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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封

作品名称:XX封学兵来信      作者:李易峰      发布时间:2014-06-07 18:05:47      字数:4126

  易山先生:
  廖年华再次给您写信了。
  有一点我得跟先生您说清楚,既然曾在信中扯到了我的家庭的变故,我想那就干脆扯明白了才好。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熟悉我跟我交往的同学或是战友都说我少年老成,而老成的原因我想得归功于我早早经历的人生坎坷。我虽然还只是少年,但是现实迫使我遇事不得不以成人的眼光看待和用成人的思维思考。苦难催人早熟。其实我们成长的那个年代,不光是我,我们那一代的绝大多数少年,在经历了太多的社会的风风雨雨之后,他(她)们过早的成熟像大人一样行走社会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从我们心系祖国一心跟党走,听毛主席的话,在秦岭和巴山中修建襄渝铁路表现出的火热的激情饱满的干劲可窥一斑,就因为我们无疑成为大人,但现实过早地把我们塑造成了大人才使得我和学兵战友有了今天的青少年看来不可思议的表现。
  我父亲在文化大革命被席森枪杀之后,我们家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到了困顿之中,尽管我的母亲尽心尽力抚养着我妹妹和我,单凭她靠着扫大街挣来的微薄收入,即使再省吃俭用,日子过得却也常常捉襟见肘。在狂热的政治运动风起云涌、普通人的生活大受政治运动影响的那个年代,过了今天,我家都时常发愁明天咋过。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困顿中,征途哥一家人向我家伸出了援手。征途哥的父亲——我的高伯伯——曾跟我父亲都在一个中学共事,我父亲是校长,高伯伯是教务主任,他俩在工作上配合默契,把学校管理的井井有条,学校的发展也因此蒸蒸日上。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会想到我父亲会遭此大劫。父亲殉职后,我母亲和我妹妹还有我一家人抱着父亲的尸身嚎啕大哭,学校的师生也都围着我父亲跪下失声痛哭,那天天气由晴转暗忽然下起了小雨。难道人间的哭声震撼了天神?老天爷悲悯我家的遭际竟也留下了泪水吗?在省城西安出差的高伯伯被友人告知我父亲殉职的噩耗,当天连夜赶回了宝鸡。目睹我父亲僵硬的遗体,苍白的面容,高伯伯动情地伏尸痛哭,哭声凄厉可穿透九霄。我父亲的善事是高伯伯张罗的,出殡那天,一连下了三天的小雨忽然增大,在亲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在前来送行的若干的师生和父亲生前的好友掩面悲伤抽泣中,装殓父亲的棺材徐徐落入坑中,在向墓穴填土时突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父亲啊!女儿最亲最爱的人,您一路走好啊!
  从父亲的墓地回来,夜色笼罩了大地。征途哥和他的父亲母亲来到我家,他们一家人安慰着我的母亲,也哄着我和我的妹妹,我们一家人的眼睛都哭肿了,眼睑都是暗红色。征途哥一家人陪伴着我们一家孤女寡母直到第二天天亮。从此以后,高伯伯决然地担负起了照顾我们全家生活的重担,才是我们母女仨人的生活在困顿中出现了转机。很难想象,要是没有征途哥一家人的帮助,我家的生活会是啥样的?
