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散文]红尘花落
一只小鸟在房外的樱桃树上跳跃着,踩下了许多黄叶,它又飞到了那些落叶上,衔起了一片叶子飞走了。秋天来了。
当桂花开满枝头的时候,雁字已经写满了天空,流水人家,秋水长天,落霞孤鹜,在秋收后的旷野里突显得清晰起来。一抹白云在绽裂丝绒一样的蓝天里飘去,就像一个逃离灵魂的梦,在那些纯净底色里突兀起来。
那些面容纯澈的孩子,仿佛年轻的风,常常在那些空旷的田野里奔跑,常常在村外的小桥上坐着看候鸟飞过,那是我经常梦到的,还有那些暗红的果子和那些碎裂在夜空里的星星,那些都是属于那些孩子的,只是,他们只出现在昨日的那些旷野之上。
那把古老的油纸伞遮挡着天空落来的梦幻一般的故事,淅淅沥沥地在黄昏的时候敲打着清冷世界,那是村庄外的古道,是短亭更长亭外的心灵驿站,她正躲在我的伞下。常常幻想着,许多年前埋下的那些关于童话的种子能否有一颗会突然破裂而出,在暗夜潮湿的空气里成长起来,盛开出满树的花儿,当白日骤然而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就会从那棵树后探出头来,朝我微笑,朝我挥手,那双眼睛熟悉而美丽,就像那些晶莹闪烁的星星。
日子如龟裂的鱼鳞,从躯体里渗出鲜红的血,在流淌的光阴里,顷刻散开,冲洗得找不到一丝痕迹,只是,对于那些像日子一样皮肤龟裂得满是血痕的人们,在时间的河流里却再也无法洗掉那些如雨般缜密而错乱的往事了。
那些老屋和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女孩子经常在我的记忆里忽隐忽现,我时常翻找关于往事的记载,但关于那些老屋和那个女孩子的内容却总是一片空白,只能在我微醉时的幻觉里才能隐约找到关于她们的一些影迹。我时常怀疑,那些在空旷的田野里奔跑的孩子,那些老屋和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女孩子是否真的存在过,或者,他们只不过都是些徘徊在城市之外的美丽传说吧!
窗外的雨季来了,我想起了那些春季的雨季,那棵樱桃树曾盛开了满树的花儿,只是,在每个黎明我都未曾见过那个女孩子突然从树的背后探出头来。那只鸟儿飞回来了,落在我的窗口上,注视着我,仿佛在用一种缄默的语言告诉我些什么,它又衔起了一片叶子,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愈加无法抑制那些咸涩的滋味。秋雨来的时候,老屋的瓦片上总是能听到雨声的,我伸手去接瓦檐上落下的雨滴,看它们在我的手里流淌,每当波纹泛尽,那个女孩子的样子总能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手里。
如今的日子寻常得如平静的水潺潺而过,关于许多年前的故事早已依稀若雾。一些水印在秋雨过后被永久保留了下来,仿佛那些稚弱心灵上被刻划得纹理分明的时光。
那颗种子是在许多年前被播种下的,如今它已经可以将一个人隐藏起来,春天它会开满洁白的花儿,初夏它会挂满暗红的果子。我总在怀疑,它是否是当年我们曾许下愿的那粒种子长出来的,其实,我恐惧那些怀疑,我依旧期盼每个花骨朵绽放成绚烂春花的日子,那个女孩子能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是在十六岁那场秋雨后离开老屋的,许多记忆都已模糊了,但老屋外的那棵大樱桃树还有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女孩子却像永恒的天空,在我的世界里轮次着春夏秋冬。
她说,你看那些红色的樱桃叶子真美丽,我说,我为你去采摘,当我手里攥着两片最红的叶子回首的时候,老屋在秋雨里轰然而塌了。关于老屋和那个女孩子的记忆便停滞在了那个雨季,唯一遗留给我的只是那颗在初夏的时候我们共同珍藏在庭院土壤里的种子。
她说,等它长大后,她就会在它开满鲜花的时候在它的背后等我……
我很怀念那些日子,那个女孩子是我童年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其实,我曾幻想着有一天她能在那颗开满鲜花的大树下等我,等我将她带到我的美丽承诺里。
一切都在那年深秋的雨季里轰然而逝了,那些最初的美丽如花般的爱情,那个从童年陪我走到少年的女孩子。每当秋季,一个人暗地伤心的时候,总能看到,那个女孩子在那棵开满鲜花大树后探出头来朝我微笑。
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许多年前的雨声,而这场真实的秋雨已在我的世界里伴着满树花儿纷纷扬扬飘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