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乡下的老家小住了几日。我喜欢于晚饭后同二哥二嫂在平房顶上摇着蒲扇纳凉。可是只几个大人在一起闲聊一点动静没有也觉得无趣。望着夜幕上漫天的繁星，耿耿银河，不由想起小时候在生产队场院里纳凉的喧闹情景来。忽然，觉得似乎还缺少点什么。对了，是蛙声。那时候的夏夜，尤其是雨后的夏夜，从村边水塘和小河里传来蛙声一片的场景一点也不稀罕。现在为什么却没有蛙声了？正在疑惑，忽听远处隐隐地传来几声蛙鸣，气势微弱，声甚悲切。
　　 小时候，每到夏季，我们小朋友都会到村边的水塘里洗澡，抓鱼摸虾，也逮青蛙玩。相比较，逮鱼虾，我们的办法比较多，而逮青蛙就费劲了。逮了鱼虾回家，大的可以人吃，小的可以喂猫喂狗。青蛙似乎就没有什么用处，只能玩玩后就放生，都不忍心害它。青蛙的跳跃能力很强，往往你与它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可及，但当你刚要做捕捉动作的时候，它一个跳跃像出膛的炮弹几米就出去了，你在它身后摔个嘴啃泥，气的无可奈何。它还会回过头来，瞪着两只鼓鼓的眼睛看你，坐在地上还会用只前爪挠头，形象滑稽可笑。青蛙不仅弹跳能力出众，而且还有身轻功夫，是个出色的杂技演员。它能一个跳跃稳稳地坐在水塘里的硕大荷叶上，煞是惹人喜爱。比较令人讨厌的是，每到夜幕降临，青蛙们似乎都憋足了劲，张开口，没命地叫喊：“咕呱！咕呱……”声音比白天要大几倍似的。开始时是单个的，慢慢地就变成了大合唱，声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远播数里。习惯成自然，这蛙声也成为夏夜里乡亲们进入梦乡的催眠曲。夏夜里歌唱的小虫们种类有许多，但它们声音微弱，成不了气候，惟有知了与青蛙是夏夜里著名的两大歌手。它们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水里；一个柔和女气，一个粗犷霸气；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它们一唱一和，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们小伙伴们有夜间去树林里逮知了的习惯，但却没有去逮青蛙的。逮知了比较容易，还可以吃，但逮青蛙费劲不说还不能吃。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参加工作以后，一次在一个同学那里吃饭。同学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是青椒炒小肉棒。我不知道是什么肉，就问同学。同学说：“你猜。”我说：“是鸽子腿？”同学说：“不是。”“是小鸡腿？”我又问。同学又摇头。“哪是什么呢？”同学说：“青蛙腿，也叫田鸡。”我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我说：“想不到，这东西还可以吃啊。”不久，我看见在集贸市场和大街小巷，有一些农民进城卖青蛙腿。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捕捉到的，那家伙那么敏捷，却还是逃脱不出人的手心，可见人总是最狡猾的。市场上卖青蛙腿的人不在少数。看着这些成筐成堆的青蛙腿，我想这得残害多少青蛙啊！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老师告诉我们说，青蛙是益虫，是庄稼害虫的天敌。事实确是这样。我不明白的是，这些农民难道是不知道呢还是为了利益不管不顾？也许我对这些小生灵从小就生有同情心抑或是好感，我知道这些东西尽管好吃，但我还是对它们敬而远之。
　　 我问二哥：“现在乡下的青蛙少多了啊？”二哥告诉我说：“一是水塘减少了，你看村边的池塘都填平建房子了；二是庄稼杀虫都用农药，农药也杀青蛙啊；三是有人专门抓捕青蛙去市场卖钱。这还不够青蛙们戗的？恐怕用不了多少年，也许青蛙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正在闲聊，东边邻居家里传出哭声来。二嫂说：“大尊他妈死了。”我说：“得的什么病？”二嫂说：“癌。现在村里死在癌症的人太多了。”我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生产粮食全靠农药杀虫提高产量，农药难道只灭害虫？！”
　　 我忽然怀念起青蛙来了，那夏夜里青蛙的咕呱声仿佛又在耳边响成一片。
　　
　　 ２００８年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