  家庭的突然变故,促使我重新看待自己和这个社会。我必须坚强,往常只把“化悲痛为力量”说在口头上,当下我得落实到实际中。眼看着初中毕业,对于继续求学我抱的希望很小,要不是征途哥一家人的资助,我想在我父亲殉职后我要想读完初中都不可能了,我哪里还敢奢求去读高中。然而,政府征召学兵的消息不胫而走,我闻讯兴奋得好几个晚上都失眠了。应征学兵对我来说一帆风顺,相比之下,我的征途哥因为家庭成分的缘故,他应征学兵遇到了困难。报名的时候我和征途哥一块儿,领取报名表以后,我和他被潮水般涌来报名应征学兵的人群给挤散了。他拿到报名表孤单地去了操场,我后来在操场找到了他。那个时候,征途哥神情沮丧,他站在操场上仰着头,从他浓密的头发里流出的汗珠子顺着瘦削的脸颊流到了细长的脖颈,他似乎成了一个呆子。我边走近他边叫他,他的反应是那样迟钝,好半天才转身看到我。看到征途哥难过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是招录简章中政审的条款惹他欲哭无泪了。我为征途哥也难过到了极点,那一刻我也无计可施,就耍泼把征途哥安慰了安慰,拿过他的报名表帮他填了,然后交了上去。能不能过,也不能全听天由命,我跟征途哥走在回家的大街上我就打定了主意不妨去找田笑,她妈是颜如玉老师,颜老师多年来一直相当器重我征途哥,经常业余叫我征途哥到她家给他指导功课。田笑比我低一级,也算是中学同学,我知道她喜欢跟我征途哥在一起玩,像我一样,她也亲热地把他叫“哥”,征途哥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不亚于我。田笑有个舅舅是市革委会的副主任,现在可是宝鸡市政府当红的角色,要是找她激她一下没准她会去求她舅舅暗中帮征途哥一把,征途哥不就有可能过了政审关?只要政审过了,征途哥当学兵不就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了。我这么想着走到十字路口跟征途哥分别时,我也没有向他说出来,他依然神情沮丧无精打采地转身走向了他家所在的前进胡同,我眼看着他的背影在胡同消失,我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心里在为征途哥叫屈……我豁出去了,我一定要找到田笑激她让她去找她舅舅帮征途哥说说情,我一定要让征途哥如愿以偿地当上学兵。
  我一路小跑到颜笑的家,敲门没人应,向邻居打听,才知道今天她在革委会当副主任的舅舅过生日,她们一家人一早就去给她舅舅贺寿去了。我这又脚步匆匆地赶到了红星大街的市革委会家属区大院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三三两两的男人女人说笑着出出进进家属院,我寻思着是否进去。“人家过生日,我去凑啥热闹啊!咱们平头百姓一个……我不免心里叽咕道。这时,我看到田笑从大院里一群人中走了出来,离老远她就看到了我,惊喜地跟我打招呼:
  “年华姐!你咋在这里?”
  我也是又惊又喜,我正要找她,她竟然现身了,冥冥之中就像似有神助。我稍加思索,似笑非笑地对走近的田笑说:“你舅舅好风光啊!这么多的人来为他祝寿。”
  田笑不以为然地喜滋滋地说:“你该不是也是来给我大舅祝寿的吧?”
  我轻微噘了噘嘴,白了田笑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我可高攀不上。你舅舅人家是咱们宝鸡市的革委会副主任,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廖年华不过草民一个,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胆量呐!”
  田笑大约听出了我在奚落她,不气不恼,依然甜甜地笑着,用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我可没招惹姐啊!谁惹姐生气了,尽来嘲笑我。”
  “谁惹了我?”我顿了顿,故作深沉地说,“还不是你征途哥!”
  田笑忙说:“咋了?我……我征途哥咋惹你了?他……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会惹你?我……我不信!”
