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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旋转木马小说】 我,和我自己 伯父,和伯父自己


作者:江上沙鸥 童生,874.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3763发表时间:2009-04-24 12:23:32

我,和我自己
   伯父,和伯父自己
  
   前启
  
   真想,就立在这残破而慄慄的风口。伯父早已盖上这陈旧而崭新的幕帷。
   面对这苍劲的风瀑,我扯起这断了线的风和筝,执拗在山的这边儿,和山的那边儿。
   山的这边儿,有我;山的那边儿,有伯父与伯父们崭新而陈旧的板车儿。那赫赫然火辣辣遥远远的轱轳啊,那粗布的汗襟儿繁衍着欢悦而感伤的粗犷与粗犷而欢悦的伤感。
   这腥咸咸甘甜甜的苦涩啊,这苦涩涩腥咸咸的甘甜。伯父与伯父们拖着操生的脚步,苦苦地肉搏着日子!
  
   1
  
   我是我自己伯父是伯父自己我是伯父而伯父不是我,这约略的确是偶然之中的必然,的确。
   然而伯父姓了冯我也理应如此。如此而已。祖宗的教义,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这千古的涅槃。
  
   2
  
   伯父甚至并不知晓学校是什么样儿的一样儿东西,而我却大略勉强知道有座师范还在远方等我,的确。然而,我,和我,和我的伯父以及伯父们却依然共同拥有这迷人的马棚。
   “奶奶的娘,敢翘大拇哥的男人才他妈的算是正经八辈儿的男人!”伯父倒时时想起炫耀他咯嘣嘣的侄儿以示他的亲昵与豪放。每逢此时他粗大的手掌浊浊的目光便洋溢了闪烁的光彩。
   “奶奶的娘,摊上这样的伯父,真他妈过瘾!”我和伯父面对面,回归自己,漂亮自己,真他妈棒!
  
   3
  
   也不知是从哪天起,糖人人儿开始闯进我们这马棚,疯扯着我们的世界。
   糖人儿们将自己横担在古老的货郎担儿上,整日地游牧流浪着自己。他们将自己放牧,将世界放牧,放牧于大平原,放牧于大大小小的街口胡同儿,放牧于清冷的炎热的风里,雨里。伯父们与伯父与糖人人儿尽情地哭着,笑着,疯着。他们流浪着,流浪如一群没落的道人。
   那糖锅里嘴巴里空旷地竟然让人如此伤感而又如此兴奋。这糖人人儿啊,可不就是他们自己?伯父们肆无忌惮地如法炮制,这红嘟嘟儿细流流儿的糖稀。放飞自家的思念放飞自家的情分,将自家,炮制成各式的各样儿,鸟儿,马儿,驴儿,以及人儿,以及风儿,雨儿。
   好舒心好舒心呦,他们把泪把鼻涕大把大把地倾,泻,在这戚戚的大草原,在这戚戚的有云无云的天空,在这戚戚的沉积了千古的土地。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也会原封不动地被糖人人儿们捏在手里,横在嘴里,连同脏兮兮的嘴巴一起被活活地吞了去。
   糖人人儿们一个个儿都血嘟嘟儿的。那里尘封着数也数不清的故事,这咯嘣嘣的日子呦!
  
   4
  
   伯父似乎早就和合作社的马棚有缘——这牛儿,马儿,驴儿,一见他竟然就驯服得不得了!而且,李队长要是没有他还能叫“队长”么?伯父们都说“李队长”刚从城里边下放进乡间如果没有伯父的帮衬还不知道掖在哪旮旯里受洋罪儿呢!
   于是,伯父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这诱人的地盘儿,繁衍着乡村破旧的故事。
   这李队长曾经盘踞的马棚确乎不错。这里是与外界沟通的据点儿,每天不仅能听到外面最新鲜的故事,还能吃到不少稀罕的玩艺儿;至少能吃到香喷喷儿的炒黄豆儿。
   于是这所有的光棍棒子所有的汉子们都争着侵占着这有限的空间。于是这疙瘩如集如市,成了最美的故事,风景了我的童年,风化了所有的日子。
  
   5
  
   真他妈过瘾!伯父吹啊,捏啊,这嘴,这手,这姿势,这时光,这日月星辰,吹成一缕缕笑声,捏做一个个赞叹,从嘴眼儿里,鼻眼儿里,屁眼儿里,肆无忌惮地放纵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啊,伯父,这标致的糖人人儿!
   于是,在这梦一样幻一样的时空里,自己就好像第一次觉察到自己真的是诞生了。
   6
  
