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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殷殷拳拳故人情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6-05 10:57:49      字数:3232

  20殷殷拳拳故人情
  初中三年的时间,韩利民并不知道丁师傅的名字。他只是从其他人的称呼中知道他姓丁,大家都叫他丁疙瘩。但韩利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叫,一来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这样直呼大人显得不礼貌;二来呢丁师傅为人厚道,热情善良。从他的脸上,韩利民读懂了人们为什么那样称呼他。他姓丁,必然无疑;他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肉疙瘩,应该是小时患病留下的痕迹。韩利民和一帮穷学生都亲切地称呼他丁师傅。那时候食堂的厨师们,大都叫大师傅,他们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但丁师傅虽然身材高大,却有些黑瘦,身子也显得佝偻。很多年后韩利民也没有打听得出丁师傅的真正名字。后来,也就是他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镇里扩建街道,拆的拆,扒的扒,丁师傅的小饭馆也被夷为平地。韩利民因为要忙于迎接中招考试,很少再到学校外面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丁师傅无女无子,只有一个老妻,两个人相依为命,共同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他原来是公社食堂的掌勺大师傅,后来食堂承包给私人后,他就一个人在街西口一间临街的民房里开了这家小饭馆。小饭馆对面的空地就是镇上的牲口交易市场,每逢集市的日子,乡里的农民就会赶着牛、羊、猪、等牲畜来这里做交易。自然,来这个地方交易的大都是穷苦农民,穷人们一分钱都要掰开分作两瓣花,当然舍不得花更多的钱到镇子中央富丽堂皇的兴隆饭店里饕餮。他们只能在这个又矮又破的小饭馆里胡乱填饱肚子。偶尔有人高兴了,也会破费在这里要上半盘花生米,半盘猪头肉,和一瓶二锅头或地瓜烧。
  好像丁师傅的小饭馆是专门要为穷苦人开设的,要吃什么,吃多少,给多少钱,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像大饭店那样明码标价,把饭菜的价格一律写在墙上。顾客想要小份或半份得低声哀求半天,那一脸横肉的老板才要忽然开恩似的,点头同意。
  丁师傅童叟无欺,所以好多人到他的饭馆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渴了,拿起碗就直接到他的大缸里舀一碗凉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有时,看他的大缸里水少了,也会拎起那只大铁桶,走到街对面的水井里打几桶水。饿了,就会让丁师傅下一碗稀面条,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干馍泡着吃。还有舍不得花更多钱的,就向丁师傅讨碗热水,或给别人下过面的热汤就着干馍吃。顾客少的时候,丁师傅就会特意做好一大锅稀面汤,放在那里,供来来往往的穷苦人随意地喝。
  也有丁师傅忙碌的时候。偶尔有人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或是自家喂的黄牛卖了好价钱,或是自家养的老母猪下了一窝好猪娃儿。他们兜里揣一沓子钞票,心里高兴,就会让丁师傅炒两个小菜,拿两瓶老白干或地瓜烧来。一是要表示庆贺,二是要找借口慰劳自己。看丁师傅稍有空闲,就硬拉丁师傅过来一起喝两口,尝尝他自己的手艺。丁师傅推辞不过,也会站着抿一盅酒,夹一根菜,看看是咸是淡。
  丁师傅心地善良,对待重点初中里的那些穷学生像就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乡里重点初中的学生大部分都食宿在学校,星期六下午匆匆地离开学校,急急忙忙往家奔。星期日中午,家里做了好吃的,还要准备好一周的干粮。等放凉后装满一大包,背了或提了,急匆匆来到学校,还得跟上晚上的自习课。
  春夏季节,韩利民一般不敢多带干粮,够吃前三天的就可以了。星期四,家里会委托到镇上赶集或办事的人带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顺路捎带的人话,他的父亲或姐姐也会直接送过来。而到了秋冬季节,天气逐渐变冷,家里烙的饼或蒸的馒头不会发霉变质,韩利民就会带足一星期的干粮和咸菜。那时候,他虽然个子小身体瘦,饭量却出奇的大。他会带了满满两提包的玉米面或红薯面蒸成的窝窝头到学校里来。这些干粮,一开始还咬得动,过几天风干后,就会变得特别的坚硬。数九寒天,里面还会结下硬硬的冰凌茬子,用手使劲掰也掰不开,韩利民就会借着课桌边,一小块一小块地分开,慢慢地放在嘴里咬。幸亏那个时候,他身体倍棒,牙齿也好。
  一个冬日的下午,第四节还没有结束,数学老师早已等候在教室外面要给学生补课。等到结束的时候,学校食堂的饭菜早已卖得一干二净,冻得瑟瑟发抖的韩利民来到了丁师傅的小饭馆。
  丁师傅问韩利民怎么吃,韩利民拿出冻成冰疙瘩的馒头,说有热汤的话就着吃就可以了。丁师傅说我给你做碗烩馍吃吧。
