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爱在流年里轻吟浅唱(散文)
流血的疮口,
总有复合的盼望
而在心中永不肯痊愈的
是那不流血的创伤
多情应笑我千年来
早生的岂只是华发
岁月已洒下天罗地网
无法逃脱的
是你赐给的伤痛和
我多年的忧伤
一、浪子回头
2007年2月1日,是男人重获新生的日子。
男人昨晚给女人打电话,告诉明天回去的喜讯。女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都在颤抖:“明天我去接你回来吧”。
男人告诉女人不用那么麻烦了,还要多花一个人的来回路费。而且出狱时有朋友接他,并为他接风洗尘呢。男人告诉女人,到市区时会和她电话联系。
女人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女人依然去餐厅帮忙打扫卫生,拖地板。
中午吃完饭后,看看男人没打来电话,女人就骑着三轮车又去集市上卖百货。那天生意还不错,女人就在想,等他到市里时,今天让他好好地吃一顿。
快到天黑的时候,女人接到了男人到市里的电话。女人让随后赶来的小弟帮忙收摊,带上给男人换洗的衣物,匆忙打的奔向市里。
夜幕阑珊下,男人独自站在市里繁华的一角。女人上前,让男人换了外套,两个人走进一家饭馆吃饭。男人爱吃面,女人报了一大一小两碗鸡蛋西红柿捞面,点了一份菜。然后,女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男人吃。
四年了,女人对家的渴望高于一切;四年了,女人不曾感觉到家庭的温暖。而现在,就在今晚,男人回来了。真真实实的坐在面前,如果时光可以静止,女人愿长久的停留在此时此刻。
本想着逛会商场再回去的,可是,女人的父母打来了电话,他们迫切的想见到四年未见过的女婿。于是,饭后,两个人在大街上给父母买了些礼物,就打的赶往父母家。
两位老人早就给女儿女婿准备好了饭菜。看到女婿,两位老人又抹起了眼泪,再次苦口婆心的交代女婿:你真的不小了,好好的做点事情,别让老人再跟着你们操心受累了。
女儿女婿就耐心的由着老人说完,女婿郑重的承诺:”爸妈,您们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好好做人,即使穷死饿死,也不会再做违法的事情。你们二老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他们娘俩好!”
两个人告别女人的父母,回家。家里,母亲和儿子还在等着他们。
男人对女人说:”真好,亲情,爱情,家庭,都还在。我依然是幸福的。”
四年的时间啊,真的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了。男人的眼里多了些沉稳,少了份世故。女人的眼角多了些皱纹,少了些俏丽。
男人心疼的拥女人入怀,女人的身体在男人的身下妖娆的盛开……
第二天一早,男人和女人同时起的床,然后,带上准备洗的衣服,男人送女人去上班。
女人去上班,男人就在女人的父母家帮女人洗衣服。下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回家。
那年的秋收,女人依然上着班,男人在家里很轻松的就把成熟的玉米一车车拉回了家里。
2008年的春节来到了。
男人带着女人,儿子走亲访友。女人把手里该给孩子们发的压岁钱交给男人,让他发给孩子们。
春节过后,女人和男人商量后,辞去了工作,拿出手里的积蓄,又从父母那里借了一些,买了一辆客货两用的三轮车,准备拉砖。
刚开始拉砖的第一天,两个人连砖卡都拿不住,慢慢的才适应,装车,卸车,两个人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那一天挣了一百多。晚上,两个人躺到床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顾得上数手上磨出的血泡泡了……
第二天,第三天……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过得累并着痛,痛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踏实。家里的生活也随之有了明显的改善,儿子也在快乐的成长着。
男人是个脑子活络的人。慢慢的,他开始自己找做工程的朋友或是老板,自己从他们手里接活。慢慢的,自己又开始承包一些小的工程,慢慢再到做大的。
女人又重新看到男人身上散发的光彩和魄力,女人又重新看到了幸福的曙光。
再后来,男人就卖了那辆三轮车,买了辆轿车。
不拉砖了,女人在家里闲得无聊,2008年的时候就去一家保险公司应聘做了一名保险业务员,并在很短的时间里考取了资格代理证,而且业务一直不错。
二、风云突变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2009年7月21日那天下午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女人的后半生。
那天下午,和朋友一起拜访了几家客户后,女人想起家里的晚豆角该插杆了,就告别朋友回家了。
