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想谁？”“我想二姐，我走后不要告诉你二姨”，当妻子告诉我这是姨妈对小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心如万箭穿心，肝肠寸断。姨妈，你在离开世界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亲人着想，不愿让悲伤的噩耗击倒85高龄的二姐。我知道，姥爷和姥姥养育的8个儿女还在世的只有您和我母亲了。
　　 姨妈，您在我心中永远是一副慈祥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发现您与谁生过气，包括对8个亲生的孩子。因我们两家分别居住在辽宁、吉林两省，相距几百公里，上世纪80年代以前，我在城市里读书放寒暑假就到姥姥家，一是代替还在工作的父母看望姥爷姥姥，二是也想到农村的自由天地换换环境，好好玩一玩，三是按照母亲的嘱咐，力所能及地帮助姥爷干点农活。姨妈，姥姥家与您家住前后街，每当我与姨表兄弟姐妹在一起玩时，您总是在一边看着我们玩，只是偶尔问上一两句想问的话。每次我离开姥姥家的头一天，您都会作出一桌丰盛的农村饭菜，然后派小名叫波子或斌子的姨表弟来到姥姥家叫姥爷和我前去“赴宴”。奇怪的是他俩告诉完姥爷和我后，平时陪我玩的姨表兄弟姐妹不知道让您派到什么地方去了，酒桌上只有姥爷、姨夫和我在享受着美味佳肴，您不上桌吃，只是不断地往桌上端菜。姥爷不喝酒，姨夫爱喝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与姥爷唠着喀。后来我大了，母亲告诉我说，你姨妈家8个挨尖大的孩子，有点好吃的如果都上桌吃那还不够填牙缝的。所以，你姨妈家请客孩子从来不让上桌，已形成家规了。我听完母亲的述说，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了姨妈家的状况后，使我懂得了生活中还有的另一面。
　　 2013年3月16日，是我参加工作35年第一次带妻子回集安老家祭祖的日子。这时，姨妈您已从集安县的老家随小女儿燕子家搬到了通化市内，住在一个类似棚户区的平房里，房子到是很大，但周边环境很差，好象是属于有人住没人管的地方。当姨妈您看到我妻子，就象母亲端详没过门的儿媳妇一样，上下左右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地说：“多好，多好”，那满意的神态的令我至今不能忘怀。因头一天您知道我要来看您，早就让女儿燕子杀鸡买鱼泡蘑菇，又是一桌丰盛的饭菜，不同的是这次姨妈您让在家的女儿和儿子及外孙女都坐在身边，陪我们一起吃着满桌的大鱼大肉。您在唠家常中告诉我和妻子说：“80多岁了，腿不好使，腰也不行，喂猪只能提小半桶猪食。”这时我想起母亲曾对我说的你姨妈这一辈子就是能干，在拉扯8个孩子的同时，每年还养几口猪，养到过年杀了，肥肉炼油放入坛中，为的是一年让一家人的菜里有点油星。那时养猪不向现在买来配比好的猪饲料，一天定时喂几遍完事。而是每天都要到山上或野地里一筐一筐或一麻袋麻袋地?各种各样的野菜，猪爱吃的树叶等青饲料，回来放入大缸中发酵后加少许玉米皮或高梁米皮等杂粮皮，然后喂猪。只是要杀猪的最后十天半月才加点豆饼、米糠等精饲料，以快速壮肥并改善猪肉的品质。女儿燕子打断我的思绪说，现在我妈还去喂猪呢，就是闲不住，总想干活。是啊，累了一辈子，又没有老保，多干点生活就会改善点，也能减轻儿女的一些负担。我理解当年和今天姨妈的想法和做法。
　　 2014年6月10日，我接到姨妈您于当日凌晨1时许，在医院平静地离世的消息后，十分后悔今年3、4月份怎么就没回老家去一趟，在祭祖的同时再看望看望我姨妈呢，怎么就没想到上年纪的老人是一年不如一年，要看就得提前看不能拖呢。于是，我向领导请了假，第二天携妻子于下午4点赶到通化市殡仪馆，向姨妈作最后的诀别。在殡仪馆，我不顾左膝盖因滑膜炎引起的水肿不易打弯的病情，十分费力地跪在姨的灵柩前，连磕了三个响头。我磕完头起来后，姨表兄弟姐妹们把他们的子女及子女的子女，领到我和妻子面前逐一介绍，有的叫舅舅，有的叫叔叔，有的叫大爷，有40多人。然后，大家井然有序地进行守灵。整个守灵和殡葬过程全是亲属，没有一个外人，这也是我参加葬礼头一次所遇见的景象。是啊，姨妈您作为这座城市里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深知左邻右舍每天还要为生活打拼，不能让他们用过多的时间来陪伴您。在给您守灵的时候，我又想起母亲跟我说的一件往事，那是在我记忆中姨妈唯一的一次到我家串门。多年来，您和我母亲难得一聚，我母亲在一所市级中专当校医，就一个人，工作脱不开身，放寒暑假又因回老家路费过多，母亲总是把作路费的钱寄给姥姥家，这样一来五六年才能回老家一趟看望姥爷和姥姥。姨妈您在老家除带8个孩子外，养的猪鸡鸭鹅更是每天等您喂食。这次相聚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您走后，妈妈对我说：“你姨妈这一辈子不会向别人要东西，这次要了一件妈穿过的旧上衣，她说‘二姐，你这件衣服我挺喜欢，也适合我穿’，说完后脸都红了。我这个妹妹呀，心特别善良，不愿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真想多给她几件，但因你姨太胖，也就她拿走那件适合她穿。”姨妈，您勤劳诚实了一辈子，是劳动者的本色让您向自己的姐姐要一件衣服，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不好意思，让我这做晚辈的看到了另一种有着纯洁内涵的不好意思。
　　 我真不知道亲人的生死离别会不会相互感应，但却实在10日姨妈您去世的那个时间，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是一位老女人要向我说什么，不知什么意思，我非常着急，急的惊叫起来，浑身还起了鸡皮疙瘩，是妻子把我叫醒的。第二天早晨我就把做梦的事情向妻子说了，但当时我们夫妻俩谁都没往心里去，可是上午就接到姨妈您去世的电话。
　　 姨妈，我看到您用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哺育的8个儿女，虽然自立后没有大富大贵起来，但每家都和睦美?，人人都身体健康，善良纯朴。此时，我心想，姨妈您可以放心地走了。从灵柩前儿女和晚辈一阵又一阵的哭声里，我看到了姨妈你为这个世界和儿女付出的一切，此情此景让我从这哭声中，悟出这正是对您一生的一种回报，而这样的回报，并不是所有离世的人都能得到的。
　　 姨妈，外甥祝您一路走好，如有来世，我还愿做你唯一的外甥。
　　 ——2014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