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当爱已成往事(短小说)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当爱已成往事》
一、
五月初四的早晨,沈海的儿子阿文去爹爹家请他到县城的家里过节,推开门时,屋里一片死寂,他有点慌乱,径直走进爹爹的屋里,仍发现没什么动静,他喊了父亲一句,父亲不应,他于是上前摇爹爹的头,却发现父亲的整个身体已经僵硬,全身一起动,始终没说一句话,再仔细看父亲的眼睛,虽然睁着,但是瞳仁已经散开,嘴角的很多口水流在床单上有一摊,他懵了。赶紧将手放在夫妻的鼻孔前,父亲已经没了呼吸,他赶紧大声喊着:“爹爹,爹爹……”屋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声,阿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爹,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接着大哭不已。
阿文的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都赶来帮着忙活,此刻沈家立刻乱作一团,人群中也不时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
——真可怜啊,才到五十就走了,白瞎了年轻了……
——恶有恶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怎么没见他小老婆,当初那股劲哪去了……
此刻最忙的人是阿文,忙着处理后事,忙着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养儿防老,在这时充分地体现了出来。虽然阿文才仅仅二十五岁,但是,父亲没了,他立刻就成了大人。
二
大家说到的沈海的小老婆花儿,此刻正在县城的招君饭庄忙得不可开交。现在人们富裕了,都想过个与众不同的节日,于是把端午的午宴安排在饭店,合家团聚,其乐融融。花儿来城里已经两年了,人脉较广,又善经营,所以生意非常红火。光端午节订餐就几十桌。所以现在她就像在忙一场重大战役。但是无论怎么忙,她脸上都带着笑意,叫许多男人看了就迈不了步的笑。人们生活小康化,她知道这是一种经营趋势,以后饭店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所以她对任何订餐的人态度都非常的好,买卖人的嘴,可是为赚钱而生的,就算再忙,她也愿意。
她正在指挥着服务员做好准备的时候,忽然电话又响了,她赶紧去接,而且笑语相迎:“您好,招君饭庄,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粗声粗气地说:“是的,我今天中午定五十桌,十盘四碗,标准每桌六百。”
花儿听了,立刻眉开眼笑,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吗?于是马上答应:“可以,保证给你最好的服务,而且酒菜上品质,价钱也不贵。还有优惠条件。”
“优惠就免了,午餐质量要高,钱我少不了你的。”电话那头满不在乎地说。
“那好,不过定金的事……”花儿做事可是滴水不漏。
“把你的银行账号给我,我马上给你打过两千元的定金。”那男人也十分侃快、
花儿没有了忧虑,她吃定了这桩买卖,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她乐得像一朵花儿一样。
三、
沈家很快热闹起来,乡下人的热情是一家有难大家帮忙,此刻村长和亲朋们纷纷来到沈海家。沈海活着时也是场面上的人,所以来的人自然也就多。村长走过来和阿文商量,丧事怎样的办法。阿文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按着乡里人的风俗,首先要支起高音喇叭奏起哀乐,算是通知了全村的人。于是亲朋好友们就都拿着纸前来吊唁。一小时后,灵棚搭起,棺材就位,各方面的安排也渐渐妥了,这时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的哭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我那糊涂的爹啊,当初你鬼迷心窍不听劝阻,娶了那个妖精,现在你落得了这样的下场,那个挨千刀的,我绝不能放好过她。”
大家听罢都围观过来,来人是死者沈海的女儿阿丽,她用力地拍着父亲的棺材。涕泪横流。
很快又本家的嫂嫂过来搀扶她并劝慰:“阿丽,人死不能够复生,你说那些已经没用了,还是赶紧起来和你哥哥商量如何安葬你爹吧,入土为安啊。”
阿丽死活不起,兀自大哭:“我爹纯粹是教那个小妖精气死的,这样的恶气我咽不下去啊,爹啊,你死不瞑目啊。”
又上来几个女人,强行将她搀起,径直走向屋里。
此时人群中的议论就更热烈了:
——人要是糊涂了真就没救了,当初沈海要是听她闺女的话,哪会如此难堪?
