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回来吧!宝儿(微型小说) ——乡情
回来吧!宝儿啊,已经十五年了,我们想你呀!
那是1999年盛夏的一天,也是你要离开家的前一天,你心情不好,对着我和你妈发了一通火。可是我们还是请求你留下来,你不听,决定明天要走了。那天我抽了一袋子废烟叶,你妈也一句话不说,织了一天的布,那飞来飞去的梭子揪着她的心啊。直到晚饭前,我出去为你借下了一千元钱路费,当你拿到钱知道我的想法后,你稍微有了点儿安慰。晚上,我让你妈为你整理了行李,之后我们一夜没有合眼,早上又早早地为你准备了饭菜,你吃了两嘴,背上行李只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跨出了家门。你妈妈把你送到了早班车上,而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望着,你跨进车门的身影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孩子,你走了,最后也没有回头,你没有回头看一眼为你操劳的妈妈,更没有对她说一句告别的话呀!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我们从和你一起打工的姐姐那里听说你还是去了那个女孩子的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样大的事你没有打电话告知我们一声,是害怕我们去搅场吗?不!因为你是知道的,我们没有出过远门,土里土气的,也不可能去到那里找你;还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有另外的阴影存在着,那就是你已经嫌弃我们,嫌弃这个农村的家了!
孩子,我们这个家穷啊!我和你妈一辈子地都种不好,不识一个字,也不会经营。我们总是老实巴交的,又不会占别人的光,你甚至也讨厌我们的名字,你妈叫张三妮儿,我叫吕三堆儿,我们都排行老三,庄上的人都这样称呼我们,有时我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大名。我们真笨,一辈子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因为年壮时买不起,现在岁数大了也不敢骑,这辈子注定用脚走路。我们没有出过远门,就是南阳城也只去过两次,一次是为别人办事的,第二次是想去那里打工,但是老板看我五十多岁,干活笨手笨脚,给了我十块钱让我自己回来了。可就是不中用的我们生养了你们姐弟四人,还是因为家穷,你大姐十七岁就嫁人了。你姐夫家也穷,后来她跟你姐夫一起去广州东莞,在那里打了几年工盖了新房,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你二姐结婚那年虚岁才十九,后来也跟你大姐一起去了广州。你呢?小学上了七年,十四岁去上初中,那时你的妹妹才上四年级,我们让她辍了学,一心一意供你上,因为你是我们家最大的希望啊!可初中上了不到一年,你就自己不上了,我和你妈苦口婆心劝没有用,你在家呆了一年后,也跟着你的两个姐姐打工了。
第一年你寄回了三千块钱,第二年寄了四千块。当时的你曾经说挣了钱让我们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因为许多家都盖了水泥顶的平房,还有盖了楼房的。当时你妈和我既兴奋又高兴,我们也攒了一些钱,准备以后盖房。也就是这个时候,每每过年回来的你,开始挑剔这个家了。我不知道你在外边是怎样过的,但你回来后总是嫌这嫌那,嫌弃床被不好,我们给你换了;嫌弃家里的黑白电视不好,我们给你买了彩电;嫌弃饭菜不好,我们也尽量给你做好吃的……可是你的脾气还是越来越让人摸不着,我们都让着你,我的心里还是高兴的,我的宝儿长大了,能挣钱了,而且可以去到天南海北去闯,是比我有出息、有本事自然也要有脾气嘛。
后来农忙你回来连地也不想上了,我们都依着你,黄天大麦的,你在家里睡觉,我们在田间、场里忙碌,你知道多少邻居问起你,我们只说你不舒服,不能上地。也是从这时起,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没有给予你一个富裕的家庭,给予你好的条件,我和你妈都很自责。后来,你再没有寄钱回来,接下来便听说你有了女朋友,并且和朋友相处得很好,因为一些事你俩姐反对你,你就另外租了房子,不和她们见面,并且你答应了女方的要求,要去做女婿。
回来吧!宝儿啊,已经十五年了,我们想你呀!
你最后一次回来也是在麦收之时,一回来就和我们怄气,你的脾气遇火就着,你的话语也更让人心寒,你说你讨厌我们,讨厌这个穷家,讨厌我们的一切。一个月后你瘦了,看着你憔悴的身影,我们不得不让你再次出去。可这一走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啊!宝儿,你现在在哪里呀?开始听你姐说你去了女方的老家浙江。我和你妈特意嘱咐她们去看你,但后来听说你和女方不和,又去了什么地方打工。最让人伤心的是你从此不再和你姐姐打电话,她们也不再有你的消息了,我和你妈自然也只有望眼欲穿了呀!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呀?十五年了,我们还在期盼你的归来呀!
回来吧!宝儿,十五年,我们想你呀!
每当提到你,我和你妈妈就泪水淹心。这十五年来,我们已经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做了两次白内障手术,你妈妈的左眼也已近乎失明,我们的背也驼了。这些年来要感谢你的姐姐妹妹对我们的照顾呀,可是你呢?我的宝儿,你回来吧,到现在你所做的一切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只要你能回来看我们一眼,只要你肯进家,就是让我们出去要饭我都心甘情愿呀!宝儿回来吧,你不在的十几年中,我和你妈已经把咱家的房子盖成了两层楼房,还为你攒下了一些钱。我们为你攒着,舍不得花呀!并且我和你妈妈商量好了,即使是病死也不会动那些钱的!
回来吧宝儿,十五年了,我们想你呀!宝儿,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我们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我的宝儿,你在哪里呀?你能回来吗?我的宝儿,回到这个生你养你家来吧!我的宝儿,我们在想你呀!
回来吧!宝儿啊!已经十五年了!我们想你呀!!
以第一人称书写,用低沉的语句诉说,更感动人。
读着,编着,也被小说深深打动。
学习赏读!
讀了三遍,評論也寫了三遍,都全部改過重來,生怕品得不夠深刻,污穢了老師的構思。
看了第一遍,便是深深的觸動。一聲歇斯底里的吶喊,早已淚入煙波幾萬重。濃濃的情,深深的無奈,都在字裡行間。第二遍品讀則是思考老師的用意,竹兒姐品讀出來的三點,深感讚同,我也補充一些我的感悟,雖然不知道老師是怎麼想的,但我的感悟便是如此。文中老人第二次進城打工,雖然只有那麼兩句話,但卻讓我深思不已,隨著人口老齡化,大齡農民工的安置和是用也將會成為一個嚴峻的問題。“寶兒”的銷聲匿跡則讓我想到了溝通的問題,兩代人的溝通,夫妻之間的溝通,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都耳熟能詳,但它依舊嚴峻。最後老人蓋房,攢錢,都是為了兒子的回歸,是多麼大的力量讓他們堅守,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永恆不變的話題。
在苦等世界杯開局戰的無聊時間裡品讀到老師的大作,榮幸之至。最後遙祝老師夏安,愉快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