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山路畔的甜莓子 (7—3) 峰回路转（小说）

　　
　　盛夏的关中盆地，是全国有名的四大火炉中最为煎烫的一个，室外地面温度一般都能达到四十度以上，有人拿了水银温度计正中午去测水泥路面的二尺高处温度，快要到六十度了。清水县虽然有高高耸立的舞凤山作为南屏，阻挡着在八百里秦川肆虐发威的火流，可架不住一股股热浪顽强不息地冲击，终于溢进五指峰的指根指缝，又迅速配合山顶上闪亮发白的夏太阳，将被秦川稍微低一两度的热气在山塬坡川撒开去、粘上去，搞得大中午的清水县，角角落落也像是煎水锅里一般酷热难耐。也难怪，要不是有夏阳的火热照射，这里主要的农作物小麦就不能熟透变黄，就不会颗粒饱满。人感觉得舒服爽快的夏季，小麦地就会一直青葱翠黄，一天一天等得人们心发慌也不能下镰收获，季节过了，为不耽搁回茬倒地，勉强收割了，也难碾难晒，最后进仓的只能是皮多肉少的杂罢货，磨不出白面粉，卖不出好价钱。
　　可这个北部旱塬区的山区小地方，好就好在昼夜温差大，无论是盛夏的太阳火气多么大，只要是那个大火轮转到西岭上，一沉进树荫，不等钻入山外的地底下去，整个舞凤山就又会迅速缓过气来，凉爽宜人的过山风、顺川风马上从说不清的什么角落里钻出来，在小县的四处流动吹拂，带动得人的心情立即会跟着绿树流水的哗哗声变好起来，脚步不由得也会快起来。
　　田美跌跌撞撞从寇局长的办公室冲出来，在火热的街道和薛剑锋见面，虽说是强压住慌乱，叫薛剑锋忍住冲动不要再去和寇局长吵闹，可她到底怎么面对这个现实，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人家给她拿出来看的那一份份红头文件说明，给他们公司征税有凭有据，无论怎么说，硬扛下去，这场事怎么才能了结呀？总不能人家再来催，就还拉着薛剑锋去吵闹一场吧？田美清楚，要是不能一起雇事挣钱去，人家薛剑锋和叶腊梅还要另想来钱的办法顾自家的生活呢。人家不像她和宇林，还有公家给发的工资作保险后盾呢。田美发愁说：“这事到底咋么对付呀？不给交钱如寇局长按他的说法掐指头硬给咱们细算税钱，要再加上比驴打滚还厉害的滞纳金，再算出几十万元来，我，我可就是想死去都死不灵干啦！”
　　薛剑锋安慰她说：“田姐，你不要发愁，先缓几天再说。我下去再找些政策文件看看，总会想出办法来的。”又说：“反正他姓寇的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眼目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田美心里放不下欠税五万元的压力，问薛剑锋说：“我们想不出办法来，要是人家一天天按时间给我们算滞纳金，可咋办呀？”
　　薛剑锋心里还有塬上红柳镇雷家庄那里对付王毅一伙匪徒的大事情，急着要回去，就说：“不怕，我下去再想办法托托人，让比姓寇的东西更大的官说句话，看他狗日的还能这么不顾眉眼？”薛剑锋搔头皮想了又说：“咱们总公司牌子就挂在文化局的楼下，名义上还是文化局的下属机构呢，这事你和文化局领导谈了吗？”
　　田美说：“我一下子就被你们一伙人给推着当了这个总经理，只在几个会议上见过文化局领导几次，人家文化局领导不派人叫我，我见了局长都害怕得不敢抬头，找去给人家说啥话呀？”
