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宿年(小说)
1.
苏颜开着上个月才买回来的北京吉普,一路摇摇晃晃的向距离玉林市百里地的一个小村庄驶去。初秋的山头一片金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山脚下一片火红,红红的柿子挂在枝头,如早晨的朝霞一般灿烂。这边的山头一片翠绿,松柏高耸入云,偶尔会有小松鼠抱着干果从眼前迅速跑过。
苏颜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这里蛮好的嘛,老头子干嘛不让我来呢?”苏颜一想到临行前父亲那张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的脸,心情瞬间就灰暗了。父亲本是个很随和的人,可是却不知为何在他要报考警校的时候,父亲竟放出狠话:如果他执意考警校,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每每想起此事,苏颜心中的无名之火便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苏颜皱着眉头,使足了劲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哪想车子竟然不动了,任他一遍又一遍的踩着油门,打着方向盘,车子仍旧没动,就像被黏在了那里。“MD,这什么破车!”苏颜扔掉指尖的半截烟,岔岔的下了车。
在车子周围细细的查看了一番,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抬起脚狠狠的踢在车子的轮胎上,脚尖钻心的疼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看着天快要黑了,这里距离他要去的地方还有十多里,要是再耽搁估计天黑之前到不了那里。苏颜上了车试着在原地左转了下,车子竟然又动了。
苏颜看着重新启动的车子,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可他自己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暮色一点点垂了下来,残阳染红了半边天空,那种红是苏颜从没有见过的红,有点诡异的红,像血液一般,沉闷的红色让苏颜的心跳快了许多,胸口闷闷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行,我得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苏颜加大了油门,车子在有点泥泞的小路上颠簸,一路摇摇晃晃的向前。天空中的鲜红渐渐褪去了,四周渐渐暗了下来,一片死寂,只有车子轮胎擦过路面的声音。在离最近的小城一里多地的地方,有一个十字路口,过了十字路口有一段长长的下坡路,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小城。
苏颜的车刚驶过十字路口,车子再一次抛锚了。苏颜脑袋里乱哄哄的,很是无奈的下了车将车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可是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的心情一下子灰到了极点。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指针正好将表面切成整齐的两半,六点整。苏颜心中满是疑惑,冬天的六点天会黑,可是现在还是秋初啊。
苏颜靠着车门燃了一支烟,轻轻的吐着烟圈。烟头的红色火焰忽明忽暗,像传说中的鬼火,想到这里,苏颜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真是的,怎么会想起这些?苏颜恼火的看着不远处,将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直到那些被包裹着的烟丝一点点裸露出来,一丝丝的散落在脚旁边。
不远处有一个大水塘,边上大片的芦苇在夜风里摇曳,远远望着像一群妙龄女子舞动着曼妙的身躯舞蹈。苏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芦苇深处,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飘动。在这个时候苏颜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讲的鬼故事,黑暗里,女鬼张着血盆大口朝那人雪白的脖颈咬去。“啊!”苏颜吓得叫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拽着车门,慌忙钻进了车子里。透过后视镜模模糊糊的才发现,因为刚才的恐惧,他的头发早已一根根立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背上也湿湿的。
远处小城里的灯光一点点熄了,只留下两三点星星散散。苏颜的心里一点也不是滋味,这样的夜,着实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苏颜不甘心,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莫非是流年不利?不对啊,自己还特意找过道士算过命,那道士说是上上签来的,说自己今年还有桃花运。苏颜又试着启动了一下车子,可那车子好像完全失去了动力,一点反应都没有!
“奶奶的!”苏颜使劲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双手无奈的垂了下来,脑袋靠在座椅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突然苏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门眼,那是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正在一点点移动的火光,心里七上八下。来之前朋友就告诉过他,这里不太平,尤其是晚上,千万不能在野外逗留。
火苗一点点向这边移动着,苏颜心里想着朋友的叮嘱,默默的祈祷着,千万别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天啊,自己可是个无神论者,怎么会想这些!苏颜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烟,火机连续打了好几次,才勉强把烟点着。他猛吸了几口,顺势把车前灯关掉了,等他往前面看去时,发现那移动着的火却停在了前方不远处。
“前面有人吗?”耳畔传来长长的一声吆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苏颜心里一震!这是在喊我么?这大半夜的谁会来这里啊?
