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爱的选择(选择征文·短篇小说)
一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选择秋天办喜事,也寓意着爱情的丰收。陈勃和老张决定国庆节结婚。用他们的话说:“也赶一回时髦!”
陈勃要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她的工作单位及居住的小区都沸腾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她早该结婚了,为那个无情的人苦苦守候,太不值得。”
“就是,她要是早结了,哪能吃那么多的苦?不过,这下好了。”
“听说那个老张对她还不错,陈勃也算苦尽甘来。”
“阿弥陀佛!可怜的闺女,总算熬到头了。”
陈勃何许人也?竟然能引起如此的轩然大波?
陈勃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此时,她正和未婚夫老张忙着刷房子,准备下月结婚。老张的房子在南郊,而陈勃和老张又都在西郊工作,为了方便起见,两人商定婚后还是住在西郊比较好。
这间四十平米的套房,是十八年前单位分给陈勃的福利房。现在,屋子中央都堆满了用塑料布盖着的家具,沿墙壁四周的地上铺满了旧报纸。老张头上戴着一顶用报纸糊的帽子站在凳子上,正大汗淋漓地拿着滚子在刷墙。陈勃戴着口罩站在地上,她仰着头对老张喊:“下来吧?下来歇会儿,喝点水!”
老张放下滚子,从凳子上蹦下来,笑嘻嘻地说:“遵命,老婆!”
陈勃拉下了捂在脸上的口罩,笑眯眯地说:“贫!”就拿起茶壶为老张倒了一杯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陈勃五十岁左右,是个高个子,有点胖,花白的头发挽在脑后。她是长方脸,薄嘴唇,却是个肿眼泡,双眼无神。她看人时,总喜欢扬起下巴,显得无精打采,像没睡醒似的。
老张也有五十岁,皮肤黝黑,头发也是黑的。他中等个儿,干瘦,也是小眼睛,长方脸,厚嘴唇,一副憨厚老实相。
老张喝一口水说:“房子刷完,晾一晾,下月,我们就可以住了。”
陈勃低下头,抿着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涩。一想起来,就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心里有种甜滋滋的感觉。都说幸福是甜蜜的,两个月来,她找到了幸福的感觉,也品尝到了甜蜜的滋味。看来,她这次的选择没有错。多少次了,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总感觉是在梦里,直到用指甲把自己大腿掐得生疼,才确信这不是梦。想起十六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你咋哭了?”老张搬过陈勃的肩膀,看着她问。
陈勃摇摇头,又仰起头,使劲眨着眼睛,不让泪水继续涌出。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老张拍着陈勃的肩膀又说,“高兴点!”
陈勃点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老张从睡梦中惊醒。“这是谁啊?烦人!”他嘟囔着伸手拿过手机一看,是陈勃!赶紧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喂!勃勃。”
电话里传来陈勃虚弱的声音:“老张,我老毛病犯了,背部特别疼。我,我,我受不了了……”
“别怕,你等着,我马上就来!”老张挂掉电话,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走出门骑上电摩,风驰电掣般地走了。
二
陈勃已经住院三四天了。背部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就等手术了。陈勃这病,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半年前她就感到胃难受,右背隐隐作痛,去单位医务室看过,医生初步诊断为胆结石,让她去医院做个B超,以利于确诊,而她却因为忙一拖再拖。
陈勃也的确忙,她每天除了上班、管儿子、还要照顾母亲。忙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囊中羞涩。每月那点可怜的收入除了吃饭,还有儿子的花销外,已所剩无几,根本就没多余的钱去看病。疼痛难忍时,她就去药店买点消炎利胆片来吃,这样既省事又省钱。开始还能缓解疼痛,慢慢地也不起作用了。
近日,可能是太劳累的缘故,疼痛有加剧的趋势。特别是那天晚上,背部疼痛剧烈,浑身冒虚汗,实在无法忍受了,她才给老张打了个电话。谁知,一到医院,医生说必须住院。她想,住院就住院,挂几天吊瓶,检查一下,等病情稳定就出来。她给老张也是这样说的。
老张却极力反对,他主张还是手术治疗为好,可以彻底消除隐患。陈勃开始是不同意的,一是儿子没人管;二是不想耽误工作;还有一点,就是怕花钱。而老张却说:“手术不做,疼痛会一直伴随着你,隐患消除了,你不就健康了!”她认为老张说得有道理,心想做了也好,免得以后时常犯病拖累人家。
可是,病情都稳定了,医生还是只字不提手术之事。她去询问了几次,医生的答复都是“有待确诊”。确诊不了,就无法手术,就得在医院里这么耗着。对于一般病人来说“既来之,则安之”而陈勃不行,她是家里的顶梁柱,是耗不起的。
现在,她人躺在病床上,心却惦记着家里。患有老年痴呆的母亲被妹妹接走了,可儿子咋办?也不知他能不能吃惯老张做的饭?能不能每天按时完成作业?唉!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喜欢读书,从小到大都得靠人督促。好不容易磕磕绊绊读到了高中,明年将面临高考,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却住进了医院。还有工具箱里那些没有完成的工件,自己的岗位是计时制,按劳取酬,多劳多得。平日里,为多挣几个钱拼死拼活,如果这次不及时完成,不仅耽误了生产进程,还要损失一笔收入。这次住院又是老张请假来陪护的。自己不出院,老张就不能上班,长此下去,如何是好啊!再说,这医院也不是好住的,哪天不得好几百?什么确诊不了?明摆着是要多挣钱!
