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周邦彦樊楼唱诗，宋公明元夜抒情

第五场 周邦彦樊楼唱诗，宋公明元夜抒情
（李师师这一来，确实令场面回转了许多）
李师师：贱妓适才受了些惊吓，微微小憩了一会儿，烦劳诸位久候，实在罪过不轻。（说着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在此就以酒赔罪了。
周邦彦：（站起身来）行首莫不是怪罪我等，岂敢让行首赔罪。行首就是让我等于此等上一宿又有何妨！（眼睛却飘向了宋江）
柴进：我等却是粗野的很，等上一宿却也无妨，只是烦劳了乐正大人，岂不是我等的不是？
李逵：哥哥说的是，如此，那乐正恐怕再不知小乙哥哥了。（说完又笑了起来）
宋江：你这黑厮，还不住口。切莫再惊扰了行首。（向李师师）我等却是不该，令行首和乐正大人烦劳。既然如今你我都已心知肚明，我等也不敢再行叨扰。就此告辞，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李师师：这可是那里的话，贱妓并未曾和诸位有所谋面，如何心知肚明，还望客人细细告明其中道理。
吴用：我等江湖草莽，不及行首心思细腻，若非事态之难，必定直言相告。然如今，行首既知我等所谓何人，若再行告知，岂不是折了行首之智。
李师师：果然天下巧计智多星，如今口舌之争却也这般伶俐。小女子如何争得过！罢了，现在并无旁人，乐正大人犹如我之兄长，也不必回避，万望各位见谅则个！
吴用：行首思虑纯熟，倒让小生佩服的很。我等虽是山间草莽，亦知乐正大人血气方刚，当是须眉之杰。如今，樊楼一行，身家性命尽托付于行首，此是信义为先。此时，元夜已深，不敢叨扰，又有诸般不快之事，恐行首心神已伤，暂别当是上策！
李师师：东京城，京府之地，如今四门已闭，你等如何走得脱这高墙。此地虽是樊楼妓馆，时下想来，不知何地更胜于此地也？再者，诸事未提，就此空手而回，这非是诸位行事之风格。此时，夜深人静，正不是时机乎？
李逵：拖延的至此，空手而回，如何向兄弟们交代？既然如此，不如住下，我就不信，拖得仨月，办不妥事。
宋江：我等粗人，只是时序之晚，不敢有伤行首之玉体。既然行首话已至此，我等也就听从行首安排！
李师师：（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深深理会宋江）刚才乐正哥哥欲知道燕青之何在，小女子倒是可以代为引荐一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李逵：眼前之人，你自拉去便是。还能怎个！
李师师：这位哥哥，倒是豪爽的很。（转身走向燕青）素问燕青虽号为浪子，却是生的忠勇仁义，（转向周邦彦）哥哥，如今是怎般，竟然猜不得眼前之人。（说着，玉手已经指向了燕青）
燕青：行首谬赞了，不过一副皮囊，一副心肠，生于天地之间，做些不违心的事罢了。确实不敢劳烦行首忠勇仁义四字之称。
周邦彦：却我心中之想。平素里听得多了，心就小了。尝听闻浪子燕青文武之道，无所不通，小弟忝列公堂，做些不为世人观的小词，早就有心与君切磋一番，适时虽是夤夜，想必燕青兄弟也不便有所推辞，不才文人心性，先行献丑则个。（说罢，即刻唱诗一首，文不加点，思如敏燕）
解语花
风消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燕青：（且听且面露赞扬之色）果是当今之才俊。先写元夜的灯节花市，月光与花市灯火互相辉映，箫鼓喧闹之场面。进而又写昔日之京都，笔法于大处描摹，尽显都市风韵，对照“楚女纤腰”，脉络井然。随之“年光是也”抒发身世际遇，此作构思缜密，厚重顿挫，匠心独运，实乃佳作自然天成。我，山野之辈，自是认输便是，免得贻笑大方。也望乞兄长见谅！
周邦彦：早些时候闻听江湖之间言我之诗词，观之无欲，听之无情，今时蒙君谬赞，本应窃喜，只是未曾得观大作，便有些许禁地之蛙之感，有负夫子之教，更于杏林愧对，如今小乙兄弟体谅兄长之庸才，不便指教，便是我莫大之荣幸，也免得我为世人不齿。罢罢罢。
李师师：兄长言过了。（周邦彦摆摆手，转身站定，长叹一声）
周邦彦：我半生为词，如今方知己之浅薄。（背转身，不在言语）
