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两辆自行车像两只白色的鸽子在河边草丛中轻快地飞翔，叮铃叮铃铃的车铃声像鸽子们清脆的欢叫，我和朋友就像两片鸽子的羽毛在秋天的晨风中飘荡、飘荡。
　　 忽然，我们看到对岸的河滩上有一只白天鹅，噢，我们发现了一只白天鹅，噢，我们发现了一只美丽的精灵！我们赶快把车子停放在路边的树林里，我们蹲了下来，猫着身子，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观察着那只白天鹅。
　　 那只白天鹅仰起高高的脑袋，好像在蓝天上寻找着什么，噢，她红色的头羽像一颗崭新的太阳，正从连绵的群山上升起来，升起来。她的身边是绿油油的草丛，草丛布满了宽阔的河滩，河滩上有白色、青色的卵石，还有一粒粒闪动着清亮眼睛的小石子。白天鹅慢慢踱着步子，从草丛中走出来，噢，我们看到她全身的羽毛了，她白色的翅膀像天边的流云，像风中的芦花，像飘飞的柳絮，像一段白色的梦境。白天鹅走在沙滩上，脑袋高高地扬起，我们看到她红色的脚掌了，它们多么像红色的双桨，多么像红色的风帆。白天鹅静静地向前走，她没有发现我们，她轻轻地、静静的、稳稳的将红色的脚掌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我们听到它踏在石子上的声音了，沙沙的，像浪花轻轻拍打在光光的沙滩涂上。白天鹅一步步走进小河，站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它把脑袋更高地扬起，然后猛一下伸进了水中，又将脑袋从水里抽出来，毅然那么高扬着。河水那么的清冽，我们看到水中的小鱼了，我们尝到了河水的甘甜了。白天鹅轻轻地转过身去，又把美丽的脑袋高高地扬起，噢，它多像一个高傲的公主，不，它就是这无边的河滩上的君王！
　　 我们的目光被美丽的白天鹅吸引着，白天鹅在河滩上静静地走，我们的目光也在河滩上悄悄地移动，白天鹅那么高扬着脑袋在河滩上迈步向前，我们的心就深深地向它致以真诚的祝福。
　　 忽然，我们看到不远处的另一片草从中静静地躲藏着一个人，那人正低着头，猫着腰，圆睁着双眼，将两道残忍狠毒的眼光掠过了草尖，射向那只无故的白天鹅了，啊呀，那人的手上握着一把长长的猎枪，黑色的枪管反射着阴冷的寒光。啊呀，那是一个猎人！啊呀，白天鹅，你看到草丛中的猎人了吗？”啊呀，危险！”我们从心底绝望地惊叫起来。
　　 我们家乡的河滩上从未落下过白天鹅，这是白天鹅第一次来到我们这里！噢，白天鹅，美丽的天使，高傲的精灵，纯洁的化身，你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家乡的河滩啊！
　　 可是，猎人的左手己经拨开草叶，右手握紧枪管，猎着腰，侧着身子，偷偷地在向白天鹅靠近。白天鹅，你看到猎人了吗？你看到猎人手中的枪管了吗？我们的心咚咚地跳着，噢，白天鹅，白天鹅，美丽的天使，高傲的精灵，纯洁的化身，你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家乡的河滩啊！
　　 白天鹅依然在河滩上独自地走着，依然高扬着脑袋，依然将白色的翅膀收拢，脚步依然平静而沉稳，然而，黑色的枪管在草丛中时隐时现，所有的小鸟早被吓得飞去了天边，我们站在远远的河岸，屏住了呼吸。
　　 “喂，我们大喊一声，把它吓飞吧，多危险啊。”
　　 “对！”
　　 “可是它，飞走了，我们就再也看不到它啦！”
　　 “对呀，它真不知道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不然，它就会被猎人击中啦，打死啦，白色的羽毛就会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如果猎人猎获了它，我们说不定可以在它那温柔的翅膀上好好地抚摸上几把哩。”
　　 “或者做一只标本，放在我们的案头，那样，就可以天天看到它啦！”
　　 “那，我们该怎么办？赶飞它，还是眼看着它，惨遭毒手？”
　　 “……”
　　 白天鹅还在高傲地行走，河水还在流着，但发不出声音了，空气是如此透明，山野是如此空旷。白天鹅停了下来，双掌踩在石片上，它猛地将脑袋扬得更高，高过绿树，高过山岗，高过了蓝天，它竖起了尖尖的黑色的长喙，发出一声清脆高昂的鸣叫，像一道闪电穿透了寂静的山野，我们被吓了一跳，猎人也惊恐地趴在地上，半天不敢拾起身子，我们看到猎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轻松的快感。但是，猎人还是爬了起来，猫着腰继续向白天鹅靠近，我们的心又咚咚地蹦跳起来，我们真想大吼一声，让这河滩上的战争早早结束。
　　 枪管在草茎上碰撞，它阴冷的光芒像一把利刃正撕裂着秋天早晨的宁静，也撕裂着我们复杂的心情。白天鹅，你看到了那双残忍的眼睛了吗？你听到了我们为你蹦跳的心声了吗？
　　 白天鹅还在高傲地走着，太阳的光芒正落在它鲜红的额头上，它的翅膀不时还拍动几下，我们好像听到了它的双翅在天空中拍打乌云的声音。噢，白天鹅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我们，也没有感谢觉到我们，但，我们的确在为它而心跳啊！
　　 白天鹅停了下来，猎人也停了下来，啊，猎人倚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旁，双手平担起枪管，啊，我们看到黑色的枪管投在河水里颤抖的倒影了。
　　 就在这一刹那，白天鹅似乎发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它更嘹亮地啼叫了一声，“唰”地一下张开双翅，腾空而起，再一声尖利的鸣叫划破了河面上的寂静——
　　 啊，白天鹅，飞起来了，飞走了，飞远了，飞向蔚蓝色的天空，飞向那遥远的遥远去了。
　　 我们腾起双脚，我们举起双手，我们扬起脑袋，我们看着远去的白天鹅，我们在河岸上欢呼雀跃。
　　 白天鹅已经在我们的视野里远去，但是，我们仍然望着远方，望着白天鹅消失的地方，噢，蓝色的天空中正放射着万道光芒。
　　 “多么美丽的白天鹅啊！”
　　 “可是，险些遭了猎人的毒手！”
　　 “也许猎人同样以为白天鹅如此美丽才要猎获它的，也许他一个人想独占它的美丽。”
　　 “也许。”
　　 “它在我们的眼中是多么美丽啊！我们看到它，我们欢乐，我们兴奋。它在我们眼前消失了，我们更欢乐，更兴奋，咳，多么美丽的白天鹅呀！”
　　 “是的，我们看到了美，我们却没有获得美。”
　　 “是的，我们看到了美，我们不去获得。”
　　 “那么，如果猎人得到了白天鹅，就得到了美吗？”
　　 “它是绝然得不到的。”
　　 “是的，美是不能占有的！”
　　 “美是自由的？”
　　 “是的，美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