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表：法官二人：王倩（女、四十多岁）；李娜（女、三十岁）
　　 离婚当事人二人：张大强（男、四十五岁）；陆小曼（女、四十岁）
　　
　　 一、 场景：下午，法院会议室
　　 人物：王倩、张大强、陆小曼
　　
　　 二米多长大会议桌，张大强和陆小曼分坐两腰，王倩在端头，三人坐成个等边三角形。
　　 王倩左看看，陆小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右看看，张大强跷着二郎腿在抽烟。
　　 王倩：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跟父跟母都行。这事法律上没有硬性规定，你们还是得协商解决。要我看吗，父亲条件好一些。张总也许诺了，儿子跟他过不要小陆承担抚养费。礼拜天小陆也可以过去看儿子。我看张总还应该做个承诺，允许小陆节假日把儿子接过去住几天。
　　 张大强把烟蒂摁灭在烟缸里说（大声）：可以！
　　 王倩再左看看，陆小曼依然面无表情，目光从窗外的老槐树移到了窗台上的滴水观音。沉静了一会。
　　 陆小曼（缓慢坚定地）：我只要我现在住的这套旧房子，那是我们厂的房改房，本来就至少有一大半是我的。后来在外面买的两处商品房我都不要，旧房子的家具留给我就行了。儿子跟我没商量，我也不要他承担一分钱扶养费。
　　 张大强正把一支香烟从烟盒里往外抽，手指忽然不听使唤地使了个邪劲，香烟被掐断成两截。
　　 陆小曼站起身来，对王倩说：对不起，我要去趟洗手间。转身走了出去。
　　 张大强把断香烟砸进脚边的字纸篓里，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狠劲吸了一口。
　　 张大强（重重叹了口气）：唉！王法官，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脑子进水啦？
　　 王倩（平缓地）：女人要孩子也是正常的。我看张总你也可以考虑把儿子让给小陆。她虽然在经济上不对你提任何要求，你的条件好，可以主动多承担些。我想小陆将来也会让你去看儿子的……
　　 张大强打断王倩的话：我是说这女人不计代价的要离婚是脑子进水了。我知道她不会放弃儿子，我要儿子就是想让她不要离婚。你说这离了婚对她有什么好？
　　 张大强把吸了两口的香烟狠狠掐灭。
　　 张大强：是，她是大美女，厂花，当年追她的男人有名有姓的起码就有一个班。我等于是连抢带骗地把她从别人手上夺了过来。可那不是二十年前吗？这十多年来她跟我过的是啥生活？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住着二百多平方的大房子。儿子从落地开始就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小学、中学，上的都是全市最贵的好学校。家务全是保姆做。王法官你说说，她现在也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了。跟我离了婚还能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吗？
　　 王倩正了正身子（郑重地）：张总，不管四十出头还是二十出头，女人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都不会轻易离婚的。问题是你的私生活太不检点了。按陆小曼的说法，她忍耐了你十年，你不但没有随着年龄而收敛，反倒“老当益壮”。人活着是需要尊严的，人格健全的人都不会愿意用屈辱来换取锦衣玉食。要挽救你们的婚姻我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在私生活上要做出庄重的、负责任的保证，并且付诸行动。
　　 张大强又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来：唉——王法官你也知道，象我们这样整天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难免会有些应酬，可那也只是应酬而已。在外面再怎么应酬我对家庭都是负责任的。我脑子又没进水，怎么会对那些女人产生感情而放弃自己的家庭呢……
　　 王倩（提高嗓音）：你这是啥逻辑？让自己家人衣食无忧就可以在外面乱搞女人了吗？这世上比你有钱的人多得是吧？他们为自己家人创造的生活条件不会比你差吧？他们都象你这样负责任的吗？
　　 王倩觉得自己怒形于色了，喝了口水（降低了嗓门）：张总，据说你外面那些女人并非全是应酬，还有一“应酬”就是十年甚至给人家买了房子的。看来应酬也是能产生感情的哦。
　　 张大强低着头抽烟。
　　
　　 二、 回忆场景：一年前、夜，张大强家卧室
　　 人物：张大强、陆小曼
　　
　　 陆小曼气呼呼地坐在床上，张大强站在面前苦口婆心。
　　 张大强（低声下气地）：老婆，我错了。知错就改还不行吗？
　　 陆小曼：你这话说了多少次了？恐怕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你哪次改了？
　　 张大强（诌笑地）：老婆，你看你这脖子上的铂金项链，看看你手腕上的玉镯，再看看我们刚买的这套房子，将近二百平……
　　 陆小曼打断张大强：每次认错你就会买东西，这就算你改错了吗？