  韩利民也不知道什么是烩馍,反正只要花钱不多就可以了。丁师傅要过韩利民的干硬馒头,用力切成小块,又剥了一棵大葱,用油锅爆了,加入一大碗肉汤。等锅里的水烧沸了,再放入馒头块,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丁师傅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烩馍端到了韩利民面前。冰冷坚硬的馒头早已变得松软,韩利民吃得香喷喷的,还吃到了一两块肥肉片。这顿爽口的饭,对于家境清贫的韩利民来说,不啻于一次难得的生活改善。
  等韩利民津津有味地吃完喝完,丁师傅只收下他五分钱。韩利民有些过意不去,说课余的时候可以帮丁师傅做点活儿,帮点儿小忙。丁师傅笑笑说,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有空的时候帮我提点水就可以了。
  以后,每逢周五周六,韩利民常到丁师傅的小店里来。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和一帮穷同学。丁师傅就会切一些大葱和姜末,加上肉汤或骨汤,添几块炼过油的肥肉渣,烹调出一锅香喷喷的汤来,韩利民和他的同学就大快朵颐。
  多年以后,韩利民经常回忆起丁师傅来。虽然记不清他的容貌,但他的高大的身材,一直烙印在韩利民的脑海中,甚至依稀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疙瘩,也闪着慈祥的光。想起他那低矮的小饭馆里,常常架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铁锅,熬着老汤,香气四溢。想起丁师傅那一双粗糙的手,随便抓点儿盐巴、葱花、香菜等,就可以烹调出一碗美味佳肴来。
  一次中学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人偶然谈起了丁师傅。大家仍然记得这个丁师傅,记得他的善良、他的热情他的厚道。这是人性的善良,这是弱小者身上具备的高贵的品质,让韩利民从心灵深处对丁师傅,对像丁师傅这样的人,生出一份深深的敬意。
  现在,已经做了教师的韩利民虽然不大喜爱这个职业,但从来不敢怠慢任何学生,不敢怠慢任何学生家长,也不敢怠慢他遇到的任何人,特别那些是衣衫褴褛、行动拘谨,但心地善良的人。他出身于农民家庭,觉得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本。这不仅是一种朴素的平民意识,也是一个人做人的根本。当他看到有些人竟然把“农民”当成一个贬义词来使用的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说,任何一个城里人,往前追溯祖宗三代,都无一例外地还是泥腿子。
  很久一段时间,韩利民看到咸菜、野菜、玉米面和红薯面蒸成的窝窝头,总会激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感觉到胃里直泛酸水。他吃惯了白米白面,却又对那些曾经让他特别反感的粗粮、野菜有了一种深深的怀念。他每每吃饭的时候,总要忆苦思甜同孩子说起这些往事,孩子表现出的是一种羡慕和向往。听得多了,孩子会不屑一顾地说:“你们那时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说这些有意思吗?”
  韩利民倒是觉得有意思,忘记过去是一种背叛。过去苦难的岁月,给他留下了太多深深的烙印,他无法忘记。他对孩子说起这些,甚至在课堂上对他的学生们也会偶尔讲到这些往事。他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教育孩子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但这种教育的效果却不甚明显,甚至适得其反。有一次,他的儿子竟然对他说:“我最爱吃红薯了。太好吃了。”韩利民冷冷地对孩子说:“如果要你天天去吃,你就不会觉得它好吃了。”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这种假设是不能成立的,所以这种教育方式也就对孩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说服力。孩子们觉得父亲小时候的那种经历仿佛是天方夜谈,不是表现出不屑一顾,就是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们没有那种特别的经历,自然就不会有深切的体会。
  韩利民觉得内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茫然无措。也许那时候的他们,学习动机很单纯,就是为了能够摆脱苦难,摆脱贫困。这种基于满足最基本的物质生活需要的精神追求,这种想要摆脱苦难困境的原始动力,促使他们刻苦学习,发奋图强。而现在呢,衣食无忧,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而且大部分家庭都是独生子女,如果再用这种低层次的需要去激发他们的学习动机,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他常常感觉现在的孩子学习上缺乏强大的动力,缺乏明确的学习目标,学习全凭自己的兴趣爱好。怎样在新的形势下,激发孩子的学习动机,一直是韩利民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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