（燕青听罢，甚是为难，又无法搪塞。回想周邦彦之词，极尽元夜风光，进而感怀身世，情景已臻化境，如何能够别开生面，着实让燕青犯难。于是燕青看看众人，目光又停留在李师师身上，正此间，二目相对。燕青诗情涌现。于是慢步上前，和了一首）
燕青：（漫步上前作了一首《临江仙》）
临江仙
长路紫光何处是？西风过处凋残。零零落落五更天，明月故相迟，东君车马先。
恨里江南流水过，不断似断前缘。孽因非是前世梦，多少余恨中，一笑浅眉弯。
（词罢，声静人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邦彦率先露出赞许的神色，最后李师师看了燕青一眼，那种心事相知之感不言而喻）
燕青：实在是有侮方家之听，卑贱之作，望乞先生指点。
（周邦彦正欲说话，李逵却先了一步）
李逵：什么不断似断，什么孽因前缘，你比那鲁智深师傅还啰嗦。断就是断，缘就是缘，男儿志在洒脱，义气。小乙哥纵是生的比俺铁牛好看些，却不如俺铁牛耿直。我看你倒是和周先生有些像，酸腐文人。
宋江：这黒厮，生性粗鄙，搅扰先生，多多不是。我且在此陪个不是。
周邦彦：倒也无妨。（转向燕青）临江仙，确也有尘仙的感慨和情感。人生长路漫漫却也敌不过风起云涌的变幻。非是缘浅，非是缘深，纵然你的眉间多少凝重，可她的一笑早已穿越千年。情之深，我不及也。然一梦字虽然不合格律韵调，却是实实虚虚之转折，想必这虚实之间只有小乙与诗中人所知吧。
（周邦彦眼角一闪，李师师玉毫方停。原来她在周邦彦评析的时候已经将此词默写了下来。果然是秀外慧中。在所有人都随着周邦彦的眼光看向李师师的时候，李师师却仿佛陷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之中）
（那是燕青第一次来访樊楼教坊，说是来访实是避难。也正是这一次，二人第一次相见便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这首词正是写了燕青和李师师二人在南京园林里的故事。二人同赏古园，一条幽长的小径，成为了他们第一次执手的地方，可如今的故地，恐怕早已被西风吹残，花落成泥了吧。那曾经的五更天里，相偎看日出的情景在这冰天雪地里又是多么难求。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忘了，只是你的一笑莞尔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深处，久久的无法忘记）
（正在李师师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周邦彦轻轻踱步到了一旁）
周邦彦：常常听闻我家妹妹一手好书法，娟秀之中不输俊逸，平和之中尽显气韵，当今多少人千里奔波只为一观，又有多少人抱憾而归。如今能亲见妹妹手书，让我痴傻一世当也应该。今日输词于燕小乙，无憾；又得观妹妹之字，有幸，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李师师：（李师师略显羞愧，掩面而说）哥哥倒是诡滑的很，如此折煞妹妹倒也不说了，只是在诸多豪杰之士面前，让妹妹如何不羞愧？
柴进：周先生确属实言。如今市井之间，当今圣上之书画，樊楼师师之琴声，千金难求；然姑娘之书法，画坊之间多为赝品，其真迹更是视如珍宝。
吴用：小生自号丹青圣手，窃以为天下书法，不过如是。然一日听闻姑娘之书，万金难易，当时哂笑不已，如今实在是孤陋之见。
李师师：他人谬赞，我还是受得起的，不过先生人称智多星，劫的生辰纲，战的精甲兵。先生的赞不觉让我这歌女有些担当不起。想必先生是有事于我，故意抬爱吧！（说罢，看看宋江）
宋江：吴先生之赞倒是真心，姑娘确也当得起。我等有事于姑娘也是属实。如今斗词已罢，评书也讫。于姑娘之事也当提及了。
李逵：再不提及，估摸着早饭我们也有的吃了。
周邦彦：成大事者，戒骄戒躁。几位守此漫漫长夜，确也是成大事者。如今大事者，于国于家于茫茫苍生，非图己之一时之得而致天下于不顾也。诸位之事，不知所为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