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诗心得
1、要做一个诗人,大都最终要摆脱词语实验者的角色,诗这个东西,越不修饰越有亮色,很多诗人进入老年的诗返朴归真即是例证。“寻章摘句老雕虫”,诗歌界并不缺少寻“词”寻“陌生词”的诗人,缺的是能让词语真正和自己的思想做把爱的诗人,而寻的“词”,在我们的诗中很难抵近我们的所思,很难与思想同步。
2、我们自己想到、感到和看到的事,写进诗里往往词不达意,那是还没有能力把那些抓不住、摸不着而在大凡伟大诗歌中都领会到的东西,抓住写进自己的诗里,这个东西就是诗的境界和精神本身,这种精神、这种境界如同一团烈火,如同一股热烈而飘忽的氤氲,不仅难以捉摸,也很难把它织成词句,更别说织成美丽的词句,能把它说出来、说清已很了不起了,它作为一首诗的灵魂蕴于诗之深处,决非一两个词就能咬住。
所以从根本上说,诗有没有这一抓不住、摸不着的东西,足以体现普通诗歌和伟大诗歌的差距,有则常怀,无则过目即忘!
3、当今天叙述性诗写作被推举为统摄一切的诗艺时,一个优秀的诗人还需把眼光放远一点,这世界苦难不少,多写点雪中送炭的东西,多写点对命运的痛苦的担当,多写点隐喻时代性的东西,别老整那锦上添花。我们写的东西再残酷也不会比生活真实更残酷,除了还原生活细节,有实力的诗人应该写一点宏大叙事。
4、诗歌“超语义”深层结构的营造,看重的是诗背后蕴含的东西,它力求把感情放到文字的背后,我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进步,今天的诗人最好能自我沉潜一二,注重这方面的发掘,在文体上探寻浓缩、凝练的“内敛化”的写作之路。
5、真正好的诗歌是有一定神性、能够进入灵魂的,一首诗歌的好坏并不取决于采用了何种表现手法,诗歌的本质在于有没有诗性,有没有内在诗质。
6、四五年前的时候,济南七亩园文化沙龙有过诗歌“再现”与“表现”的大讨论,有些论争言犹在耳,但当时忽略了诗的“隐现”,现在看,既然诗是心灵的事业,从美学角度讲,隐现更接近于诗。孔孚先生在《复王尔碑》的信中曾说,“平常心,家常语,而又深不可测,方是至境。这是很难很难的。”这个深不可测就是隐现。
7、没有必要非让诗堕落成一种技术,意象这个东西,只要会写隐喻,大都可以玩玩,不过是写好写孬的问题。总的看来,意象诗真能玩出花样的诗人并不多,大家都去写,那就是挤独木桥了,没那个必要。意象在诗人顾城眼里只是在玻璃上磨花的事儿,只是一个匠人的活计;曼德尔施塔姆就曾批评说:“那些自称为意象学派的人,为了把语言弄得更当代而令自己精疲力尽。然而,他们依旧远远落后于语言,是注定要像众多废纸一样被扔掉的。”
8、当下的诗歌选本,大都是奔人去的,清代的钱泳早就指出“以诗存人,此选诗也;以人存诗,非选诗也”,你先确定了某个诗人再去找他的诗,那你选的不过是小圈子里的玩艺,是“非选诗也”,你搞的根本不是诗选而是人选。正因为诗歌界存在这样的倾向,很多民间诗人有种“长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尘”的无奈,如此看来“好诗在民间”一点不错。
9、记得一位老诗人说:“我看到青年诗人要么只关心个人问题,这使得他们拥有一大堆写作材料,却没有写作对象,因而只能抡圆了大刀劈砍空气;要么从个人问题直接蹿升普遍问题,楞着青春的头皮为宇宙立法”,他说出了青年诗人创作中普遍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曾被高声叫好过,但实际情况是没写出好诗。我很反对浪漫主义的空洞抒情,觉得那不是一个诚实的诗歌态度,甚至不是一个诚实的做人的态度,时代精神的贫血和钙的缺失,使当今诗歌缺少厚重感。
10、看看当下那么多虚无的山头,那么多成名的诗人未必称得上是真诗人,那么多著名的诗人却说不出何以著名?以何著名?就知道我们对诗歌还缺少太多的敬与畏。一代又一代的诗人都在抒写一点琐琐碎碎不过尔尔的生存与小情感,欠缺情感的过滤和静水流深,青涩写手写起来更是去难度化“不学而能”,其实诗这个东西非常硬,需要当作一门一生磨练的手艺。
诗歌界不同于小说界、散文界,即使真的有个把大诗人活在当下,也根本不可能在生前看到多高的声望,自我炒作的意义就是没任何意义,越是高声叫卖的越非珍品,越非好玩意儿,一个真正的诗人必须越过这些功利的污泥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