   虽然伯父也许还并不晓得“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倒拿书本抡出的故事照样儿有板儿有眼儿。于是,伯父因为他的博学幽默赢得了人们的夸赞,人们都亲昵地称他“老逗儿”。
   据说伯父将自己扔进马棚不过只是为了将自己真的扮回自己,仅此而已。
   其实,伯父叫“丑娃”,真正的绰号叫“老豆”——据说是他小时候很胖,很丑,脸长得上窄下宽,就像一只年节蒸好的粘豆包;而叫他“老逗”不过是人们的玩笑亦或是恭维罢了。
   “名儿?名儿他妈还不如一碗白开水!‘龟孙子’还从没想过薅掉这狗操的绿帽子称呼儿呢!”伯父的四十岁好深刻!这时候的男人才他妈叫真正的男人。
  
   7
  
   母亲老了的时候,伯父哭得好凄惨好吓人。
   那灯盏漆黑漆黑的,那火苗儿却恁亮恁红。伯父那黑魆魆的面庞上的灯影里,总有个红朴朴儿的女娃儿喊着好甜好脆生的“豆娃儿哥!”——那女娃儿其实应该是伯父的妻,但却并未成为我的伯母——不过只成为我亲亲的姨娘罢了。
   嫁往邻村儿那前一晚儿,她还倚着伯父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大腿逼着我喊她“伯母”;然后她笑了,笑得好甜好凄苦,腥腥咸咸的泪水可是全泻在我的小手儿小腿儿上。
   “英英——”伯父连梦里都舍不得那亲亲的名字离他而去。
   直到今天,我才这样想:伯父其实是该从嘴里扔掉那名字的,装在心里的太多太多了会生病的。现在,我真想告诉伯父。
   然而我就这样一辈子丢掉了一个亲亲的伯母。
  
   8
  
   这之前,英英总是长在马棚里的。
   “三道弯儿打响鼻儿,弄他嫂的两刀离儿。”然后气沉丹田,“哼——”伯父们一边教我一边偷觑着英英——只教了一遍,我就表演自如了。之后,我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地眼巴巴地把眼睛搁在她身上。英英疑惑地盯着我,回头瞅一眼悠闲的伯父,她被动地笑了,羞怯怯甜滋滋的。
   于是,我天真的心里便朦胧了一种渴念——那笑好美好美。
   每每闲暇时,伯父们都要着实玩弄一下我的聪明能干,并当着我的面把伯父埋进一个个小小的“土包”里,期待地望着我。那时,我也许并不晓得这土包中并没有伯父,于是我憋不住扬起眼睛和手指,刨开一座座“土山”——那山下面压着的好像是我啊!
   于是空气中便弥漫了舒坦坦爽朗朗的笑声,砸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砸在红朴朴的心里。
   伯父怪怪地盯住我,就像盯着一件古玩。
   英英一把夺过我,嘴巴狂野地吞着我的小嘴巴。于是我肆虐地伸手伸进她,让那两个盘子大的东西激越地抖落一层层腥腥咸咸的疼爱。
   那两个东西是啥时候突兀起来的,我并不记得。伯父也并不十分清楚,虽然他们光着屁股长大。
   天底下竟还会有长大这档子事儿,怪乎乎儿的。
  
   9
  
   英英家成分不大好,作为干姊妹的我的妈妈,就曾因此而受到过李队长好心好意的告诫。
   “唉,使不得啊!”奶奶们差一点儿就哭了起来,爷爷们也没了主意。于是,就为了这么一点亲事就如起了一场战争;然而,对伯父而言,这可是用了他的一生来抗争啊!
   既然是“战争”就总归会有输赢的,然而伯父似乎早已注定了要成为战败者。允许他打这一仗,不过是为了打掉他的不甘心。门当户对,这也是“章程”,不然的话为啥叫“章程”呢?
   章程,妈的!
   于是英英被放逐。难道是英英的“八字”不好么?
   10
  
   高粱地在滴血,一任风儿野野地割着肚皮子。
   嘴巴压迫着嘴巴,身子骨儿剥削着身子骨儿,压倒所有的红高粱滴着血。好凶暴好残忍呦,这野性的呻吟!
   他们惨兮兮地喘着气,对着面,背对面,默默无语。
   这可是一笔难以偿还的累累血债啊!这无情的黄土铁证如山。
   然而,英英到底还是嫁掉了。父亲们默默无语,母亲们默默无语。
   他们可都是顶好顶好的大好人啊,我的爷爷们,我的奶奶们!
   伯父眼睁睁地瞅着英英被花轿吞了去,出卖自己。
   好远好远呦,这该死的邻村儿虽然不过二里之遥。
  