——一层肚皮一层山,虽说断了父女关系,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姑娘对父亲亲,真是听人劝吃饱饭啊。
——多好的日子啊,鸡飞蛋打,就这样完蛋了。
……
阿丽来到屋里,阿文很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阿丽说,本来听哥哥说爹爹病的不轻,就想趁端午节大假的时候回来看看,哪成想见到的却是再也不能说话的爹爹。阿丽说着又嘤嘤地哭起来。阿文赶紧过来安慰:“妹,别伤心,我不会叫爹爹白死的。”
阿丽哭声更大了:“不白死又怎样,爹爹还能活过来吗?”
于是满屋人无语。
四、
在一个农家小院里,王琴正在侍弄自家的菜园。三间瓦房,年岁已久,但是还能住,小院虽不大,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园子里的菜已初具规模,一看就知道王琴是个勤快能干的女人。院子里还走动着鸡鸭鹅,使小院充满了过日子的气息。
时间已经是十点,不时有汗从琴的脸上淌下,她打算不干去做饭,这时手机响了,是儿子阿文打来的,他有些惊讶。
“妈,我爹早上过去了,我本打算不给你打电话的,考虑再三,觉得你和我爹夫妻一场,那个妖精又不在,决定还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觉得不想来就不来,你自己决定吧。”
王琴皱了下眉头,然后纳闷地问:“什么病,怎么这么快,上次你爹叫我回去他怎么没说?”
“是肝癌,上次就已经检查出来了,我爹没脸告诉你,已经半年了,检查出来时就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还有两个月的生命。现在已经不错了。”
“那她小老婆如果知道他死了还不回去吗,不是还有财产的问题吗?”琴接着问道。
“早不知去哪里了,我也在四处托人打听呢,要不是因为她,我爹还不至于这么早就死呢。”阿文愤愤地说。
“哎……”琴叹了一口气,“如果看他从前,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可现在他情况这么糟糕,人死为大,我收拾完就立刻回去。”琴说着挂了手机。
琴若有所思地向屋里走,眼泪顺势而下,伤心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那还是在半年前,当时琴正在家里做事,沈海打来了电话,语气十分悲惨,说话吞吞吐吐,好像还带着哭腔:“琴,以前都是我错了,现在我知道悔悟了,你回来好吗?”
琴听后觉得摸不到头脑,沈海不是一直和花儿过得很好吗?今天这是来的哪出?怎么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但是琴懒得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伤神,对于沈海的事她也不想知道,更没有兴趣。她的安静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漩涡,人生有多少时间经得起折腾啊?于是她没好气地抢白到:“你不是说和小老婆好好过日子吗?别在我面前装了,对于你,我可没有兴趣,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你在我心里早就死了,骨头都烂了,你明白吗?”琴说着干脆挂断了手机。
仅仅几秒,手机再次响起,琴再次按掉。十秒后短信响起:琴打开看了一下:“琴,你听我把话说完行吗?这次你不回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了。你就不能看在原来的情分上再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吗?”
