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夏至（十三）

　　转眼冬去春来，外面慢慢温暖起来。夏至也一口一个“女儿”地叫着，真正从心里把念念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眼见得春风吹绿了树叶，吹开了花朵，憋了一冬天的夏至抱着念念到外面逛风景。邻居看到夏至小小年纪居然抱着一个一周岁的孩子都很好奇。借着喜欢念念的晃子，拉拉念念的手，摸摸小脸蛋说：“哎哟，小孩子真漂亮，多大了？”“一岁多了。”夏至不知如何回答邻居的问话，只得顺水推舟地说。“你这小小年纪就给孩子伺候得这么干净，这孩子将来一定有福呀，怎么不见孩子的妈妈呢？”夏至被问得头上一阵阵的冒冷汗。
　　孩子被人称赞对家长来说本来是好事，可夏至恨不得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这话刺她的心哪。夏至开始把自己憋在家里，尽量少出门招惹是非。为了减轻夏至的负担，父亲给念念请了个保母，哥哥更是积极地出钱，这让夏至的压力减轻了许多。有时保母带着念念出去，夏至就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怕人家又瞎议论，又担心保母有什么闪失。渐渐的，念念开始学话了，“妈妈，妈妈”地向夏至叫着，夏至听到念念咿咿呀呀的稚气，心里暖洋洋的，她觉得此刻她是幸福的。她对念念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她离不开念念了。但总这样也不是事的，想了几天，夏至下定决心要给孩子一个“完整”家庭，她想到了结婚，想到只有这样念念才能永远成为她的“女儿”，孩子才能永远有一个温暖的家，才能永远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爸爸看到夏至一个女儿家只身带个孩子，心中也是无奈和不忍，毕竟不了解情况的人难免道听途说、胡乱猜测，爸爸在想着如何顺理成章地解决此事。一天，爸爸边逗着念念，边对女儿说：“夏至，带孩子这事真辛苦你了，要是有个人帮你就好了。”父亲全然是一种试探的口吻，他觉得女儿才二十刚出头，过早地提及此事，会伤害夏至的自尊。夏至明白父亲的意思，但还是装聋作哑地说：“不是有保母吗？还找什么人呢？”父亲没有看出夏至的心事，急迫地但又担心地对夏至说到：“爸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成个家，那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吗？可你年纪这样小，爸又怕你没考虑这方面的事。”夏至沉默了一会儿说：“爸，我没结婚没成家不已经抱上孩子了吗？再这样下去，对你、对我、对咱们这个家庭来说都有影响的，为了孩子我也想成个家，我知道许多事不是人为的，而是天意。”父亲很是意外，有些叛逆的女儿今天答应的如此痛快，又不附加任何的条件，父亲心里没了底。
　　半年以后的一天。“夏至，家里来客人了！”夏至正在给孩子洗着尿布，听到父亲的喊声随口答应着，赶忙去开房门。父亲满脸笑容地对夏至说：“丫头，家里来客人了。”说完，回头对外面的一个陌生的年轻说到：“小王，快进屋。”“哎，叔叔先进。”随着年轻人的说话声，夏至看到了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中等偏上的身高，不胖不瘦的身材，眉清目秀带着一点的书生气，上身穿一件雪白色的T恤，下身一条休闲裤，手中拎着两个礼品盒子。父亲对夏至说：“这是你王哥。”夏至大大方方地喊到：“王哥好，快客厅里坐。”“小王，别客气，就当自己的家，哈哈。”父亲爽朗地笑着，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
　　小王坐在沙发上，夏至递了一杯茶水。看着王哥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双手放在腿上来回摩擦着膝盖，夏至心里有些好笑，暗自在说：“这个王哥胆够小的呀。”父亲和王哥在厅里聊了起来，夏至微笑着向王哥点了一下头，转身到里屋照顾念念去了。
　　念念吃饱了，也该到睡觉的时候了。夏至抱着念念在屋里来回晃着，边晃嘴里边哼哼叽叽地唱着催眠曲。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至放下念念，自己也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突然，父亲喊到：“丫头，你王哥要走了。”夏至一下惊醒了，急忙走向客厅，看着正在往外走的王哥，歉意地说：“王哥慢走，有点慢待你了。”王哥回头瞧了一眼夏至，脸刷一下红了，怯声声地说：“没事没事，照顾孩子你辛苦了。”随着身影的离去，话音也渐渐消失。
　　夏至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刚想再迷糊一会儿，爸爸凑到她跟前说：“丫头，这咋又困了？”夏至懒洋洋地说：“爸，这念念睡我就得睡，不然她醒了我想睡都睡不着了。”爸爸拍了拍夏至的头说：“丫头哇，真是辛苦你了。”沉默了一会儿，爸爸瞄了一眼夏至说：“丫头，刚才这小伙子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夏至被父亲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问懵了，愣愣地看着父亲。父亲用责怪的口吻说：“你个傻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我看这小伙子不错的，人家在国企工作，还是一个小科长，人长得也不赖，又有能力，只是家境不太好，家不在本市，这可是爸爸的一个老同事给牵的线，我把你的情况和人家说了，人家还是很中意的，就看你的态度了。”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至。
