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雅丹这几天很是着急，这个月又到了最后几天，可她还是没有签到几个单子，这离公司给她的任务定额还相差很远，她的心里不免焦虑起来。
　　 雅丹是一家人寿保险公司的保险员，她干这份工作已经快十年了。开始的几年，单子很好跑，除了每个月完成公司规定的定额，她还发展了一批下线，按照规定，她还能从自己下线跑的单子里拿提成。这样，她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拿到2,3000元薪金。雅丹对自己的工作很是满意，相对于在其他行业打工的人员来说，自己的工作虽然奔波点，但自由，赚的钱也多，雅丹的信心也满满的。由于业绩突出，不久，她就升任了公司的业务主任。
　　 但是这两年，业绩却很不景气。随着大地保险，阳光保险等公司在城里，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雅丹明显感觉到了危机。她骑着一辆电动车奔走于城里乡下，有时一天要窜好多家，嘴皮子都快磨出泡了，但都是无功而返。那些人家，不是已经和别家公司签了保险，就是面对着雅丹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宣传， 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意思很明白，我们不上你的当，赶快闭嘴走人。
　　 这还算是轻的，前几天，雅丹通过同学的一个乡下亲戚，打听到她的邻居在生下四个丫头片子后，终于产下一个带把的继承人。雅丹赶忙跑了40多里山路到得他家，在一番宣传入保的好处后，主人答应，在儿子满月时和她签订一份重大医疗保障险和大学教育金保险两个险种。雅丹自是兴奋不已，这个单子要是签下来，这个月的任务就能完成，自然不会再受到公司经理的批评了。但还没等雅丹的兴奋期过去，麻烦就来了，那家刚生不久的小孩子生病住院了，这本来与雅丹毫无瓜葛的事，却因为她这个乌鸦嘴的“假如你家小孩生病住院了，保险公司会支付你家百分之80的医疗费……”等等不吉利话语，人家托人找上门来，指着雅丹的鼻子骂了个不亦乐乎。说她诅咒人家小孩子生病了，再敢到他们村里乱叫唤，非打断她一条腿。单子没签成，那个村子周围她再也不敢涉足半步。
　　 “雅丹姐，你好 。"在公司门外，雅丹遇到了同事王小米。小米30岁左右，1米65的个子，身子前凸后翘，白白的鹅蛋脸上一双美目顾盼生情，流行的不等式短发更给她俏丽的模样增添一份妩媚。米米虽说来公司不久，也就8、9个月吧，但业绩蹭蹭往上窜，雅丹对她很是羡慕。
　　 “小米啊，有空吗？和姐去吃碗凉粉吧。”雅丹主动说，其实，在她的心里是看不起这个浑身散发着香水味的女人，认为她举止轻浮，特别是她那笑声“格格格”的，瘆人。但她想探听一下小米是如何跑业务的，自己也好暗中学学。
　　 “好的，雅丹姐，坐我的车去吧。”小米很热情，这女人前段时间刚买了辆红色的锋范新车，很让大家眼热。来保险公司做业务员的大都是家庭条件不好又没有工作的，家里有钱的谁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啊，能买起车真是不容易了。
　　 她们在一家小吃摊前坐下来，点了两份凉粉，边吃边聊。
　　 “小米，你的业绩这么好，能不能把你的秘籍教教姐啊。”雅丹厚着脸皮问道，同时用眼睛瞄了一眼小米，其实，都是跑业务，这种话是不该说的，竞争嘛，人家把底子交给了你，无疑是把自己的饭碗拱手让给了你，这一点，雅丹不是不清楚，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雅丹姐，你这人呢，太实诚，整天骑着个破电动车上山下乡的那么辛苦，可你辛辛苦苦跑一个月签的单，没有我小米一个单签得值，你信不信？”小米用那双丹凤眼睨斜着雅丹说。
　　 “那倒是真的，米米，你看姐这段时间多背，一个单也签不成，能不能教教姐呢？”雅丹憨着脸，悻悻地说。
　　 “丹姐，我签单呢，从来不跑乡下找那些小散户，那些乡下人没文化，一文钱攥在他们手里比磨盘都大，要想跟他们签单，比登天还难。”小米用筷子一边慢慢搅和着凉粉中的调味，一边说，“现在，搞建筑的那么多，你随便签到一家大单，就够你吃半年的了。”
　　 “这个我也知道，可那些建筑工地的老板，我一个都不认识啊。"雅丹不得不承认自己社交能力的差劲，她们干这行的，注重的就是人脉，可自己这么些年来跑的不是这个同学的村里阿姨，就是那个同学的乡下舅舅，跟一些企业的老板根本不搭界。
　　 “哪个人不是生下来就认识别人的，要靠你这么跑下去，公司不倒闭才怪。”小米半开玩笑地嗔怪道。
　　 看着雅丹红着脸埋着头只顾着吃凉粉，小米噗嗤笑出声来，“我和丹姐逗着玩呢。这样吧，知道宏伟开发集团吧，我认识那个公司经理，今晚我给介绍一下，在一起吃个饭，他在市里的关系可多了，随便给你一个客户签个单，就够你忙活半年了，怎样？”
　　 "能行吗？"雅丹以前也知道小米走的是上层路线，可自己从来没跟那些人在一起吃过饭，心里真的有点怵。
　　 “我也是看丹姐是个实诚人，可交。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呢。”小米看着雅丹，悠悠地说。“你下午回家好好捯饬捯饬，哪怕画个裸妆，陪人吃饭要有个礼节，不能穿着这么随便。还有，你有香水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小半瓶，必须用点才有女人味。”小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包包，把一瓶香水拿出送到雅丹面前。
