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东子（八）

　　转眼秋天来临，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鸣唱，满山的苹果掩藏在黄绿相间的果树中。这是当地百姓收获的水果的季节，也是东子他们训练“收获”的时候了。果园就是目标，哪里有果园，哪里就是“战场”。这天训练休息时，东子说要方便一下，一转身沿着小路奔向果园摸去。强生眨巴眨巴眼对班长说：“班长，俺去整点水，水壶空了。”班长看了一眼他：“快去快回，别整事。”强生“哎”了一声消失了。正当东子猫着腰观察“敌情”时，强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东子吓了一跳，一回头做了个鬼脸：“嘘！据我观察没有敌情。”说完，东子“蹭”蹿到一棵早已侦察好的树下，对着目标开了火，“咔咔”几下三四个苹果揣进了衣兜里，又“嗖”地钻了出来。哥俩一拍手掌，迅速撤离了“阵地”。找了个离训练场不远的地方，把苹果放入一个坑里，用青草伪装起来，大摇大摆地回到器材前。“你们俩个拉线屎呢？磨磨蹭蹭的。”班长生气地说，“班长，这找了半天也莫有水，真渴死了。”强生假装难受的样子。
　　训练结束了，强生找了个借口把“战利品”悄悄带了回来。晚饭后，强生拿出苹果对班长说：“班长，来吃个苹果。”班长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嗯，不错，真新鲜。”“那是的，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吗。”强生得意地说。班长一瞪眼：“你小子是不是偷来的？”强生一愣自知失言了，赶快补正道：“买的买的，是卖苹果人说是刚从树上摘的。”班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小兔崽子，胆肥了，说！偷了多少？”“没几个，就三个。”强生结结巴巴地说，“赶紧给老子再拿一个来，不然收拾你。”班长命令道，强生乖乖又给班长一个，班长掂量着苹果：“小子，你要出事，还得老子替你兜着呢……”
　　秋霜象粉一样，给大地施了一层薄薄的底色，淡淡地显露出一片清白的凉意，秋韵在霜的映衬下，在秋黄中泛着枫红。连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冬贮冬藏，萝卜、白菜、土豆部队的“老三样”副食，被新兵蛋子们一袋一袋、一包一包堆放在它们应该去的岗位。东子和海林在连队操场边的一片空地上挖着深沟，这就是白菜的“家”。由于沿海地区冬季的气候并不是太冷，所以贮藏的菜并非象大部分东北人家一样，挖着深深的菜窖。在柔软的沙土地上，挖了两条半米深的沟，东子他们把白菜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挤在沟里。海林使劲地推着每一棵白菜，生怕过大的间隙冻坏了它们，班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别挤了，一会儿挤出水来了，你以为挤豆包呢？”海林看着班长说：“班长，在咱老家都得挖一人来深的菜窖，这才半米深还不冻坏了菜呀？”班长边听海林说，边伸手在摸自己的衣兜，海林立即递上一支烟，给班长点上。“这地儿冬天最冷才不到十七、八度，哪象咱老家都零下三十几度的大冷天呀，所以没事。如果按你家的办法贮菜非得捂烂了不可。”班长吸着烟，给他的士兵传授着生活的经验。东子边往白菜上盖沙土边问班长：“班长，冬天咱就这萝卜、白菜、土豆？没有其它吃的吗？”班长看了一眼东子：“你还想吃什么？猴头燕窝？这就不错了。不过咱连的乔老兵不是在管大棚吗，到了节假日还能吃点芹菜、青椒、柿子、黄瓜什么的，怎么了？没有在家吃得好吗？”东子一口否决道：“比家好，在家也是老三样，玉米碴子、玉米饼子、萝卜汤。”提到玉米饼子，班长眼前一亮对两人说：“这里的鱼民家有一道地道的农家菜‘咸鱼饼子’，贼好吃。去年部队训练住在百姓家，我们用馒头米饭换的，味道绝对正宗。如果再有野外训练的机会，一定带你们尝一尝。”说得两个新兵蛋子直舔嘴唇。
　　秋天的到来预示着冬天的不远。就在前一年的冬天，东子选择了投笔从戎，转眼也快一年了。想想时间在过程中是那样的慢，而在结果里却是那样的匆匆。还有几个月新兵又要入伍了，他这个新兵蛋子的称号将被另一批新兵蛋子接过去，就象接过手中的枪一样，东子已经看到了修成正果的那指日可待的一刻。“东子，到连部去一趟！”班长喊到，并神秘地笑了笑。“班长，啥事？你别笑我心里没底。”东子恐惧着。“好事，去了你就知道了。”班长还是挤眉弄眼笑而不答，东子快速跑向连部。来到连长办公室门前喊道：“报告！”里面传来了连长“进来！”的喊声。东子慢慢推开了门，看到办公室里除了连长、指导员，还有测地班长、强生和李宇，东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敬了个军礼站在李宇的身边。连长看了看大家说：“今天把你们四个叫来，是有一项任务交给你们。一年一度的新兵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到了，你们将担负起训练新兵的任务。团里组织新兵班长集训，连队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你们四位，没别的说的，你们就必须保证完成任务。”