　　夏至这才恍然大悟，脸有些发热，低着头嘟囔着：“我只看了一眼，哪有什么感觉呀？看外表倒象个人似的。”一句话把父亲逗乐了：“什么叫象个人似的？我看挺好的，要不处处了解一下？”夏至抬头看着父亲，感觉父亲额头上的皱纹仿佛又多了一条。“爸，就我这种情况，长没个长象，工作没个工作，还带着个孩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我没什么要求，处处看吧。”夏至回答得特别平静，好象不是在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随意踏上一辆公共汽车去旅行一样。父亲脸上绽开了笑容：“好，先了解一下，婚姻大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说完端起茶杯“嗞”地喝了一口……
　　转眼又到了周末，王哥又来家串门。和父亲聊了一会儿，父亲说：“丫头，陪你王哥好好唠着，爸出去买点菜，今天和你王哥好好喝两盅。”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夏至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且是已经捅破了窗户纸的男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再看王哥，更是不知所措，两只手使劲搓着膝盖上的裤子，一会儿一口水地喝着，夏至也是一会儿一倒水，两人就这样相持着，谁也不开第一口。最后还是夏至憋不住了，先开了口：“王哥，我的情况我爸都和你说了吧？”王哥点点头：“嗯，说了。”“我还在照顾我姐的孩子你也知道？”夏至接着问，“嗯，知道。”王哥还是点着头，“我还没有工作。”夏至又说，“嗯，叔叔也说了。”王哥还是连嗯带点头。夏至皱了下眉头心想：这咋就会嗯和点头呢？“王哥，你的情况我爸也说了，我没别的要求，只要能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对待，并一直对孩子保守这个秘密就行。”王哥这回抬起头来看了夏至一眼，眼见得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我知道，我会把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的，为孩子守一辈子的秘密。”说完，又抓起水杯“咕咚”喝了几口水。
　　看着王哥这窘迫的样子，夏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口一句：“这咋象警察审小偷呢？”王哥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擦着脑门上的汗。夏至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屋里的念念大哭起来，夏至急忙跑进屋，抱起念念哄着，手一摸孩子的屁股湿露露的，随口说到：“又尿了。”并向跟着进来站在门边的王哥说：“王哥，麻烦你到阳台帮我把孩子的尿布拿来。”王哥转身快步走向阳台。看到阳台上象挂“万国旗”一样的尿布，不知拿哪块好，索性把干了的尿布都扯了下来，抱着就进了屋。“拿来了，看用哪一块？”王哥看着夏至说，夏至看着他抱了一堆的尿布，那副认真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哪是拿尿布哇？简直就是卖布的货郎。”王哥嘿嘿地傻笑着，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了，刚擦干的汗珠又冒了出来。换完尿布，夏至又开始给念念冲奶粉，看着麻利的夏至在忙碌着，王哥是下不去手也张不开口。夏至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心想：傻呼呼的，也许实在吧……
　　几个月过去了，夏至和王哥也算是正式恋爱了。人家恋爱都是花前月下，逛个公园看个电影什么的，而夏至的恋爱就是在屋里屋外的孩子、尿布中进行的。有时夏至也会歉意地看看王哥说：“瞧瞧，这孩子把你也拖累着，这不成没种地先产粮了吗？”“嗯！”小王还是一付墩厚神态答应着。夏至生气地打了他一下：“嗯什么嗯？这事你也认可呀？”王哥愣愣地看着夏至问：“嗯？咋了？”一脸的不解神情，突然又象是恍然大悟急忙点着头说：“啊！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说完又去搓自己的膝盖。
　　吃过晚饭，王哥离开了夏至家，吹着口哨回到单位的宿舍。一推门同宿舍的几个哥们一窝蜂地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熊起了王哥。“王哥，听说你搞对象去了？啥时候领嫂子来让俺哥们瞧瞧呗？”“王哥，听说未来的老丈人是个什么军队高干，兄弟艳福不浅呀。”本来就话语不多的王哥，让哥几个这一闹腾，急得满脸的通红，一个劲地说：“行行，我请你们客还不行吗？堵上你们的嘴。”“早这样不就结了？走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王哥被大家连拉带拽地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