想到这儿,她揭开被子做起来,嘴里嚷嚷着:“出院!出院!不治了!”说着,就准备起身下床。
“你听我说。”看着陈勃急切的样子,老张在一旁忍不住了。他按着陈勃的肩膀说,“有病就要治,治好病我们就结婚,就过好日子了。现在,啥都不重要,啥都不要想,治病是最重要的。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陈勃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又仰起头,双眉紧锁,长长地“唉!”了一声。
“你安心治病,我每天都来陪你。儿子你也放心,医药费我也会想办法的。”
老张的一席话使陈勃心里热乎乎的,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十六年来,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对她好,这样体贴她,让她感动。此刻,她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猛地扑到老张的怀里,老张也紧紧地搂住了她。一股暖流传遍全身,陈勃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的初恋,想起了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三
四十六年前,陈勃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不但有知识,还非常精明,是远近闻名的抠门。凡事儿都喜欢斤斤计较,和别人打交道从不吃亏。过日子也特别精细,能省就省,能抠就抠,人家一分钱掰两半花,他们家恨不得掰四瓣花。为了钱,两口子啥事都能做得出来。
在陈勃和弟弟小的时候,父母从老家接来了他们的奶奶。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孙子都带大后,为了不让老太太吃闲饭,他们硬逼着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去给别人做保姆,一年不到,奶奶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起来。
特别是陈勃的母亲,在科室里分带鱼时,她总是悄悄去掉鱼头再过秤;买菜时,她习惯称完秤,付完钱,临走再拿人家一些。在她看来,有光不沾是傻子。
可陈勃却生得憨厚老实,除了遗传父母过日子精打细算外,别的都不像。所以,父母都认为她傻。
陈勃天生眼睛有缺陷。眼睑下搭,睁不开眼,看人时必须仰着头。如果从小做手术就好了,可是,吝啬的父母不愿花这笔钱。他们说:“长啥样,就是啥样!”