琴再次打开手机:“海,你不是要补偿我吗?很好,我信你,你马上给我打过来三十万的补偿金,我立刻就回去。”说罢挂断了手机。
琴说的是气话,现在,别说三十万就算一百万她也不会回去的。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是无法用钱来弥补的,现在琴想起来了,一定是沈海查出了自己得了癌症,可是她不明白,她小老婆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打电话求自己呢?她应该陪在床前的,当时那样子大有一百年不变心的架势啊。否则琴今天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呢?事已如此,琴不愿多想,只想马上去尽一下夫妻情分。毕竟曾经夫妻过。
五、
再说花儿的饭庄,此刻正忙得白热化,本来端午节的人就多,现在又订了五十几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她俨然成了总调度,不时电话里请朋友来帮忙,不断指挥服务员加快节奏。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再忙,她也不会慌了阵脚,她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花儿是个精明到底的人,她上网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发现果真打进了两千元。看来是没错了。接下来就等着收入人民币了,想到这,她的嘴角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微笑,真是天助人也。
说到这饭庄可算是倾尽了她所有的心血,当初她把自己多年积攒的小金库,还有叫老公张罗的三十万元全都压在了这里,就是要在这里挣到一笔大钱,以后好在这里安定下来。她的家远在他乡,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去,只有在这县城里,她才能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就算打死她也要坚持到底。
刚开始的时候,人脉窄,厨师水平也不高,所以吃饭的也少,她想尽了各种办法,结交当官的,拉拢开公司的,给出了各种各样的优惠条件,真是无所不用,终于饭庄渐渐有了起色,走上了正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决定继续干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雷打不动。现在看来,她的选择没错,她马上要时来运转了,想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大声喊道:“大家都手脚麻利些,今天忙完我给大家发红包。”于是大家干得更起劲了。
六、
阿丽回到父亲屋里,看到破烂不堪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
本来,沈家是五间起脊的大瓦房,密封塑料窗,生有暖气,屋里也曾经细致装修过,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是因为沈海得了癌症无人打扫,屋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各种颜色的药片满炕都是,还有沈海的衣服也是脏乱一团,可以想见沈海在去世前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煎熬和挣扎,其实早在两个月前阿文哥就给阿丽打过电话,说是父亲病重的厉害,可是当时大学里很忙,又想到爹爹曾经对母亲的不公平,她还是咬着牙懒得回来。她不想看到回忆起那些伤心的往事,两年前,为了劝说父亲回头,她好话说尽,坏话说尽,可是父亲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她对父亲彻底失望了。于是下了狠话:“如果你敢和我母亲离婚,这辈子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可是最终也没有打动父亲,从此她发誓不再登这个家门,可是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时,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父亲是自己的亲父亲,所以她打算回来看看,哪想到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看到眼前如此狼籍的场景,她想象的出父亲最后岁月的艰难,忍不住心如刀割。
她忍不住含泪问起爹爹最后时间的事情,哥哥告诉了她:最近一周,爹爹疼痛加剧,一直挺着,叫他去医院也不去,而且肚子开始腹水,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但他不好意思要求我做什么,他只要我给他买一些止疼药来他自己打。他一再叮嘱我不要告诉你他的真实病情,说是没脸见你。还说,他死了,就埋了,连母亲也别告诉,就让他自己静静地走吧,这样他也许会安心些。
阿丽听了哭着问哥哥:“那爹爹还有多少钱,办理丧事够吗?”
阿文叹息道:“哎,别说了,钱全叫小老婆弄走了,得知爹爹得了癌症,她一次都没回来过,而且还提出了离婚,爹爹死活不同意。”
阿丽气得直跺脚:“小妖精,叫我遇见了她,一定将她千刀万剐。”
这时村长赶紧制止:“还是别说没用的了,赶紧操办你爹爹的丧事吧,入土为安啊。”
于是兄妹俩才停下来,商量如何办父亲的后事。
七、
王琴来到沈海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于过去发生的事,她已经看淡,对于沈海,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可是现在,当再次来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盖起的房子,多少记忆就这样苏生开来。那还是在他们结婚的第十五个年头,眼看着家中的开销越来越大,儿子阿文已经升入高中,女儿阿丽也已经初三,一直在家中种地的沈海和琴商量:“琴,我得出去打工了,不然家里花费太紧张了,再说咱家的房子也需要盖新的。咱不能走在村里人的后面。琴想了想,为难地说:“结婚这么多年,你没出去咱们家不也过得好好的,在家样样好,出门事事难,这样你得多辛苦,你出去能做什么活呢?”“放心吧,我早打听好了,在河北房山,我有一个表哥在那当井长,普通工人在那里每月五六千呢,就算累点也值得,等赚钱足了,我就回来盖房子,到时候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我就再也不出去了。”
琴虽然舍不得,但迫于现实的无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那好吧,但是你去了那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攒足了钱,咱就在家好好过日子,不再在外面受苦 ”可是琴做梦也没想到,沈海这一去就再也不复返,而且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叫她始料不及,往事不堪回首,大势已去,是与非已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