“车里有人吗?”正当苏颜思索之际,车外又传来一声,那火苗又移动了起来,正是向着他的方向,一点点近了。苏颜的脸上凝结了一层冰,直直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突然他想到车前面的盒子里好象有一截钢管,是他父亲放在那里说有用的。苏颜急急忙忙的翻了一起来。
“咚咚咚。”苏颜正俯下身满到处乱摸的时候,车子的玻璃窗户响了起来。“额”苏颜心里一惊,刚拿到手的钢管啪的一声落在了脚下。他心一沉,缓缓地转过头向窗外望去。窗外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脸,火照在那张脸上,奇怪的表情,双眼紧紧地盯着惊慌失措的苏颜。
“你要干什么!”苏颜大喊着,手慌乱的在车门上乱摸,平时一触就能找到的门把手,此时却怎么也找不着,苏颜急的满头大汗。
“喂!你在干什么?”车外的人看着莫名其妙的苏颜喊了一声。“啊!”苏颜被他这样一喝,惊叫了一声,手慌乱之下碰到了车灯的开关上,车里车外的灯唰的一下全亮了。借着灯光苏颜这才看清,车外站着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老人正望着他,自己看到误以为是鬼火的其实只是一盏灯笼。
苏颜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长长的舒了口气,摇下了玻璃窗,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我是前面小城里的,我家就住在那里。”那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远处正亮着灯的一处屋子,“天黑的时候,我们就看见这里停了一辆车,想来应该是进城的,可是过了很久,看见这边还有灯光,我家那老婆子就让我过来看看。”那人说着呵呵的笑了,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颜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还真是误会了。他忙打开车门,让老人上车。
“我就不上来了,你先看看你的车子还能发动不?要是发动不了,你就把车先停在这里,去我家住一宿,明天我找人来帮你修修。”老人说着提着灯笼打开车前盖细细的检查起来。
苏颜心里想想也是,他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吧,刚才已经吓得更呛了。他拿起钥匙插进去,试着启动了一下,车子响了。
“车子可以启动了?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开心的笑了,苏颜心中也很是高兴。
“大叔,你也赶紧上来。”苏颜打开了右边的车门,老人拿起灯笼小心翼翼的吹灭了里面的蜡烛,把它放到了后面的座位上之后,这才上了车。
从交谈里苏颜了解到老人的一些情况。老人姓叶,叫叶七,六十七岁了,有一个孙女跟他差不多一样大,叫叶岑,是北京戏剧学院的学生,家里还有他的老伴蓉妈,一家子刚搬进新房,所以今晚睡的比平时晚了一些,碰巧就遇上了。
“叶叔,你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苏颜由衷的赞叹着,要知道现在这样的人可真的不多了呢,在大城市里,那些人在大街上碰见摔倒的人,也没几个人会去扶一把的,这里的民风还真是淳朴,人呐,还是善良点好啊。
“到了到了。”叶七看着车子已经到了家门口,高兴的说着,不等车子停稳,就急忙打开车门要下车。
“叶叔,你慢点儿。”苏颜忙在后面喊着,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胳膊,老人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没事没事,你也赶紧下来吧。”关上车门招呼着苏颜。
苏颜锁好了车门,就听见楼上有开门的声音,接着咚咚咚有高跟鞋着地的响声。“阿爸,你回来了。”一个女孩子拉着叶七的手,淡淡的微笑着,看到跟在叶七身后的苏颜愣了一下。
“阿爸,这是?”女孩低声问着叶七。
“这位应该是叶小姐吧,你好我是苏颜。”苏颜伸出手右手,不料叶岑并没有理会,只顾低着头与叶七说话。
“这小伙子刚才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我就顺便把他带回来,晚上在咱们家先住一晚。”叶七握着女儿的手,转过身拉了一把苏颜。“走啦,小伙子。”苏颜一笑,跟在叶七身后上了楼。
叶七家摆设很有地方特色,桌椅板凳都是木质的,地上放着几个草蒲,叶七的老伴正坐在地上穿着珠帘,看到苏颜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又乐呵呵的打着招呼,起身泡了花茶递了过来。
苏颜和和蓉妈随口聊着,眼睛忽然盯在了那边墙上的一幅画上,那幅画是用暗红色雕花的木边镶起来的,画上是一个手执短笛的女子,笛子浑身呈蓝白色,较一般的笛子粗些,末端坠着藏蓝色的流苏。女子淡扫蛾眉,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精巧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口欲语还休,脸颊上泛着一丝红晕。
苏颜看着那幅画,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泛上心头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苏颜呆了一样忘记了说话,只是愣愣的出神。忽然间他觉得头好晕,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
2.
