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芳和兰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上面有四个哥哥，是家里的心肝宝贝。
　　 芳和兰长到二十岁时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了，后边追求的人排成行，兰很快找到了男朋友，两人出双入对。而芳还处于一种朦胧状态，没有选中自己的意中人。
　　 芳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那年聪明伶俐的她考入了本地的师范学院，学习幼儿教育，因为芳有一个童真的心，她特别喜欢孩子。这一年，芳从师范学校毕业，在部队医院幼儿园里工作。芳喜欢孩子也对幼教事业由衷的热爱，很快就打开了工作局面。幼儿园上下都对芳刮目相看，也由此吸引了一个人的目光。
　　 有一个志愿兵叫杰，看上了芳，对芳展开了攻势，只是芳并没有看好他。他的家在东北农村，是个地道的农民的儿子。芳并不是嫌弃他是农民的儿子，只是他长着满脸的大胡子，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没有亲和力。当然，芳对他没有感觉，可并不阻碍杰追求芳的脚步，杰一往情深地给芳写情书，天天在芳上班的幼儿园等她。
　　 当年杰为了追芳，还让汽车撞出过一丈多远。当时芳以为杰死了，结果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追，可畏是下了很大的辛苦，芳心一软就同意跟他交往了。
　　 也许是东北人能吃苦也会哄女孩子开心吧，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芳嫁给了杰，开始了婚姻生活。刚结婚时，杰特别体贴芳，帮芳做很多家务，大家都说芳找了个好丈夫。只是杰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喝酒，总是在半夜回来后使劲敲门，芳稍微开门慢一点，就招致杰的无理抽疯。于是两口子不可避免地大战一场，每次都以芳浑身伤痕结束战斗。直到第二天酒醒后，杰再痛哭流涕地认个错，就算完。
　　 芳和杰一转眼结婚六年了。
　　 杰这时的事业也小有起色，芳爸爸托关系给他在一食品厂找到了工作，后因为杰自身的勤奋，不久提升为副厂长，这可谓是杰出人头地了。杰有着聪明的头脑，又在厂子附近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生意也是做得红红火火，一人兼着两份职业，回家的次数开始慢慢减少。
　　 芳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直觉得杰在她面前是个可信的丈夫，就是喜欢喝酒，回来打架，但芳为了孩子忍了。她还想凑合着维持这段婚姻，全然不知杰已背着她，跟有夫之妇混在了一起。
　　 那女人住在杰摩托车修理店的附近，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五岁了。丈夫是现役军人，受过伤，腰上带着钢板。夫妻生活不能如愿，于是正好跟杰一拍即合。
　　 这一天杰跟这个女人鬼混完，喝得醉熏熏地回到了家，芳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了句：“怎么总是这么晚，以后早一点。”杰抬手就给了芳一巴掌，芳一声没吭直接想拉门出去，可杰死死把门插住，不让芳出去，对芳大打出手。孩子吓呆了，两眼泪汪汪地央求杰不要打妈妈，可杰听着孩子的哭声一点也没动容，反而心烦得要命。从桌上操起一个台灯，直接朝孩子扔过去，孩子一低头，台灯撞在墙上碎了，落了孩子一脖子的玻璃茬。孩子瑟缩在床角默默地流泪，动也不敢动。杰恶狠狠地说：“你再敢吵，爷杀了你个小崽子！”孩子惊恐地点着头，除了流泪连抽泣都硬憋着。芳看着孩子，心疼加愤怒一下直冲脑门，抬手去煽杰嘴巴，可能是动作慢了点，杰张嘴就咬住芳的一跟中指不撒嘴，生生把芳的指头咬断了。后来，邻居们听到吵闹声把门踹开，帮助芳逃走并带她去了医院。只可惜那根中指缝合后，却永远的残疾了。
　　 第二天酒醒后，杰不见了芳。听邻居说他昨日打了芳，还把芳的中指打残了。杰拿出他当年追芳的劲头，去芳的父母家接芳回来，芳宁死不回。他掏出带着的信纸、钢笔，当着芳的面跪在地上把自己的中指咬破，把血挤出灌入钢笔中，写了长达五页的血书，并当着芳的面给芳声泪俱下的念。芳当时特别感动，于是就跟着杰回家了。这样过了很久相安无事，芳也就渐渐地把这件事遗忘了，因为芳不想让孩子失去父爱。虽然杰有千不好万不好，但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而杰也不是多忠贞的人，跟这女人时间久了，心中也有些厌烦了，于是他想甩了她。可他完全没有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女人是那一带的地头蛇，绝不允许杰离开她，软硬兼施地逼着杰跟芳离婚，不然就告杰破坏军婚。杰现在才感觉是有苦难言，但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也是怪自己玩过了头，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不然能怎么样呢。