　　 “这多不好意思，我可以买的。”雅丹推脱着，其实对于香水，她从来不用，因为她有难言之隐。只是她不好意思当着米米说出来。
　　 “和我还这么客气，拿着。”米米一边掏出一张餐巾纸在性感的嘴唇上擦拭，一边把香水放进雅丹的包里，“这种品牌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买不到，女人要用呢，就用点好的，对得起自己。”
　　
　　 二
　　 下午，雅丹果真如米米说的那样，没出去跑业务，而是在家专心捯饬自己。
　　 她找出好久不用的眉笔，口红，细细地描了眉，涂抹了口红，淡淡勾勒出唇线。把洗过的头发直披在肩上，穿上一条素色的连衣裙，再配上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雅丹对着镜子看着，忽然觉得快40岁的自己还很美，只是这几年来，天天跑乡下，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运动衣运动鞋，脑后一束马尾巴的装扮，越来越没有女人的味道了。
　　 想到女人味道，雅丹想起了米米送的香水。她打开包包，拿出那瓶香水，拧开盖子，悠然，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鼻翼。雅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心荡神怡，她原来也是很喜欢香水的味道。
　　 雅丹在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姑娘时，在省城打工的男朋友给她带回来一瓶香水，她把玩着精致的香水瓶子，闻着香水诱人的味道，心里边兴奋极了。她要把自己浑身上下喷得香香的去见自己心爱的男人，于是她把香水喷在头发上，把香水喷在耳根后，再把香水喷在腋窝下，所有能喷的地方她都喷到了，再往哪里喷呢？她拿着瓶子想了又想，最后把香水喷在了女人最敏感的私处，于是，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尖叫一声继而跳起来，香水瓶子也被她扔出去好远，摔碎了……
　　 雅丹怕香水，它会让人痛彻心扉地疼，这是雅丹个人的秘密。从此，雅丹再不用香水，甚至在前几年看到香水瓶子也会条件反射地抽搐，难受。
　　 自然，雅丹也知道，那是没用对地方，香水是好东西，但用错了地方，就会变成毒药。
　　 雅丹把米米送给她的香水轻轻地喷在耳根后和腋窝下，然后给丈夫和两个孩子留了字条，说去和同事吃饭，让他们晚饭别等自己，就锁上门出去了。
　　 雅丹和丈夫在大儿子准备上幼儿园时就搬来县城居住了，他们想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他们租住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家25平米的民房里，租金虽然贵了点，但离小学，中学都很近，两个孩子上学很方便。丈夫在一家铁合金厂上三倒班，很累，工资却很低。这几年孩子的借读费，房子的租金，水电费，生活费就累得他们很够呛。有时候雅丹就感觉自己像是浅滩上搁浅的一尾鱼，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大张着嘴巴，看着不远处的海水，可又无力跳进去。
　　
　　 三
　　 雅丹在下午六点如约来到一品香饭店。在二楼的202包间里，她见到了米米和她说的宏伟集团总经理刘经理。
　　 刘经理四十五六岁的模样，微凸的脑门，褐红色的脸上浓眉大眼，看派头就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他的脸上，嘴唇上靠鼻子右侧长了个很显眼的大猴子，那个大猴子随着刘经理的面部表情在不停地抖动。
　　 刘经理见到雅丹表现得很热情，不住地给她夹菜，问寒问暖，当得知雅丹正为签不到保险单发愁时，就呵呵笑着说：“这个不成问题，前几天工程队新招来一批工人，还没有签保险合同，本来这单子是给米米留着的，现在看丹丹这么发愁，米米，能不能把这个单子让给你丹姐啊？”说着，一只手搭在了米米的肩上。
　　 米米咯咯地笑着，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花枝乱颤，风韵迷人，“那是当然，雅丹姐，来，还不赶快陪刘哥一杯酒，人家给了你多大的实惠。”米米用眼睛的末梢示意着雅丹。
　　 雅丹没有经过这种场合，她显得很笨柮，手颤巍巍地给刘经理倒上一杯酒，送到他手里，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在刘经理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就那么在嘴边沾了沾，就放下了。
　　 “这样不行，雅丹姐，显得咱多不实诚。人家刘哥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陪着喝杯酒说得过去吗？”米米说着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雅丹显得更加不自在，虽然这些年在外面跑业务，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但陪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喝酒还是第一回，她显得局促不安起来，忙乱中推倒了酒杯，一杯酒洒在了裙子上。