回到家里,儿子和外甥女正在院子里玩耍。女人在回来的路上她顺便买回了馒头,就在电饭锅里给孩子熬着粥。女人想,等她把豆角杆插完,粥也会回熬的差不多了,再炒点菜,晚饭就做好了。
晚豆角种在院子里,女人就脱下高跟凉鞋,穿上凉拖,由于天热只穿了个白色吊带,就开始干活了。先把那片老豆角秧拔了,然后清理出去后。就开始给晚豆角插杆,插到最后,还少了两三根杆子。女人的眼就瞄上了院墙外面的那几根树干,就爬上了院墙,左脚踩在院墙上,右脚准备再往上一点,右手拽住了一根裸露在外面的桐树杆,可是不曾想这根桐树杆是松动的,随着桐树杆的被拔出,女人的身子随之向后倒下,在向下坠落的时候,女人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儿子的名字,就重重的从四五米高的墙上落到了地面。
女人有过极短暂的昏迷。然后就听到儿子和外甥女的哭叫声。再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就坐了起来,却发觉右腿疼得厉害,想站起来,却根本没有一丝力气。让儿子叫来邻居婶婶,她让女人靠着她,女人看到自己的白色吊带上满是血迹,原来落地时嘴唇碰到了异物。女人又看到自己的右腿的右侧里有个硬物裸露在外面,却原来是一根大骨头穿了出来。女人只感觉到这右腿好像已不是自己的腿了,皮肉骨头好像都分家了似的。
又有村里人赶来,邻居婶婶就去女人的房间给女人拿了件衣服换上。男人也在接到电话后赶回来,打了120电话。医生赶到,给女人做了简单的包扎固定后,用担架把女人抬上了车,救护车呼啸而去。
路上,医护人员怕女人昏迷,一直不停地和她说着话。
医院到了,女人直接被送去拍片后,宣布:右腿粉碎性骨折,急需手术。然后,几项必须的检查化验,麻醉后,女人于晚上10:30分左右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很大,显得很清冷。女人被除去衣物,上身盖了一床被子。女人记得医生还在她的腰部施了麻醉,而且实施的时候,女人很痛苦。
长这么大,女人是第一次上手术台。从小到大,女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爱护着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身上唯一落下的一处疤痕,还是脚上和哥哥小时候玩捉迷藏时不小心踩上了农具所留下的。可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让自己受到了伤害。
女人无数次的从电视上看到手术灯的亮起后,亲人们都在外面焦急的守候。手术室里,无数的灯光聚焦下,那血淋淋的手术刀,镊子……
女人不敢再想下去,她感到很奇怪。一般来说,被手术的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在睡梦中被实施手术的。可是,那天晚上,女人却格外的清醒。
她看到至少有三四个医生护士在她左右忙碌着。她可以清楚地从自己上方那雪亮的大灯上看到自己的右腿被划开的支离破碎,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她又听到医生在说话:骨头全部粉碎,需要从腰部提取骨髓。医生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把粉碎的骨头一点点清理出去,然后又在女人右侧的腰部划开一道口子,女人感觉到有钻子在腰部钻着,还有一种器具在里面吸着骨髓,有好一阵子吧。女人感到腰部忽然很空洞。
那一刻,女人有点想睡的感觉。可是,她不敢睡着,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躺着。
永远清晰的记得,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4:30分左右结束,历时六个小时,女人不曾睡一下。腿上被植入了钢针和钢板,只是那一个晚上,钢板和手术费花费一万多。
女人被推出手术室,男人和朋友还守在外面。
女人被插上了尿管,被告知24小时之内水米不进,并被挂上了液体。右腿上被厚厚的纱布包扎着,但依然可以看到有血迹渗出来。女人用手指掐掐自己的右腿,麻麻的,木木的,没一丝的痛感。麻醉药失去作用过后,那锥心的痛感袭来,一向自诩坚强的女人哭了,男人叫来了医生,医生给插上了止痛泵。并交代,如果真痛极了再按,否则会有依赖性的。
女人的父母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医院。
那爱女如命的父亲在门外生生的站了足有四五分钟,才迈开那如灌了铅的腿。女人的心好痛,那一刻,她好恨自己,都三四十的人了,还让父母为自己牵肠挂肚的。
住院的十几天里,来探望的亲人,朋友络绎不绝。
在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女人不曾看到过外面的世界。只是中间有一次,被抬在担架上下楼去做拍片检查,女人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女人有点不适应了,抬起手臂遮挡那向她袭来的阳光。