　　 “离婚吧，我在外面早就有别人了……”杰回家后轻描淡写的说完，等着芳回应。芳却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杰这么对她，她都忍了，为何他还要背着她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芳伤心欲绝，一声没吭离家出走了。芳躲在一个外地的同学家，疗伤。
　　 芳走后老父亲气急攻心生病了，哥哥们到处找她，却始终没找到。家人登报，电视寻找芳。这天，芳翻着报纸发现了家里人找她的寻人启示，你父病危速归！芳看后，泪流满面，来不及跟同学打招呼，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爸爸一直最疼她。芳赶回去了，只可惜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未见到，父亲含着悲愤与遗憾去逝了。芳心中的恨、悲、委屈，一骨脑涌出来，她再忍不住了，抱住父亲冰冷的身体放声大哭。由于心急攻心，芳哭着一下休克了晕倒在亡父的床前。等哥哥们将她救醒后，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响，只是默默的流泪。
　　 从小四哥最疼她，轻轻摇着她：“妹妹，你怎么了？你说句话……”芳木然地流泪不吭一声，四哥看着心疼极了，眼泪也溢满了眼眶。
　　 父亲去逝了，芳家里凝聚了太多的悲伤。家里设了灵堂，芳日夜坚持给父亲守灵。她觉得对不起父亲，在他生命将要终止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让他留有遗憾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杰虽然如愿跟芳解除了婚约，但在他那个姘头的挑拨下，又吵着嚷着要找芳要钱，觉得他这么净身出户有些亏得慌。他不顾芳的老父尸骨未寒，心急火燎地赶到芳家。
　　 “芳，既然我们要离婚了，你家里也挺富裕的，给点钱呗。你怎么忍心看我过得这么拮据，现在那狗屁厂子也把我扫地出门。我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你要再不接济我，我就得露宿街头了。”因为杰乱搞男女关系，在厂里不好好干，让厂里开除了。摩托车店也因此经营不善亏了本，他今天来就是来跟芳要钱的。对于杰这种无耻的行径，芳根本没想到。
　　 “我凭什么给你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芳，你可想好了，我这可以算做好和好散，先礼后宾。你可别不识抬举，若是不给钱还拉脸子给我看，那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砸了这灵堂，让他永世不得安宁！”杰象一个无赖一般站在厅堂恶狠狠地说。
　　 芳的四哥说：“今天为爸爸守灵，这是第七天，等过了九天，我一定给你。”
　　 杰嬉皮笑脸地说：“那不行，这一路摩托过来耗油也不少，我什么也没拿到再回去，这来回的油钱怎么办？再说，来一回不能白来。我这一肚子无名火还没地儿发呢，你说怎么办吧？！”
　　 芳的四哥说：“今天确实日子特殊，改天吧。你若不解恨就打我一顿，我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打扰父亲的安宁。”“那咋行，这样显得我趁人之危了，我还是有点良知的。”杰嬉皮笑脸地说。
　　 “这是我的底线，今天我不会在爸爸灵前动手的。”
　　 “真的？”
　　 四哥点点头，把手背到身后站在灵位前对杰说：“来吧。”杰竟然无耻地对芳的四哥拳打脚踢。
　　 芳的四哥说：“今天在爸爸的灵位前，我不还手，让爸爸安安静静地走……”
　　 杰闹够了，象个无赖一般从芳家走了出来，回头说：“九天后我来拿钱，你们都给我候着。”骑着摩托车带着那个姘头消失了。
　　 芳内心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与苦痛，半夜就病倒了，被送到了医院抢救。肚子一下鼓得老大，昏迷着。医生推着她往抢救室跑，她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她唯一的小女儿跟着手推车跑，边跑边哭喊着：“妈妈，你醒醒，别离开我；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要我了？”芳躺在那车上一动也不动，一点知觉也没有。小女儿睁着无助地泪眼看着周围的大人们：“医生，你救救我妈妈，可怜可怜我，我不能没有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要是妈妈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妈妈……”
　　 二
