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野雀儿
“麻野雀儿啊,尾巴长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呀......”
门口的老槐树上落了几只野麻雀儿,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树下茅草屋里的福顺娘冻得索索发抖。北风卷着雪花儿挤破窗户纸,洒落在炕上。福顺娘往炕角儿挪了挪,昏花的老眼掉下几滴浊泪。她看着对面的青砖房,心里针扎般地痛。她哼起来不知道那个朝代留下来的民谣......
“儿吃奶啊,娘吃糠;儿吃面啊 ,娘喝汤;孤儿寡母好凄凉呀 ......”
福顺娘哼着哼着,心酸楚楚的,忍不住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抽泣起来。
对面青砖房的门开了,涌出一股热气,还夹杂着葱花儿味儿。
福顺端着半碗瞪眼米汤攥着个冰凉的窝窝头,从窗口递进去。
“吃饱撑得呀!穷唱个啥,一天三餐伺候着你,还不知足呀?”
娘不敢吭气儿了,更不敢再哼那小调儿了。赶紧接过碗,把窝窝头泡在米汤里,碗里滴滴答答落下成串的泪珠儿。
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娘瞅瞅,儿子和儿媳正在贴对联呢。
“唉!过年了!”福顺娘81了,可头脑很清醒,一点儿也不糊涂。
青砖房里福顺两口子打情骂俏嬉笑着,飘出阵阵年香。福顺娘使劲儿闻着,纷纷扬扬地雪花中竟含着浓浓的肉香和热气腾腾的饺子味儿。
米汤冰凉冰凉的,窝窝头硬的像石头蛋子。娘牙掉光了,实在啃不动了。
茅草屋八面透风,风卷着雪花在屋里飘舞。娘头上白了,身上白了,脸色也白了。
娘探着身子在窗口喊:“儿呀!娘不吃饺子,就喝一碗热饺子汤,给娘端一碗吧......”
青砖房里,福顺两口子正在吃年宴饭,鸡鸭鱼肉样样有,摆了满满一桌子,丰盛极了。
“儿啊!给娘端碗热汤吧,求求你了......”
福顺和老婆正在就着饺子喝酒呢,不知道听见没有。
娘喊不动了,脸和雪一样的白。那碗瞪眼米汤早冻成了冰坨。娘捧着那碗也成了冰雕。
大槐树上的麻野雀儿唧唧唧,喳喳喳,越来越多,黑压压的,整整叫了一黑夜,人听了毛骨悚然。
大年五更,福顺的青砖房门打开了。
黑压压的麻野雀儿犹如离弦的箭俯冲下来,疯狂地啄着福顺。头啄破了,眼啄瞎了,福顺满脸鲜血跪在雪地里。耳朵嗡嗡作响,满世界都是娘哼的那个小调儿“麻野雀儿啊,尾巴长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