   11
  
   于是眼睛死了,死在那尘封的日子里,死在这庭院,死在这曾经属于他们两个的粗了壮了苍老了的小榆树里。
   伯父真的老了。
   曾几何时,他们扯着枝子,弯了的小树枝子弯成几多长满胡子的故事。然而,英英却消失了,这世界好像丢失了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
   或许她还好,或许她不再想去忍受那目光相接的苦涩与欢愉……总之,从此之后,伯父就只有牛儿马儿驴儿苦苦相依。
   “这东西,比人哩!”伯父嘴巴里喃喃着,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华。
   伯父,这纯种儿的好人!
  
   12
  
   伯父说我是他的,纯种儿!他们就像平生第一次见到伯父,瞪大了眼睛。只有我好奇得紧,我肆无忌惮地瞅着伯父,瞅得他直冒火星子。
   爷爷奶奶们终于还是拗不过伯父,第一次把我扔进了马棚子。于是,我便和伯父一起被熏蒸,整个熏出满身的牛味儿马味儿驴味儿来。这是伯父的味儿——牛味儿马味儿驴味儿夹杂着迷人的汗腥味儿!曾是英英“伯母”最喜欢的味儿!
   于是我似乎真的成了伯父的种,纯种!
   从此,我的血统就像裂变了一样,成为另外一种属性。从此,我和父亲们母亲们泾渭分明。
  
   13
  
   细粘细粘的糖糊糊儿在嘴巴里挣扎着,扭成一个个欢蹦乱跳的无聊与兴奋。伯父们嘴巴里眼睛里散发着年轻而又苍老的光彩。他们和日子一起漂,泊。
   我使劲儿使劲儿地长大,伯父们使劲儿使劲儿地老着。
  
   14
  
   “奶奶的,人啊,总爱将自己各儿锁起来。操!”伯父好感慨地望着已经好久没有聚在一起的汉子们,“女人嘛,就是一根根高贵的羊角葱,一个个俏皮的钱夹子。”
   “操!”汉子们凭空多了几分幸福的骄傲与沮丧的怨气。
   于是,伯父们开始默默地承受这沉沉的氛围,甘心情愿地被它严严地包裹。
   伯父浑澄澄的目光盯着这晃动的火苗,一直盯到另一个世界去,直到盯出另一个世界来。
   我听得见,听见伯父里英英在诉说,在这灯影里摇摇曳曳。因为奶奶说过,我本不是人间的种儿,我是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娃儿。是真是假只有天晓得!
   一直到死的时候,伯父仍是于心不甘,因为他说过他已经努过力了,但还未曾完成他自己;挥舞着手臂,他嘴巴颤抖着,似乎想说一点什么。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们都掉下了眼泪,他们以为他要忏悔,以求得他们的谅解与宽恕。其实,他应该谅解与宽恕他们的啊。
   天啊!
   人啊!
  
   15
  
   天空依旧空空旷旷丰丰富富,几乎每天都有崭新的故事从日头那边儿拱出来,拱掉那红彤彤的云彩。
   伯父早已忘记怎样去表情。英英去了之后的第二年我也被学校夺了去,从此,伯父就寂聊得毫无表情。他任凭汉子们在他的领地山南海北天翻地覆;只有每当开春,“糖人儿”或许还会为他送来些许的慰藉。因为,只有那时他才会瞧着汉子们把我抛上空中而开怀地笑上几声。
   他每天送我上学,从不间断;我偶尔还可以从他手里享受到简单的美食,什么花生啦,糖果啦……但他从不会去学校看我,一次也没有过。
   只有当刮风下雨时,他才会去接我。那时,我总想哭,却总又哭不上来。于是,我就盼着天天刮风天天下雨。天天!
   可是,每每放学之后,我却又总见他在门前那棵老榆树下孤独地抽着旱烟袋不住地咳。那拴在树上的马儿打着响鼻儿喷着热气儿,不时地来回地走着那悠闲的步子。
   树皮已经被啃得光光,这亮亮的树干艰难地泛着白白的光晕。
   伯父老了——也许是累了——他实在是有点儿走不动了。
  
   16
  
   接过伯父递过来的几元钱,我准备去师范学校上学了。
   临走时,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着伯父。一夜之间,伯父苍老了许多,沧桑的脸上依然麻麻木木。他就像一根棍儿似的立着,许久一句话也没有。
   我揪心地扭转头。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响声:
   “好好念!”
   那时,伯父就立在村口的风口上,凝缩成一件雕塑。
   其实,我早已疏远了伯父。到初中上学以后,我就开始能够闻到伯父身上那种特殊的怪味儿,于是,我开始不知不觉地躲着避着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怪味儿也在不停地滋长,浓浓地,厚厚地,被伯父拖着,拖了一世界。我努力地躲避,但还是被它包裹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
   我走了,直奔正定古城。那马棚里终于只剩下伯父和伯父那亲亲的牛儿,马儿,驴儿,还有那盏漆黑红亮的灯盏。
   我,革了命,革了伯父的命,也革了我自己各儿的命。
   我拼命地把自己从伯父里抽出来,从自己里抽出来,我还要革命,革整个世界的命!
  