就因为这眼睛,陈勃没少受人欺辱。上小学时,她就被人称为“眯眼”、“瞎眼”,自尊心受得了极大的伤害。高中后,同学们才开始喊她的大名。所以,陈勃从小就形成了习惯,不敢正眼看人,总喜欢低着头。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陈勃身高一米七二,身板笔直,五官端正,就是这双眼使她没了精神。到了二十六七还没找着对象。
找不着对象,不光和陈勃的自身有关,也和她的家庭、特别是她的母亲有一定的关系。九十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人们已开始讲究穿戴。服装的款式、颜色已呈多样化。年轻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的?而陈勃因受家庭的影响,对这些无动于衷,就知道省钱、攒钱,里外穿的都是母亲用廉价布料缝制的衣服。
工作后,她每月工资都如数上交给母亲,从不买衣服穿衣。平时这样也就算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还是这样。哪个女孩子相亲时,不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陈勃就不是,她照样我行我素。相亲次数不少,却没有一个男人相中她。
看她年龄越来越大,她师父急了,调动各种关系,给她物色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现役军人,师父想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害怕错失良机。专门叮嘱她:穿戴要干净整齐,最好是提前洗个澡。
而她却脸不洗,头不梳,上身穿一件母亲做的大花绵绸短褂,下面穿了条皱巴巴的花裙子,光脚穿一双拖鞋就去相亲了。她这个样子,能引起哪个男人的好感?那次相亲自然是以失败告终。把满怀信心的师父气了个半死,说恨不得扇她两耳光,并发誓再不管她的事。
事后,当师妹责怪她不该相亲不成,还得罪了师父时,她说是母亲让她这样做的,说母亲还说:“是啥样就啥样,干嘛那么虚伪?”把师妹说得哑口无言。
从那以后,相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这个长相一般,又邋遢的女人,没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和她同龄的同事、同学都结了婚,有的还生了孩子,她都二十八了,还是孑然一身。她自己都急了,她求助同事、同学帮着介绍对象。
这时,她的同学王慧说:“不能再听你妈的话,你要有自己的主意。不然,你就被耽误了。”
王惠不但长得漂亮、能干,还有一副热心肠。她与陈勃从小一起长大,并已结婚三年,孩子都两岁了。她不忍心看着老同学成为“剩女”,决定帮陈勃一把。
陈勃听从了王慧的建议,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去医院把眼睛割成了双眼皮。手术后,眼睛睁开了,人也变得精神漂亮了。王慧又托人给她介绍了个对象。
四
相亲地点在王慧家。为使这次相亲能成功,王慧也是煞费心机。她提前几天帮着陈勃设计发型,搭配服装,又帮着借来一件漂亮的羊毛衫。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又反复叮咛陈勃:“男方的条件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家里条件、工作单位都不错。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能错过。”
陈勃抿着嘴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见面那天,陈勃化了淡妆。她发丝蓬松,发辫整齐,面若桃花。那件高档、时尚的羊毛衫把她衬托得楚楚动人。当她如约来到王慧家时,王慧向她介绍了在沙发前站着的小伙子:“这是宋玉龙,在配件厂保卫科工作,今年二十六岁。”
陈勃眼前突然一亮:真帅!那高高的个子,笔直的身板。一张国字脸,白白净净的,高鼻梁,小而有神的双眼,多么像个明星啊!她被吸引住了,双眼紧盯着宋玉龙。王慧捅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
王慧又给宋玉龙介绍道:“这是陈勃,我的老同学!”
宋玉龙很客气地对她说了声:“你好!”
两人目光相遇时,陈勃脸红了,胸中像揣了个小兔子,咚咚直跳,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当二人并排在沙发上坐定之后,王慧借故走出了家门,给一对陌生的男女留下了空间。
宋玉龙首先打破了僵局,他侧身问陈勃:“你在单位具体做啥工作?”
陈勃低着头回答:“车工。”
“那挺累吧?”
陈勃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前方:“不太累,我在试制工段。”
“噢,是这样啊!”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宋玉龙抬起手腕看着手表说:“对不起!我今晚还要值班,先走了。”说完,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外,王慧截住他问:“喂!感觉咋样?”
他直截了当地说:“没感觉!”
王慧先“啊!”了一声,又接着问,“为啥?”
“个子身材都可以,眼睛咋看着怪怪的?”宋玉龙还是看出了陈勃眼睛的破绽。
王慧连忙说:“陈勃忠厚老实,能吃苦,会过日子。你们先谈谈吧?”为了老同学,王慧也豁出来了。
宋玉龙心说:谈谈就谈谈,又不影响啥,反正现在也没对象,闲着也是闲着,有个女娃陪着,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这样也不用得罪介绍人了。他点点头:“好吧!那就先谈谈!”
宋玉龙走后,王慧高兴地走进屋里给陈勃说:“搞定了,下面全靠你自己了!”
陈勃满脸兴奋:“谢谢!谢谢你!”而后,又一脸茫然地问王慧,“你说,我该咋办?”
王慧憋足力气吐出了一个字“追!”然后,把嘴凑到陈勃的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
从那以后,陈勃的工资也不给母亲上交了。她隔三差五带上吃的、喝的、穿的去看望宋玉龙,每月的收入几乎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人常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久而久之,宋玉龙终于被感化了,他喜欢上了陈勃。
对于未来的这个姑爷,陈勃的父母是很得意的。
她母亲说:“我都打听过了,宋玉龙的父母都是高工资,家里房子也大,他们一旦结婚,不愁住的。”
有爱情的支持,有领导、同事的关怀,我相信:陈勃一定可以战胜病魔,并再次获得幸福!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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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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