　　 张大强在陆小曼身边坐下，手轻轻搭在陆小曼肩上（嘻皮笑脸地）：嘿嘿，这至少说明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你看，我这半个多月天天下班就回家，生意上的应酬我都推了。不就是在改吗。别生气了老婆，别气坏了身体。
　　 陆小曼没说话。张大强起身冲了杯咖啡，悄悄在咖啡里放了些药粉。端给陆小曼：老婆，喝杯咖啡顺顺气吧。
　　 陆小曼把咖啡喝了。
　　 张大强站起来：老婆，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张大强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进了被窝，揽过陆小曼来。陆小曼面色潮红，主动附在了张大强身上。张大强狡黠地笑笑，脱了浴袍，开始动作……
　　
　　 三、法院会议室
　　
　　 王倩瞥了张大强一眼：现行法律对这种“应酬”是有制约的。实话告诉你，陆小曼有权告你重婚罪。如果那样你损失的决不是婚姻和儿子这么简单了。陆小曼完全没提这事，说明这女人是厚道的。我的同事中有人知道你在外面养女人的事。看来你在本市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张总啊！无论从维护自己家庭还是社会形象的角度考虑，你都应该在私生活上有所约束。
　　 张大强抽着烟，目光移到窗外的那棵老槐树上，没说话。
　　 陆小曼回到屋里，重新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看得出来，陆小曼刚才在洗手间里补过妆，标致的鹅蛋脸上两只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辉。由于身材和皮肤保持得好，再加上成熟优雅的气质，四十出头的陆小曼依然是个大美人。
　　
　　 四、回忆场景：晚、饭店包房
　　 张大强和三五个商人朋友喝酒。
　　
　　 张大强：关于社会形象，本人的理论是：拥有漂亮老婆和稳定家庭的同时拥有众多女人是一个成功男人的重要标志。只有一个老婆的男人肯定不是成功人士，为了外面的女人而离婚也是不能控制局面的无能表现。
　　 朋友附合。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怎么样，刘总，当初我就劝你不要轻易离婚。你看看人家张总。
　　 刘总：唉！我没有张总的境界哦。
　　 另一个说：知道张总这叫啥境界吗？这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大家纷纷举杯敬张大强的高境界。
　　
　　 五、回忆场景：张大强家客厅
　　 人物：张大强、陆小曼
　　
　　 张大强穿着浴袍坐在沙发里。陆小曼将一杯咖啡泼在张大强脸上。
　　 陆小曼（愤怒地）：你这个下流坯！竟然在我的咖啡里放春药！告诉你，耍什么花招都没用。什么也别说了。就两个字——离婚！
　　 张大强内心理独白：婚是绝对不能离的，要不我老张在社会上就没法混了。金钱和肉体这娘们刀枪不入，任何保证这娘们也都不会再相信。看来只有坚决要儿子这一招了。
　　
　　 六、法院会议室
　　
　　 三个人都不说话，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王倩抬腕看看手表，说：要不你们再回去商量商量吧。
　　 张大强掐灭手中的香烟，说：好吧。耽误您……
　　 陆小曼打断张大强（斩钉截铁地）：没啥商量的。婚一定要离，儿子只能跟我。我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同意就请法院判吧。
　　 张大强张着嘴，楞了一会：离婚可以，儿子只能跟我。你那厂子眼看就要关门大吉了，你有啥条件保证咱儿子生活和受教育的品质呢？
　　 陆小曼不说话，扭过脸去，目光越过那棵老槐树，落在更远的地方。
　　 张大强（官腔）：王法官，我的条件也很清楚，婚姻自由，咱不能妨碍任何人追求更高的幸福。可孩子是无辜的，不能因为父母一方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让祖国的未来身心健康得不到完善的……
　　 陆小曼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凤眼圆瞪，面颊微红，玉胸轻颤，波涛翻滚。张大强也睁大了眼，张着嘴，侃侃而谈嘎然而止。
　　 陆小曼（一字一顿地）：张大强，告诉你，这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张大强眼睁得似乎比嘴还大，嘴张得似乎再难合上。看看陆小曼，再看看王倩。
　　 张大强（不自然地笑）：切，切，王法官，我说这女人脑子进水了吧。真是不顾一切，这样的玩笑也能……
　　 没等张大强把话说完，陆小曼再次站起身来，向王倩说：王法官，我的话说完了，条件不再改了。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便背起挎包走了出去。
　　 张大强看着陆小曼走出屋去的背影，再回过头来看看王倩，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嘴里自言自语：脑子进水了，脑子进水了……