苏颜慢慢睁开眼,周身的事物慢慢清晰起来,他躺在一个洞里,身下铺着干草,洞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洞壁上映出一个橘黄色的光点。苏颜动了动身子,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的手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而他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连坐起来都困难,更别说想办法弄开铁链从这里出去。
苏颜就这么躺着,盯着空荡荡的洞顶,他想着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如果自己经历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在这里,一定是叶七使了手段,可自己并不认识他,那也就谈不上有冤仇,他为什么要害自己?苏颜又想到了叶七家墙壁上的画,那画里的女子似曾相识,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苏颜现在有一丝懊悔,或许他当初真该听父亲的,如果不执意来这里,自己也不会遇到这事。想到这里,苏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进父亲书房,不小心按到了墙角的一幅画上,墙壁拐角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暗格,在暗格里他找到了一幅泛黄的素描画,画中人的五官早已看不清了,画旁有一支笛子,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他早已记不清笛子是什么样,只记得那是支较粗的短笛。
苏颜的心猛的一沉,难道说父亲和叶七认识?可父亲从来没提过他在这里有熟人。苏颜现在又急又恼,他费力扯了下铁链,洞壁上发出一阵响动,铁链却纹丝不动。他借着灯火看了眼铁链,发现锁着自己的铁链有大拇指粗细,苏颜暗呼,这下真完了。
苏颜不知道自己在洞里躺了多久,这一段时间没有人来看过他,洞里连一丝风都没有,静的让人发懵,沉沉闷闷的空气里只有苏颜的呼吸声。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洞口挡着的东西被人推开了,苏颜转了转眼珠,看到了叶岑。
叶岑一手提着一个饭盒,另一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她走到苏颜身边,蹲下身来,把饭盒打开,把水杯递到苏颜眼前,冷冷的说道:“吃东西吧。”
苏颜看了看她,艰难的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我这样能吃吗?”
叶岑没有说话,把水杯拿到他唇边,也不管他有没有张口,就开始往下倒。苏颜想说话,可是水一直在倒,有一部分从唇角流进了口中,味道微咸而且有点涩。苏颜管不了那么多,他现在需要恢复体力,可刚一张口就被呛到了。叶岑见他呛到,停止了给他喂水,一转身又端起碗夹起饭菜就往他嘴里塞,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苏颜心里犯嘀咕,她难不成想就这么弄死自己?
饭还在一筷接一筷的往他嘴里送,苏颜连嚼的机会都没有。叶岑见饭吃的差不多了,把碗筷放在地上,说道:“你不要以为你依顺就能活命,我们可是给你准备了很多的玩意,你得养足了精神,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颜看着她的侧脸,温柔的轮廓,微翘的唇角,却让人心里发寒。苏颜想了想说道:“既然要我死,总该让我知道原因吧。”
叶岑忽的回头,眸中一片寒冷,冷笑道:“原因?原因就是你不该来这里。”
苏颜呶呶嘴,思索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你说得对,我真不应该来这里,更不该对你一见钟情。”
叶岑肩头猛地一颤,冰冷的脸上显出一丝女子特有的红晕,忽的又一脸冷漠道:“一见钟情?我可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你这话还是留给别人说吧。”
苏颜见此计无效,一脸沮丧道:“唉,叶姑娘还真是蕙心兰质,我这点小伎俩果然骗不过你。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见你确实没什么感觉,不过从刚才开始,我真的对你动心了。”
叶岑忽的扬手,“啪”的一声,苏颜脸上就落下了三道指印。
叶岑道:“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一死,放心,我会让你死的更舒服些。”
苏颜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道:“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叶岑被他的话堵得一言不发,收拾了饭盒立刻出了山洞。
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总会有各种事情发生。
我不同情叶岑,其实她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我只是替宋妍可惜,为了一个新闻,丢了性命。
还是谢谢兔纸姐姐。沏茶,上桂花糕。
哥哥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