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征文】芙蓉船(小小说)
由里末分娩的时候,屋外一道闪电霹在房顶,瓦片像夜明珠一样闪耀着幽蓝色的光,那道光冲向天际,震下雷雨,屋外狂风呼啸,屋内惊天动地,接生婆疯狂得命令着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可是她真的已经浑身无力,被汗浸透的由里末默默望向窗外,她的眼球里只剩下蓝色一片。
“咣当。”门被狠狠摔下,接生婆像见鬼一样冲了出去,没等端叶奇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狂夜里。门缝里透出刺眼的蓝色光芒,端叶奇冲开门,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奇,奇。”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由里末看着站在蓝光里无法动弹的丈夫,眼球里只剩下死灰一片。
尤塘人都知晓了,那生下来的东西非男非女,非神非魔,却是一颗盆口大的夜明珠,透着冲天的蓝光,照得尤塘村不分昼夜,灯火通明。自那夜明珠落地,尤塘村便不得安宁,连续倾盆大雨,淹了所有尤塘人的生计。
由里末的葬礼被村人破坏,端叶奇的家门被村人砸坏,没日没夜地被村人谩骂侵打,端家萧条暗淡,只因由里末诞下的怪球,那不是我们的孩子,只是一个会给人们带来灾难的怪物,端叶奇手捧着夜明珠,跪在妻子的遗像前,屋外倾盆大雨,屋内狂风暴雨。
尤塘村外,天然的荷塘,一眼望不到边际,倾盆的大雨,淋得荷塘雾气腾腾,雨雾里荷叶恬恬、荷香飘然,端叶奇冒着大雨,手捧盆口大的夜明珠,仰天痛哭,一道闪电,惊天动地,端叶奇抛开夜明珠,闪亮的蓝光沉淀于荷塘,通亮的蓝,暗了下去。
尤塘村的天终于恢复了平静,雨,渐渐停了,天,渐渐晴了,不再因为通明的光亮不分昼夜,村人们开始正常的生计了,而谁也没有在意,端家的房子里挂满了蜘蛛网,端叶奇自此杳无音讯。不久的一天,尤塘村外,河川深处,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夜晚,尤塘人都睡了,谁也不知道塘外那片野荷塘里,正在孕育着生命,正在幻化着美丽。微风轻轻摇摆着荷叶,清香幽幽荡漾在荷塘,荷池中央,水底深处慢慢升起一叶蓝色芙蓉,闪着冥冥的青光,青光下,那颗被丢弃的夜明珠迎着月光,洒出一条柔和光亮。
尤塘村烈日当头,已经三年没有落雨了,河川旱得只剩下干裂的河床,大地万物荒凉,尤塘村人拖着破破烂烂的瓦瓦罐罐到处撬挖湿土,然而尘土飞扬的村里村外,再也寻不着任何一丝湿处。
尤塘人七零八落地躺了一村,老老小小骨瘦如柴、干瘪如木,眼神空洞,面如黄土,唯有那么几个健壮的还在挣扎着呡自己干涸得像木棍一样的嘴唇,那裂开的口子里,连血液都没有了,只剩下风干的老皮。
尤塘村外,雾蒙蒙的荷塘,像人间仙境,没有任何人能够闯进去,一叶蓝色芙蓉小舟里,盘坐着蓝衣姑娘,一头秀丽的长发,摩挲着白皙粉嫩的脸颊,乌黑浑圆的眼睛,透着柔和的光芒,她缓缓站起身,掠起手中的蓝莲花,芙蓉船便升起在空中,驶向尤塘村方向。
尤塘村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阵阵雷鸣轰轰,尤塘村人瞪大了眼睛,竭力从干涸的地上爬了起来,仅存的寥寥无几的生命体们,如同僵尸一般聚拢在一起,昂首看着天空,连欢呼都已无力,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天,越来越暗,尤塘村的上空,乌云底部缓缓驶来一叶轻舟,像芙蓉一样的船,圆圆地在空中盘旋,闪烁着柔和的蓝光,慢慢向荒凉的人群靠来,芙蓉船里一个蓝衣姑娘,手托一叶蓝色莲花,轻轻在空中挥舞着。