　　薛剑锋指着田美笑说：“哎呀，哎呀！你在舞台上吹拉弹唱都不惧的甜妹子怎么会这么怕见人？你不看而今这社会，是人不是人都撵着挤着往当官的堆里钻呢，你是县长在全县大会上宣布的正儿八经的总经理，见一见一个小局长有什么可怕的，不要看你们披着大学生皮的文化局长整天头油抹得狗舔了似的，衣服净得清水鬼子一样，一上会都满嘴都是冠冕堂皇的新名词大话，一样是个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货色。谁不知道他爱钱爱到过河都要沟渠子夹水哩，要不是你这个总经理那时候还拿不准是福还是祸，没有人争，说不定早就被他卖给肯出钱的人了。”
　　田美说：“现在我不当了，要是谁把我们注册的四万元钱给退回来，就让谁当去！”
　　薛剑锋说：“出了这档子催税的麻烦事，谁还会出钱给局长买你这个官？”又思量着说：“我看，你就借这个事情寻文化局长谈谈去。他因为搞出来的这个新生事物，正被县里领导当勇于改革的领导干部重视着呢，绝对不会看着他一手树立起来的试点旗帜给人拔倒撕烂了去呢。”
　　田美胆怯道：“我不敢见局长去，去了不知道说什么。”
　　薛剑锋笑说：“我说田姐呀田姐，你在唢呐比赛会上的风火劲哪里去了？又不是没有在会上说过话。”
　　田美说：“那些话每一句都是你们给写好了，我不是提前背熟，就是照着念，一句自己想出来的话都没有。”
　　薛剑锋说：“你见了局长，不必要多说话，就只说甜妹子公司没有办法再办下去了。他局长不用你撂挑子，他为了自己，为了文化局长的面子，不急坏才怪呢！”
　　田美说：“我还是怕去。”
　　薛剑锋说：“田总经理，我给你打包票，你去找去，他自己解决不了就会往上寻县长书记去呢，甜妹子总公司怎么说也是大年时候县上上了电视登了报的面子工程，谁敢说倒台就倒台？”又说：“我要不是有事实在脱不开手，我给把这事捅到网上去，看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寇局长怎么收场！”说完，骑了摩托车一溜烟去他们在雷家庄雷社子家春满园宾馆的监视点忙对付王毅冯娜仁大事去了。
　　田美从小生长在深山里的小村子，后来又陷入王毅的魔爪，生性胆小怕事，养成了见人自矮三分的习惯。在农村和农村小学的时候，见了乡村无论大小的一个“公家人”都害怕，说句话也说不顺当。要不是张炜带她找到了生父杨毓晓，她连那个临时的代课老师位置也可能早丢了。她田美能有今日的出人头地，都是张炜和杨毓晓给她搭桥铺路安排了起点，才碰到了宇林的引导演出，薛剑锋叶腊梅的推波助澜，文化局长急于标新立异出政绩，一步步将田美一个念书不多的山村农民女儿推上了目标显赫的“清水县舞凤山甜妹子艺术总公司”经理的位置。一次民间唢呐比赛的成功组织，都是薛剑锋、叶腊梅还有文化系统许多专门人才的出谋划策的结果。这一切万花筒一般眼花缭乱的花样，三两下就将刚从王毅的死亡威胁下挣脱出来的农家女子田美推上了许多人一辈子也奋斗不及的醒目地位。在众人前呼后拥的顺境里，怎么都显得田总经理能左右逢源、应付自如，似乎就是个比县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经理们都会当经理了。
　　顺风顺水，谁都会轻松撑船，风浪来了，就显出了掌舵人的真正应付能力了。田美的确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真想马上卸了这个总经理的帽子，返回到图书馆当她的图书管理员去，干那事虽说只领干工资，可用不着操预料不到的闲心，只要按时上班下班就行了。现在被许多看不见的手，一下子推上了牌子蛮大的总经理位子，还来不及适应呢，就碰到了这么麻烦的事情。田美真后悔那天在寇局长父亲的寿宴上，没有及时利个顺水人情和其他被吆喝来出力的人一样喊那一声：“钱退了，只收喜烟喜酒。”稍微一迟疑，就被薛剑锋猛然插进来要了六千块钱，搞得人家寇局长本来以为端出来五千块钱做样子就给足甜妹子公司面子的举动反而显得太小气难堪，这样的事情，在爱面子的农村人中间，确实是极少见的。为这一类事，激起吵架直至大打出手弄得结怨带仇的有的是。寇局长这个平时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在大庭广众面前丢了一个大丑，不想办法报复才怪呢。