　　 刘经理手疾眼快地拿起餐巾纸敷在雅丹的裙子上，擦洒在上面的酒，脸上一副讨好的表情。雅丹明显感觉到刘经理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来回蠕动，但她不好意思抽出腿来，人家本意是在帮她擦干净裙子的，何况人家还许给了自己签那么大的一笔单子。
　　 “你的香水味道很好闻。”刘经理伏在她的耳根轻轻地说着，口气呵到雅丹的脸上，她顿时羞红了脸。
　　 “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在宾馆等你签单。”刘经理接着说道，“以后，我还会给你介绍圈子里的人和各单位的领导，认识了他们，你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就能签到许多单子。女人嘛，脑子要灵活一点，你看到米米了吧，她要买房时，哪个相处不错的不支持她几万元。”说着，他的手放在雅丹的肩头摩挲，并用眼睛暧昧地看着雅丹。
　　 雅丹的心里不由地一动。
　　 临走，她留了电话号码给刘经理。
　　
　　 四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孩子们已经睡下，丈夫李东还在等她。
　　 看到自己的妻子今天焕然一新，娇艳动人，李东心里很激动，他搂过妻子想要亲吻，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和酒气，他不由得眉头一皱，但一想到妻子天天那么辛苦，偶尔和同事在外面喝点小酒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丹，你真好闻。”他从来没有在妻子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这种气味的刺激让他的雄性荷尔蒙急速分泌，他把雅丹推倒床上，急切地把手伸进她的裙里疯狂地摸起来。
　　 雅丹却兴趣索然地一把把他推开，“一天到晚就知道干这个，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想办法多挣点钱回来，咱们结婚都快20年了，现在啥也没有，眼看生活都成了问题，你也不发愁，还是个男人吗你？”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从床上翻身起来，去到门边，在水缸里舀了点水，在小脸盆里洗起脸来。
　　 忽然，她就感觉很委屈，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丈夫的粗暴，还是晚上在饭店里刘经理的暗示。总之，她感到委屈，洗着洗着脸，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东很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妻子。他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挣不到很多的钱，让妻子跟着也辛苦，这间住了十几年的蜗居般小破房子，还是别人家的。那些三千多一平米的房子，自己哪里买得起，那对于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也曾和妻子商议，等两个孩子都高中毕业了，他们就回农村老家去住，哪里，父母也给他们盖了房子，青山绿水环绕着的小山村，空气清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归宿。今天的妻子是怎么了？好好地埋怨起自己没本事来，本来一腔热血的他，被妻子这么一推，一数落，立时感觉索然无味，无趣地他爬上床，脸朝里睡下了。
　　 雅丹也上床挨着丈夫躺下了。屋子很狭窄，除了锅碗瓢盆一应做饭的家什，就是两张睡觉的床了。两张床的中间只隔了一条布帘，两个孩子睡在里面那张床上。眼看着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都已长大，不能再让他们睡在一起，得马上分床，这就意味着他们夫妻必须分开睡，她和女儿睡，丈夫和儿子睡。
　　 想到这些，雅丹更加翻来覆去睡不着了，黑暗中，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无助地看着透过窗帘投射进来的那点月光，此时的她，更加感觉到自己像一尾搁浅的鱼。听到丈夫发出的鼾声，她不禁心乱如麻，这个死猪，就知道睡觉，心里怎么就一点也不犯愁呢？还有，明天刘经理的约会去不去呢？
　　 想起刘经理垂涎的目光和暗示的话语，雅丹心里明白，明天的约会将是一场交易。这种交易她听说过很多，但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上演。诚然，自己完全可以不去，但那个很诱惑人的大单子就不会让自己签到，雅丹的眼前浮现出了同学家在城里买的大房子，多么宽敞，多么豪华，还有米米开的女式红色小汽车，这一切都像天空那一道道彩虹，那么美丽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