  “你不信?”我说,“哼!就因为家庭成分,致使他报名应征学兵去陕南修襄渝铁路的事黄了。他不检讨自己,反倒赌气不跟我说一句话,好像天下人都欠了他啥似的。”说到这里,我不再往下说,狡黠地盯着田笑,我认为话说到这份上足够了。
  别看田笑年龄小我两岁,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女孩,但是挺懂事的,听我这么一说,她倒紧张万分,急得脸色通红,咬着嘴唇,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不该责怪征途哥不……不理你的,他真的是……是个好人,他爷爷……那……那是冤枉的,是不怀好意的小人故意……故意陷害……陷害的。”田笑动了真情,开始忧伤地抽鼻子稍后又说:“年华姐,你说的,征途哥想报名去修铁路的事,我……我会找我大舅网开一面,让征途哥过政审关对我大舅来说不是啥大问题,宝鸡招学兵的事就是他主管的。”说完,田笑傻呆呆地盯着我,想哭又忍着没哭,咬着嘴唇哽咽着。
  我见大功告成,心下窃喜,面子上仍然故作愁苦,眼珠子上下一翻,步步紧逼,最后又语气决绝地对田笑说:“你可要保证能让征途哥通过,要不然……
  “一定成!”田笑说。
  “那就好!”我隐去了笑容,随即又故作郑重地对田笑说:“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向征途哥道喜去。就说你让你舅舅帮他,让他尽管放心。”话音未落,我就已经回转身撒开双脚跑开了。
  其实,这事我一直瞒着征途哥,他压根就不知道我找田笑托了人情才使他顺利过关当上了学兵。他自尊心很强,当时我过多地考虑的是告诉他实情,会让他感到他应征学兵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是靠了别人,我怕他自尊心受到伤害,本来是好事在他或许会认为我帮了倒忙。
  三年后建好襄渝铁路我们退场乘坐学兵专列绕道湖北和河南两省返回关中的路上,火车过了观音山,进入乌龙山地段,听着火车车轮撞击钢轨发出的府右街凑感的哐当哐当声,坐在我身边的征途哥忽然扭头看着我问我:
  “年华,三年的时光让人感觉又快又慢。”
  “你后悔吗?征途哥。”
  “后悔!?后什么悔?要说后悔,那不是在说笑吗?既然选择了,就用不着后悔。真要是觉得后悔,也已于事无补了。嗨嗨!”
  我沉默了,犹豫着,我在想要不要跟他说明三年前是我找田笑托她找她舅舅说情他才过了政审关的,也才顺利地当上了学兵。
  “征途哥——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说出来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自信征途哥一定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但是,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我又三心二意了,试试探探地跟他说:
  “征途哥,如果……如果说,你……你真的为……为这三年……感到……感到后悔……后悔的话,那么,我……我这当妹子的……可是对不起哥……哥了。”
  “为啥?”征途哥睁大双眼,表情天真地好奇地望着我,问我,“我要是后悔的话,跟你有啥关系呢?你说这话把我弄糊涂了。”
  “你想……你想明个心吗?想的话,我……我就说,不想的话,你我就当……就当没有那回事。反正田笑……也不图你报答。”我说话的语调就像随风飘着的羽毛,轻飘飘的。
  “哦!”征途哥笑了,他依然望着我,亲热地跟我说,“我倒是想听,不过,你说不说由你,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就不听。嗨嗨。”
  “哼!”我忽然嘴一撇,佯装生气地冲征途哥说,“你说你,想听就说呗,何必啰啰嗦嗦的,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这当妹子的难道还不知道?哼!”
  “嗨嗨。”
  “实话对你说吧。三年前我去找了田笑,田笑听了我说你当不上学兵朝我发火,她急得差点哭了。他大舅不是市里的革委会主任吗?她找她大舅暗中帮了忙。我可说明了,田笑找她大舅帮忙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好了,我该说的想一直跟你说的现在说完了。你看着办吧!”
  “哈哈。”征途哥笑得乐开了怀,他站起来,猛然朝我伸出巴掌,我吓得闭上了眼睛,抿紧嘴唇,等着他发泄对我的不满,大不了挨他几巴掌呗,我不在乎他是打我还是骂我,只要他高兴他乐意,他咋样对我都行。然而,他伸手只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弯下腰凑近我的耳边悄声说:“咋了?怕我生气打你呀!我才舍不得你。再过几年,我要娶你。”
  “啥!?”我睁开眼,瞪着征途哥,他正朝我挤眉弄眼。看他那滑稽的表情,我扑哧笑了。
  这封信就写到这儿,后面我还会写信给先生的。
  祝
  笔畅!
  关中老学兵战士:廖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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