　　 也许是女儿的哭喊让芳有了生的希望，在凌晨四点时芳醒了过来。她昏昏沉沉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见自己那个小小的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那个小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睡着还不时抽动一下。芳怜爱地拢着她乱乱的头发，泪水溢满的眼眶，滴滴哒哒顺着小女儿乌黑的头发掉在她的脸上。芳赶紧把掉在女儿脸上的泪水抹去，她怕吵醒这个现在跟她相依为命的唯一，她可怜的小女儿。她从此失去了爸爸，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芳轻轻下了地，想把小女儿抱上床，奈何身体太虚弱。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望着天空闪闪烁烁的星斗，芳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像开闸的洪水，泄了下来。此时的芳倍感绝望，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她不知道那个曾经叫“爱人”的怎么变得那么陌生无情，在父亲的灵堂前无理取闹，一下变得没有一点人性。太多的为什么，让芳支撑不住，一阵眩晕，芳倒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芳又迷迷糊糊醒来。却看到穿梭着很多白色的身影，她晃晃忽忽地睁开眼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医生走过来长出一口气：“终于醒了，芳，你以后没经过医生的允许不准离开床。”芳浅浅地笑了下说：“我没事，谢谢你们。芳转头看了一下，我的孩子呢？”医生说：“我们把她抱到护办室睡去了，在这儿睡不安稳，唉！可怜的孩子……”
　　 打了安定的芳，睡意渐渐袭来，沉沉地睡去了。
　　 等芳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芳觉得好多了，想着回家取点换洗衣服。于是瞒着医生下了楼，来到了医院大厅。
　　 真是冤家路窄，她竟然在大厅里碰到了杰还有他的那个姘头。杰也看到了芳，其实杰就是来找芳的，听说她住院了来看看。但并不是真的来看她，而是来拿他要的钱。
　　 他径直走到芳跟前说：“芳，你说的话总得兑现吧。好些天了，你不会想赖帐吧，我要的东西呢？”芳说：“你就这么性急，我这两天住院还没回家呢。等什么时候出院了就给你拿。”
　　 杰一副无赖地样子说：“那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赖帐，我今天一定要拿到钱。”
　　 那个姘头走过来揪住芳，抬手就给了芳一个耳瓜子：“臭婊子，你听好了，今天我跟杰是一定要拿钱回去的。”此时芳悲愤交加，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她，而杰竟然无动于衷。于是芳气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也抬腿去踢，将那女人踢倒在地。杰这时急了眼，过来就要对芳大打出手。医院的人一下围了过来，纷纷指责杰。大家自觉围成一个圈儿，保护着芳的安全。还有的医护人员给保卫科打了电话，保卫干事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将杰与这个女人一同押到了保卫处。杰跟这个女人非常嚣张，来到了保卫处还叫嚣，拍桌子瞪眼的，揪着扭送他来的医护人员厮打。大家实在看不过眼，抓着杰将杰臭揍了一顿，杰赶紧讨饶。
　　 保卫干事盯着杰恨恨地说：“我希望这是在这里最后一次看到你，只要你进入这个小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希望你好自为之。”
　　 杰这时显露出奴相，点头哈腰：“一定一定。”然后招呼上他的姘头消失了。
　　 但杰并没有真正的消失，在芳出院的日子里，还频频来芳的家骚扰。天天敲芳的后窗户，芳被他吓得终日不得安宁。芳要强，不愿意麻烦家人。芳有好几个朋友一直关注着芳，于是，芳在朋友的建议下请了一个保镖，日夜守着她们娘两个。
　　 杰有一次又来骚扰，保镖端着枪就出来了。杰满以为就是吓唬他一下，依然象一个赖皮似的满不在乎。可是他没想到保镖真的朝他放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出去，吓得杰差点儿尿了一溜烟地跑了，打那儿以后芳的家总算是安宁了。
　　 三
　　 芳就这么带着女儿过着平淡的日子，虽然少了喧嚣，但恶魔再也没来骚扰，让芳这颗受伤的心总算能安静一下。日子过得真快，转瞬要过年了。芳的幼儿园也放假了，来年秋天芳的孩子就要上小学，她想让孩子尽快走出阴影，让孩子回到孩子们中去找寻应有的快乐。
　　 此时的芳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过年没有别的去处，也只能回娘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个年吧，这是爸爸去逝后第一个年。
　　 芳走到爸爸的灵位前，点燃一柱香，对着爸爸的遗像深深地鞠躬，还未开口，泪先流了下来：“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好总让你操心。现在不用这样了，杰他远离了我们，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爸爸你在天堂祝福我好吗？”
　　 吃饭时，大家都忙着落坐，只有芳的小女儿躲在一边暗自流泪。芳走过去：“你怎么了？吃饭了，为什么在这儿哭啊？告诉妈妈。”芳的女儿打从经历了这些事后变得敏感而胆怯。
　　 小女儿抬起头来看着芳：“妈妈，哥哥姐姐都有爸爸，都在叫爸爸，而我却没有。”
　　 芳连忙擦着女儿小脸上的泪水：“不哭，不哭……”可是这泪水怎么也擦不净，而且还把自己的泪水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