连长的话很简洁、明确，也很严肃，没有给大家丝毫选择的机会。测地班长神态显得很从容，毕竟是老班长了，见过“世面”的。再看三个新兵蛋子，脸上是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紧张一会激动。他们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新兵班长就是将来的班长，这对于他们想从新兵蛋子熬成老兵油子的目标来说，简直是隔着锅台上了炕了，而且是坐在了炕头上，难免在激动之余有更多的紧张。指导员开口了：“同志们，这是你们的荣誉，也是连队的荣誉，特别是对于你们三位新同志来说，自己还是个‘新兵’，又要去带新兵，这不能不说是一次考验，是对自己的挑战。连队优中选优能选择了你们，说明连队信任你们，相信你们有信心更有能力完成这次任务。”四个人几乎同时敬礼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下到老连队，东子这是第二次收拾行李去集训。海林边帮着收拾边说：“哥们，你走了我怪没意思的，常回来瞧瞧呀。”东子没抬头说：“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上战场，兄弟我常来看你，你也常去看我呀，我那可是受苦受累的差事。”说着东子悄悄附在海林耳边说：“等有新兵给我烟，都给你留着抽，怎么样够意思不？”这时班长推门进来了，看到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问道：“你俩小子嘀咕什么呢？”东子忙说：“班长，没嘀咕什么，是海林舍不得我走。”班长显得很自豪地说：“咱班出了个‘班长’这是好事，咋说也是我带出来的兵不是，东子你说是不是？”东子马上满脸笑容地说：“那是的呀，没有班长的培养，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进步。”班长一下子收住了笑容：“你小子挺会溜须拍马的，以后当了班长咱俩平起平坐了，我可管不了你了。”东子很是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班长，你永远是我的老班长，我会永远感激你的。”班长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叹了口气说：“哎！别说什么永远不永远的，看到你们进步我高兴，也许年底我就脱下军装退伍了，我们能成为永远的兄弟我就知足了。”话里带着一丝酸楚和无奈，一股伤感的离别之情一下子让大家的眼圈有些潮湿。东子和海林挨着班长左右坐在窗台上，强烈的夕阳光线照射在他们的后背上，暖暖的，热热的。班长床铺上发白的被子叠得整齐如同豆腐块，一套褪色的旧军装静静地躺在被子的旁边。阳光下，三个人的身影投射在平整的铺面上，头挨得是那样的近，就象是一张逆光的兄弟合影，班长吐出的一缕烟雾，在床铺上留下慢慢散去的影子……
　　新兵班长集训开始了.抬眼望去，几十号的参训者，新兵蛋子占了足足有一半多。虽然是新老交替的队伍，但从衣服上已经分不清哪是新兵哪是老兵了。因为这群新兵蛋子已经很聪明地把自己妆扮成了老兵油子了，即使脸上不能雕刻出沧桑的印迹，但军装和领章已经被他们洗得如同老兵一样的褪色和泛白。有的新兵蛋子还故意找来了已经掉了柒的五角星钉在帽子上，看来是想好好“唬”一下未来的新兵蛋子。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足一年前东子还在被班长们“规楞”着、训斥着，被老班长硬生生领上了道，而此时，他将站在班长的位置上去引领教育他的新兵了。东子心里没有底气，不知道会不会在新兵蛋子面前“跌份”丢面子，带着这种压力，训练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地做，反复地练，力争做到极致。学会了做，还要学会讲，学会把自己的本领传授给自己的士兵。李宇和强生同样是心中没底，一有空他们就凑到一起，交流着自己的心得体会。李宇叹了口气说：“哥们，原来被班长管着收拾着，总想着有朝一日也当班长，收拾一下自己的手下。现在机会来了，格老子的这心里咋就突突了呢？”东子一屁股坐到操场边上一块石头上说：“你个贱皮子不是，该你翻身了你还变成狗熊了。”李宇争辩道：“不是的，俺们是担心，如果我手下分几个笨得象猪的兵，俺可咋把他们练出来呀？切！”强生鼻子一襟：“哟哟，还人家笨得象猪，班长是咋把你训练出来的？都能把你训出来，你就能把手下的兵训练出来。”李宇点点头：“哎，你说得也对，老子啥兵没见过。”东子踢了李宇一脚：“你个彪呼呼的东西，强生骂你不如猪你听不出来咋地？”李宇转了转眼珠回味一下，突然一蹿扑向强生，强生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扑倒在地，李宇一屁股坐在强生身上，边颠着屁股边骂道：“靠！我这只笨熊用屁股也坐死你。”强生在下边咧着嘴声嘶力竭地喊着饶命。
　　也许东子他们知道新兵蛋子的头衔挂不了几天了，有了班长这道紧箍咒，自由和天性就会被“扼杀”几分。于是他们十分珍惜这最后的疯狂，尽情地展示着无遮无掩的顽皮。新兵班长集训虽然有干部组织，但更多的是以自我“修炼”为主，大家自我约束、自我管理的时候多一些，也可能是训练大家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