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电话谑说(随笔)
都啥时候啦,电话你还不依不挠伸手就打到家中来,让我将成群好书只藏不读形同虚设,而时光并不为此宽恕于我。电话你又神秘兮兮插足梦里去,尽管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然而我思念的人却隔着万水千山,这无疑是在往事的伤口里搓盐粉。我还要说电话你被一再微缩,又一再紧随主人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你在楼堂馆所出尽风头,又在舞榭歌台神气活现。当然你偶尔出现在穷山僻壤,能够克尽职守向上级有关部门报告今夜有暴风雪,明春一定瑞雪兆丰年哩。开会时,你一脸严肃传达红头文件,散会后你到处微愽还胡偏22337788代码,以至闲人变成忙人,忙人更不知自己究竟是谁。我即使长上翅膀将天空飞得像天空,你也能以119的指令让我的心情紧急迫降。躲债时,电话你是汤司令挖地三尺也能把我揪出来,而我正儿八经进帐时,你却装聋作哑不吭一声仿佛阅尽了人间春色,我当然自觉无趣。我敢肯定电话你在更多场合,确能排忧解难点石成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某类人物,电话你其实就是观音之净瓶,悠悠万事不过就是 “打声招呼”。
电话,缘于你无孔不入的殷勤和水银泻地的周到,我已丧失了作为人的许多功能,比如有朋友需要我写回信,尽管我摩拳擦掌,在手心吐够了唾沫,又把秃笔灌满了高级碳素墨水,却已不习惯在雪一样洁净的纸笺上行走半步。我如今熟谙喂喂喂称名,啊啊啊道姓,在落款处,不是再见就是拜拜,确实太乏味太缺少才气和想象,用情也难说深厚。作为一介书生,这足以让我沮丧和自卑。泱泱华夏乃文明之邦,书信之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那都是为人子者不可或缺的礼数。礼义仁智信,孝悌廉耻勇,终归是嘴上要说得,纸上要写得,史上更要载的。而电话你你你,将不该简化的中华优秀文化美德懿行也简化到两根铜丝一条光缆,这使我对你爱恨交加,敬谢不敏——而要谑说。
发明电荷,贝尔成立电话公司,是人类文明史上伟大的事变。电话你把我的声音容貌捎带跨海越洋,这是你的恩惠,但你的弊端我也说了,尽管这弊端其实与你无关,你仅仅代人受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