　　那天，在回县城的车上，就有几个经世多的老艺人都说：“这回小薛可能给公司蕫下乱子了，这样在喜酒宴上喊出比主人家给端出来钱数多的举动，许多年以前也发生过，那些不想给钱的主家，基本上不是有权有势的就是黑社会大爷流氓头子，报复起来无一不是心黑手狠。祖师爷那一辈，跟上为争一口气搞得家破人亡的都有过。既然人家端来了五千元，就多少给退回去几百块，我们少分点钱罢了。”在车上，田美觉得既然收了就收了，按照以往的价目，确实也没有多收他寇局长的钱呀，这么多艺人大忙天盯着火辣辣的太阳辛苦一天一夜基本上没合眼，拿这点钱合情合理。田美万万没有想到寇局长的报复来的这么快，这么狠，这么明目张胆。既然到了这一步，只得面对现实想办法应对了。
　　田美发着愁去文化局楼下的甜妹子艺术总公司，薛剑锋建议她去找文化局长汇报，寻求支持，也不失为一个无办法的办法。对那个外表带着个眼镜，显得文绉绉的白脸大个子局长。虽然被他的大胆改革给一路绿灯成立了一个清水县舞凤山甜妹子艺术总公司，田美坐上了总经理的位子，也在人面前出了不少风头，可这个名义上为文化局下属的公司，实质上还是过去那样的松散个体组合，运转仍然照以前的办法临时组合，无论是组织上还是业务上，基本上和行政机构文化局没有任何关系。文化局经常召开的会议，也没有通知过甜妹子总公司去参加。所以，田美虽然在大楼下的出入口经常碰到上楼去办公室的文化局长，也都只是笑一笑，谦卑地低头打个招呼：“局长上班了。”就急匆匆躲回他们公司的房间去了。她甚至都不敢在“局长”两个字前面把局长的姓氏“木子李的李”字像大楼上其他正式行政干部们加在“局长”二字前面去称呼。
　　好在这时候外面天气冒火一般奇热，又过了十二点下班的时间，所以街上楼下的人都少有人走动，正合了田美怕见熟人，不想多解释的心情。她见公司向外对着街道的门锁被谁开了，就加快步子，匆匆上台阶推开门进了公司。
　　开了公司门的是宇林，因为同样被五万元的税款给压得在家里没有心劲干活，就丢下一摊子地里活，跑到公司来了。
　　田美一进门，宇林就连忙从他坐着的三斗桌前的木椅子上站起来，关切地问：“莓子，税务局那头怎么样了？能不能少要一点钱？”
　　田美垂头丧气道：“唉，能怎么样？咱们这回算是把寇局长给得罪到家了，要不是薛剑锋认识公安局的人，这时候我俩可能已经给逮到看守所里去了。”
　　宇林无奈说：“这回薛老弟一句气话给咱们弄下的这摊场可咋收口子呀？”等了一会儿，见田美只长吁短叹不发言，就又出主意说：“要不，咱俩个搜腾集凑些钱给寇局长送到家里去，再多说些赔情道歉话，求求人家怎么样？”又说：“我手里能凑一万多元，原是为给咱们订婚留下的，都先拿出来救急吧？”他恳切地说着面对着田美。
　　田美说：“事情都到动用公安这一步了，人家寇局长那边拿来一大堆征税政策文件摆在我面前，头头是道讲大道理，根本没有愿意私了的意思。看样子咱就是把钱给寇局长送去，不但起不了好作用，说不定他还会把咱给押送到纪检委去哩。”
　　宇林怨恨道：“就为了六千块钱，这姓寇的要把咱们给逼死吗？”
　　田美道：“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六千块钱的事情啦。寇局长那里是不会让步了,要是还去找他,只会更糟糕。”她看老好人宇林着急得额头汗津津的，就把薛剑锋的建议给宇林说了。
