊悔也好，气恼也好。女孩子的矜持只能让她暗自伤心落泪。
　　 她也知道，即使她在表哥婚前把事情闹到大面上，姨夫、姨妈以及她的父母也都会站出来反对，社会舆论也不会支持，结婚证也不可能拿出来。所以表哥结婚后，她试图将表哥的身影从心里赶出去，重新选择自己的未来。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对表哥的依恋好像已经融进了她的生命。几天见不到表哥的面，她就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一个女人来到世上为了什么？就是找个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孩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坠入爱河的艳玲陷在表哥的光环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