　　 张大强把桌上的空烟盒拿起来看看，轻轻丢进脚边的字纸篓里。又从包里摸出一盒香烟，拆封的手有点微微发抖。点着香烟，张大强深深吸了一口，抬起脸来，看了王倩一眼。王倩在张大强的目光里看到了无助，甚至是可怜的无助。
　　 王倩（平缓地）：这事不是凭嘴说的，得做亲子鉴定。
　　 说完看看张大强，张大强低着头大口吸烟。
　　 王倩内心独白：凭直觉，陆小曼不是开玩笑。她说的是实话。这样的话，离婚和儿子的归属当然不再是问题。问题是张大强会不会提出对非亲子十五年抚养费的索赔主张。不过陆小曼的离婚条件几乎完全放弃了对夫妻共同财产的主张，而且陆小曼还保留着对张大强重婚罪的告诉权。以张大强的角度考虑，这事还是按陆小曼的条件协议离婚最好。放弃儿子的抚养权，也不追究儿子的亲子关系。
　　 王倩再看看张大强，落日的余晖透过树木照在这个四十五岁中年男人的脸上。斑驳、沧桑。
　　 王倩：不过张总，如果你同意陆小曼的离婚条件，做不做亲子鉴定由你自己决定。
　　 张大强慢慢掐灭香烟（没精打彩地）：再说吧，王法官。谢谢。
　　
　　 七、场景：一周后、上午，法院办公室
　　 人物：王倩、李娜、张大强
　　
　　 张大强来到王倩的办公室，从包里拿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单拍在王倩的办公桌上：看见没有王法官，这女人脑子真的进水了吧。不顾一切的瞎讲。说着就从包里拿出香烟。
　　 坐在王倩对面的李娜指了指墙上的标志说：对不起张总，本办公室禁烟。
　　 李娜从王倩的办公桌上拿过那张报告单来，上面“是否存在亲子关系”一栏里写着两个字——存在。
　　 李娜：还真是啊，陆小曼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哎，张总，陆小曼怎么同意去做亲子鉴定呢？
　　 张大强（得意洋洋地）：这还用她同意？我带着儿子去医院找个朋友不就做了吗。
　　 王倩给张大强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张总，这张报告单好象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孩子和你存在亲子关系并不能决定离婚后孩子归你，更不能阻止你们离婚。相反，陆小曼的做法证明了她离婚的决心。没有哪个女人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张大强楞了一会，收起桌上那张报告单：反正儿子是我的。
　　
　　 八、场景：一个多月后、早上，法院办公室
　　 人物：王倩、李娜
　　
　　 李娜刚进办公室就对王倩说：王姐，你那位张总一个多月不来了你也不问问？
　　 王倩埋头写她的卷宗：这有啥问的？也许人家又重归于好了呢。这种事咱不见得多了。
　　 李娜：重归于好？告诉你吧王姐，这一对宝贝三十天前就劳燕分飞了。
　　 王倩（边写边问）：哦？儿子跟了谁？
　　 李娜：儿子？压根儿就跟咱张大老板没有关系。
　　 王倩抬起头来：这话咋说？不是做过亲子鉴定了？
　　 李娜：呵呵。张大强上次从咱这走后的当天下午，医院又把他叫了去。说是工作失误，填报告单的人在“存在”俩字前面漏写了个“不”字。医院表示郑重道歉，张大强不依不饶。医院说，咱在发现错误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更正，并未给患者造成任何损失。这事只能道歉而已。患者可以另找医院重做鉴定。若在本院重做，可请示院长给予八折优惠。王姐你说搞笑不搞笑。
　　 王倩放下笔，转眼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仿佛自言自语地）：我就说陆小曼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嘛。
　　 转过头来，王倩问李娜：张大强没有提出十五年养育非亲子的抚养费问题？
　　 李娜：提啥抚养费？人家陆小曼一个大美女把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给了你，一个女人有几个二十年？再说了，陆小曼和张大强离婚没有分张大强一分钱的财产。要提也行，张大强把财产分一半给陆小曼，陆小曼再用这些财产来还给张大强十五年为自己养儿子的费用，绰绰有余了吧。
　　 王倩笑笑：你这丫头这么刻薄。其实，这种补偿主要是精神上的。真难以想像张大老板在他那些朋友中还怎样潇洒倜傥。
　　 李娜：还潇洒倜傥呢？咱们张大老板根本在本市待不下去了。卖了两处房子远走他乡了。
　　 王倩：哦，他不是还有个好了十年的外室吗？何不干脆转正结婚算了。
　　 李娜：哈！快别提了。他那外室三年前就给咱张大老板戴上绿帽子了，用张老板的钱养小白脸。张老板这边办离婚，那边小白脸东窗事发。要不张大强可能不会这么快就离乡背井。
　　 王倩（若有所思地）：哦——陆小曼自己带着个十五岁的儿子也真不容易。听说这孩子成绩很好，刚刚考取本省最好的高中，三年后又要上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
　　 李娜（神秘地）：有一个办法，陆小曼把这孩子的生父找出来。也许这位生父是比张大强更大的老板呢。
　　 李娜趴到办公桌上，凑近王倩（神秘兮兮地）：也许是本地某位大人物呢。
　　 王倩（笑）：去你的！鬼丫头。你以为是你写小说呐。别替古人担忧了，快干活吧。