霎时,芙蓉船经过的地方,淅淅沥沥下着蓝雨,人们浸泡在蓝色的雨滴里,疯狂地掠夺着滋润的生命。干裂的大地渐渐湿润合闭,从滋润的泥土里,嫩绿的新芽神奇地慢慢长起,河川里蓝色的湖水像泉水一般慢慢涨起。
尤塘村又有了生机,那些庄稼一夜之间冒出了新芽,在阳光下闪着淡蓝色的微光;那些花草树木拥挤地生长,只是叶子全部变成了淡淡的蓝色。人们越来越健壮,转眼间便把家园建造得更加兴旺,只是人们发现自己由于受伤滴落下的血液不再是红色,而是淡蓝色。
河川里,每年的夏日都会驶来蓝色芙蓉船,船里的蓝衣姑娘越长越大,她出落得像莲花仙子一样,晶莹剔透的皮肤闪烁着微微的蓝光,她每次都会为村人们送来蓝色的藕莲,那些藕莲能够让村人们越来越健康,没有了疾病,大家自给自足幸福得生活在尤塘村里。
可是,有一日尤塘人想要出尤塘村,绕过无数的河川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人们载着芙蓉船里蓝衣姑娘送来的蓝色藕莲出了尤塘,发现越远离尤塘,蓝色藕莲越发光亮,等到了别的村子时,藕莲竟然变成了蓝色玉莲。
尤塘村的人越来越富有了,他们开始对芙蓉船有了期望和要求,对于每一个夏日仅有的那些蓝色藕莲已经不满足了。人们纷纷将得来的藕莲分割,不再食用,只聚集起来,等着带出去,等着换来更多的财富。
又是一个夏季,荷香飘满了空气,尤塘村人早已守候在河川边,远远的,蓝色芙蓉船雾蒙蒙地驶来了,蓝衣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芙蓉船上,手捧着蓝色藕莲微笑得像一朵莲花。“这些不够。”人群骚动着,肆无忌惮地索要着。
芙蓉船抖动着,蓝衣姑娘滚落下蓝色的泪光,芙蓉船飘走了,夜幕降临了,芙蓉身后跟着几撮暗暗的身影,穿过蓝色的河川,绕过蓝色的森林,随着芙蓉船来到了尤塘外野生的荷塘,荷塘里飘满了芬芳。
几个健硕的男人躲在船里,看着芙蓉船慢慢靠近荷塘,蓝衣姑娘缓缓地盘坐在芙蓉船里,芙蓉船底吹起了蓝色微风,将蓝衣姑娘的秀发向上吹起,缓缓地在空中飞舞着,美极了。蓝衣姑娘伸出手臂,在空中停留片刻,手臂处便滴落下蓝色的血滴。
蓝色血滴滴落在荷塘里,荷塘瞬时开出一朵蓝莲花,蓝衣姑娘面色青灰地起身,拔起蓝色莲花,莲花底部便是那肥肥大大的蓝色藕莲。原来是这样?几个健硕的壮汉像猛虎一样冲了出去,蜂拥而上捉住了蓝衣姑娘。
蓝衣姑娘被锁在一间黑色的小屋子里,尤塘村人割伐着她的手臂,想要得到更多的蓝色莲花,可是蓝色血滴滴在地上,瞬间干涸了,根本没有蓝色莲花。也许是应该滴在水里?于是尤塘村人把蓝衣姑娘的血滴在水里,可是蓝色血滴滴在水里立刻消散了,根本没有蓝莲花。
尤塘村人将蓝衣姑娘捆绑着投进河川里,割伐着她的手臂,依然没有蓝莲花。然而蓝衣姑娘身上的蓝色越来越亮,眼神越来越迷蒙,脸色越来越青灰,渐渐地蓝衣姑娘被强烈的蓝色浓光死死包裹,蓝色浓光冲破天际,照得尤塘村通亮。
狂风骤起,雷雨交加,尤塘村房屋被冲塌,庄稼被淹没,牲畜、人、所有有生命的都被淹没,蓝色的洪水毁了尤塘村,尤塘村的生命体无一生还。尤塘村成了汪洋,一片蓝色的海洋,一望无垠,伸向远方,碧蓝的海水与天交接,闪着光亮。
海洋中央,缓缓升起一叶蓝色轻舟,那是芙蓉船,在海洋深处旋转,慢慢地芙蓉船的花瓣向中间靠拢,合了起来,变成了蓝色莲花骨朵竖在海洋中央,骨朵升起蒙蒙的蓝雾,蓝雾包裹着骨朵,在海洋中央旋转。
若干年后,东方的一个海岸,叶奇正和女朋友李沫在嬉戏,黑夜的海中央,蓝色的光芒闪闪烁烁照耀着天际,叶奇拾起小小的玉芙蓉一样的船,船的芙蓉心是一颗蓝色夜明珠,他将这个载着夜明珠的玉芙蓉船在与李沫的婚礼上,送给了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