　　宇林一听需要去找文化系统人人都怕的改革强人李局长，就说：“李局长那人成天板着脸显得实在难以亲近，一个改革，把全系统多少人一鞭子给赶出去自谋职业，好些人现在已经在外边混不动了，申请要回原单位去上班，他一个都不答应，搞得而今无事干闲得发慌的青年人都要急死了，找他要说法，他一句‘要是谁还不安静，就给你停了基本工资，看你还蹦跶不蹦跶？’还说‘那个朝代有拿着公家的工资给自己挣钱的好事情？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创业干大事，懒得四蹄不动弹，不如称上二斤棉花在挂在墙上碰死去！’吓得没事干的青年们在街上转几天圈子也不敢再去找他了。”
　　田美说：“听说系统内就要对离岗留薪自谋职业的人全面了解考察呢，对闲呆在家里无所作为的要采取逐步减薪的硬措施逼着他们下海了。”
　　宇林说：“这还不是要把那么多青年和他们的家长吓死了，谁家不怕丢了好不容易才端上的铁饭碗？”
　　田美说：“咱不管人家，咱的公司也要办不下去了。”又说：“我找局长去的胆子也大不起来。要是他配合寇局长从我们的工资里扣税款可怎么办呀？”
　　宇林说：“既然薛剑锋兄弟那么说，找他李局长说说怕啥，咱甜妹子公司的牌子就在他文化局大楼底下挂着呢，怎么说干的事业也是文化局属下业务范围的区群众文化艺术呢。”
　　商量来商量去，田美和宇林都觉得只有给文化局长汇报，寻求帮助支持一条路了。就忍着午间的暑气奥热，关了公司临街的大门，静静等着文化局的人下午三点钟上班。
　　等到三点上班的人脚步陆陆续续都从正厅的大门那边进去上楼了，田美才叫宇林和她一块儿上楼找李局长去。他们以前去文化局办事，都由各科室的股长干事们接待，虽然都没有单独去找过局长，可知道李局长的办公室就在二楼顶头那个大会议室的隔壁，外两间内一间占了阳边的三大间楼房，比他们这个公司办公的地方还要大三分之一。田美在年前为举办唢呐比赛在那个大会议室参加过几次专门会议，路过神秘的局长办公室的时候，走路都小心地提起脚步，高抬轻放，很怕一不小心攉起来的风把那个永远紧闭着的木头门给吹开来，弄得里面的局长误会她是偷窥秘密而生气给她发脾气，在一个从农村小学走出来的小教师眼里，政府部门的一切人都是高人一等的，更不要说一句话就能决定许多干部职工的前途命运的局长了。
　　宇林这个人，也是个怕见官的货，他在田美的招呼下，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打了退堂鼓，萎缩着说：“我就不去了吧。你是总经理，领导找领导。我去了算是啥身份呀？”
　　田美最看不进眼的就是宇林这个样子，叹气道：“你这人呀，枉披了一张男人皮了。干啥都缩头缩脑不往前扑，要是上午没有薛剑锋给我帮劲，和你去，碰着寇局长那阵势，不要人家叫公安，那一伙大盖帽就你一拳我一脚把我给拾掇成肉酱啦！”生气对宇林说：“你就窝着吧，我一个人去！”说完就拿了寇局长派人送来的那个税款催缴通知书去二楼找李局长。
　　李局长算是从大学一毕业，就在县委办公室跟着当时还是县委办主任的现任县委书记一起耍笔杆子出身的青年俊才，由于有文凭会写文章，脑子灵能赶形势，很得主任的重视。随着主任当常委当副书记又书记，他也步步高升由副主任科员而保密室主任而文教局副局长终于到了文化局长。在县委书记和县长许多年的明争暗斗里，谁都知道他是县委书记线上的红人，没有人敢小瞧他。所以，县委一提出这个干部辞职下海经商办企业的号召，他就立即积极响应，在文化系统率先行动起来，以比县委县政府政策更要优惠的条件，连哄带骗加上威逼，把一批安稳吃皇粮的职工干部给推进了自找门路的自由市场，虽然也有一些无所作为的小青年在社会上混着，大部分人都多少发展起来了个人的其他事业。