女人想回家了,征求医生的意见。医生给女人从脚上到大腿根部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住院十七天以后,女人回到了家里。
在家里住些日子后,女人的父母会赶来把女儿接回自己家里照顾一阵子。等到父母家里时,年过六十的瘦弱的父亲吃力地从车里抱起腿上包裹着厚厚石膏的女儿,女人明显的感觉到老父亲抱自己时的艰难。女人的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滋味。暗地里发誓:等自己好了,在父母的有生之年里,一定要好好孝敬二老。
女人会在家里一天天写日记,一日日数着难熬的日子。于是女人写下一段话: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我愿意返回到2009年7月21日那天下午。如果真的可以回去,哪怕让我折寿几年,我都愿意。
女人晚上依然经常做梦,梦里总以为还是以前健康的自己,可是,梦中醒来,泪水一次次打湿了枕巾。女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站起来,想想以前那个骄傲地不肯说一句低头话的自己,而现在所有的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才能完成,女人把肠子都悔青了。
也偏偏在那一年里,由于干旱,秋庄稼颗粒无收。
女人的父母为女儿借来了拐杖,于是,女人就撑着拐杖开始在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几步,慢慢的开始拄着拐杖自己去厕所,去街上转转看看。
三、噩梦开始
应该是2010年春节以后的的事了吧。其中女人去医院复查过几次,医生一直说恢复得不理想,所以腿上一直打着石膏。
男人照样在外面奔跑,只是晚上回来的越来越晚。而且他的电话会不分场合的随时随地的响起来,而男人总是匆匆挂断或是走出去接听。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觉察到有些异样,又加上这半年来一直躺在床上,心里郁闷,便会经常和男人吵架。
女人曾写下一篇日记:
经过了那四年的生离死别,我只想能和他平平淡淡却真真切切地相伴到老。我害怕孤单,尤其是病卧在床的这半年,内心特别的空虚。只想他每天能早点回来陪我。白天还好说,而每每到了晚上,我一个人就会害怕,早早的就上了街门,一个人钻到房间看电视,心中的那一份痛楚一直未变。不同的是几年前他不在家时只担心他的温饱,而现在担心的却是怕他出事。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忍受多久,心里再苦,我从不对爸妈讲,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和难过。
今天一中午,我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以前的信。看我写给他的,看他写给我的,每一封信都看的我流泪。我不知道,人的眼泪有朝一日会不会流干,如果真能流干,我愿意没了眼泪再为他而流……
终于有一天晚上,女人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很爱他,请你让位,好吗?
女人拨通男人的电话,问他在哪里,并让他立刻回来。
男人回来了,低垂着头。
原来,还是他以前的那个情人,他们又在一起了。今晚是情人翻到了男人手机上女人的电话,于是,发过来一个信息,男人打了情人一耳光,愤然离去时甩下一句话:”你太过分了!”
男人还在语无伦次的解释,女人的心已在流泪滴血。
早知道苦等他四年后是现在的结果,女人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这个男人。
女人说:”我们离婚吧,这样下去还有意思吗?我也不拖累你,协议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至于儿子,我尊重他的选择。“
男人不同意离婚,说他会和情人断了,让女人看在儿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女人不再说话,但从那天起,女人开始把腿上的石膏用剪子一点点剪去,直到剪没了,女人知道自己剪去的不只是那厚厚的石膏,还一点点剪去了男人在女人心里的位置。石膏剪完,女人看到自己光滑的右腿上爬上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疤痕。
石膏被剪完那一天,女人烧了一锅水,把那饱受折磨的右腿泡了一遍又一遍……
女人在日记上写下一段话:
活了三四十年,知道了人生有苦就有甜,有喜
就有忧。有过幸福,就有苦难。其中滋味,一言难尽。唯有在我病卧在床上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番人生中最大的波折和屈辱。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以前的雄心壮志都随着这场灾难渐行渐远,我已成了一个傀儡,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