   17
  
   合作社终于也解散了,这是时代的发展,懂么?这就是革命,懂么?
   伯父终于要离开那马棚,离开那亲亲的牛儿,马儿,驴儿们。
   他浑澄澄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群牲口们,它们也注视着他,良久良久,就像互相行着注目礼。伯父苦笑了一下,嘴巴里迸出两个深情的大字:
   “畜牲!”
  
   18
  
   多少年的马棚终于被废弃,然而,更多更漂亮的马棚却从家家户户迅速地崛起。
  
   19
  
   风卷起这些柴柴草草,在空气中急剧地飞,舞,旋转。日子咯嘣嘣的。我没有眼泪。掀开伯父的脸,虽然还是生前的模样,却已和那身底的谷草一起黄瘦黄瘦的,瘦得几乎没有了水分,就像一把风干了的记忆。
   “这样也好。”我喃喃自语。
   牲口们照旧大吃大嚼,而我心中似乎开始有点儿隐隐的悲怆在冉冉升腾。跪在伯父的灵前,我的心底里泪如泉涌:
   “为什么不等我?伯父!”
  
   20
  
   亮丽的阳光瀑,敲打着这花树。花树已经不再圆了,虽然才个把月。那些个美丽的纸花早被孩子们充当了胆量与勇气的战利品。
   听说,英英的儿子还胆怯怯地亲手采了一朵;据说是他娘让他采的,而且还是最大最红的那朵。可是,谁也没见过到底多大,多红。
   冥冥之中,我仿佛模糊地看见她那颤抖的手指,还有那失血的嘴唇。
   于是,我将墓地上的荒草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拔除,然后,仰起头来,正看到这白花花的太阳。
  
   21
  
   第二年的清明,我们又一次,来到伯父的墓地。
   只见墓前放了些许的野花,我盯着它,眼睛里抽出一缕神采。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英英,又分明地看到了伯父——英英们与伯父们就在这白亮亮的日光里升腾!
   日头惨淡地挂着。仅隔一载,伯父身上又多了几丛绿茸茸的草儿,只是我自己叫不上什么名字。
   我背转身,铿铿地挺拔着酸酸的背脊。
   伯父死了。
   是啊。
   可“儿子”们还在!
   “孙子”们还在!
   还有这咯嘣嘣的日子,也还在!
  
   后记
  
   时间虽早已斑驳了记忆,而往昔却依然清晰而又沉重。
   伯父与英英们虽已成历史,但却好像并不那么遥远。他们的故事一如废弃的城堡,现又已进化为现代的高楼林立于世纪的风里;一如六月的风风雨雨,在这广漠的大草原上,撩拨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泛滥,以至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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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斑驳了的记忆,淡淡的在诗一样的语言中流淌,浑厚的底蕴,令人如同在诗意的王国打滚奔腾,那时的山那时的草,那时的队长,那时的社员,那时的马棚和马和伯父。欣赏美文。推荐阅读。——秋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4252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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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荆鸟        2009-04-24 13:14:04
  时间虽早已斑驳了记忆,而往昔却依然清晰而又沉重。
2 楼        文友:红荆鸟        2009-04-24 13:16:34
  有些记忆注定会成为风景,在你以后的生活中时常出现,成为一个又一个无法忘却的记忆。
3 楼        文友:雪如沙        2009-04-24 19:34:44
  这样的小说.读着解气.佩服中.语言特色的象我们正在走的被 科学发展观指导着的光明大路.深刻学习中.
4 楼        文友:梧桐秋雨        2009-04-26 08:26:54
  斑驳了记忆,定格一个个的画面。语言精准、优美,文笔老道,欣赏并学习了。
热爱生活,感悟生活。
5 楼        文友:江上沙鸥        2009-04-28 20:31:37
  红荆所言极是。
   如沙、秋雨客气,沙鸥一直很少动小说的念头,还望多多指教。
从事教育行业,喜欢古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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