尤其是他一手推波助澜兴建前起来的舞凤山甜妹子艺术总公司，更是搞得有声有色，把全县从古来就派系山头林立，经常闹点小摩擦的吹手戏子们给拧成了一股绳，一声吆喝就能集合起来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吹唱主旋律。就这一全市全省甚至是全国都没有人想得到的新生事物的出现，一经鼓吹宣传，立即给经济建设排不上名字的山区小县一下子增添了亮点，市里全年责任制考评，将清水县树立为“新农村文化建设先进县”。书记县长从表彰会上捧回来了大奖牌，都高兴得把他这个有创新意识的年轻文化局长夸了又夸，他的老领导县委书记已经私下给他许了安排他进县级第三梯队的愿了。
　　这一切，田美丝毫也不了解，她还怕李局长不愿意管她们总公司的麻烦事呢。
　　田美上了文化局二楼，楼梯正对着的是局综合办公室，一般人来局里办事，都是先推开综合办公室的门，向里面坐着的干事打听情况，要是信访的，就连办公的干事这一关都过不去，哪里能见得到局长副局长？
　　田美由于是在楼下的总公司上班的熟人，加上还有个总经理的空头衔，所以办公的干事虽然隔玻璃已经看见了她上楼，也没有出来打问拦挡她。她一个人走向局长办公室去的时候，心里比以前参加会的时候走过那里更为胆怯，一步步往前挪都不知道脚往哪里搁了。那个神秘莫测的木头门仍然静悄悄地紧闭着，里头一点响声也没有。田美还没有想好是敲门还是像学生一样喊报告，就已经到门口站住了，她觉得这一段楼道是她走过的最短的路了。
　　田美左右为难，正犹豫着怎么进局长办公室去，那个成天坐在综合办公室守电话的小干事由于听不见田美敲李局长办公室的门的声音，就出来招呼说：“是田经理来了，你是找李局长的吧？李局长下午刚上班还提说了你们公司哩，说要找你打听情况呢。你刚好上来了，我就不再给你通知了。”说着，走到田美前面，敲了敲门用稍微高一点的声对里头说：“李局长，楼下头总公司的田经理来了。”不等里头应声就随手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木头门。
　　田美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她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叫了一声：“局长。”就走进去，不敢去进门靠墙的那几组大黑皮沙发坐，一步步小心翼翼挪到局长座前的黑红桌案跟前站着，搜肠刮肚说：“局长，我，我，我们这个公司办不下去了。”
　　李局长哈哈哈一阵大笑说道：“我都知道了，一个小土疙瘩就把你的路给堵死了？”
　　田美问：“您知道了？”
　　李局长继续笑着说：“这么小个碎县城，街这头放个屁街那头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穆桂英带兵大战寇局长，一顿饭就传得满县雷炸锅响三岁小娃都知道了，能瞒住我有下属几百个耳朵的文化局长？”
　　田美解释说：“局长，那天是薛剑锋一气，才张口收了寇局长钱的。”
　　李局长说：“黑水汗流出力下苦，不挣钱为啥呢？他姓寇的一个税务局的二级机构小头目，凭什么想不给就不给了？”见田美还规规矩矩在桌案旁边站着，李局长就缓和空气指着田美紧挨着的一张黑皮子包着的软椅子说道：“田经理，你快坐下，咱们慢慢细商量。这么点事，值得说什么公司办不下去的话吗？怕野狐子叫唤，还不养鸡了？”说着看田美坐在了椅子上，又转身去饮水机用纸杯接了一杯水给田美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